試論清代甘肅的鄉試

［摘要］清代的鄉試是介于童試和會試之間的一級科舉考試，其應中者為舉人，是清代極為重要的一級科考。清代甘肅建省后，直到清末陜甘分闈，甘肅鄉試一直和陜西合闈。本文就以陜甘分闈為界限，對甘肅鄉試的歷史狀況進行分析探討，以期對今后此方面的研究有所裨益。

［關鍵詞］清代；甘肅；鄉試；左宗棠

［中圖分類號］K24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3115（2012）10-0007-03

清代的科舉目取士承襲明代的八股文取士制度，所謂“制義”，就是以“四書五經”來命題取士。每三年于直隸各省舉行的考試稱為鄉試，中試者稱為舉人。舉人于次年參加設于京師的會試，中試者為貢士。清順治元年（1644），定子午卯酉年的八月為鄉試，辰戌丑未年的二月為會試（乾隆年間改為三月），鄉試、會試每試定為三場。順治二年（1645），頒布科場條例，考試內容主要是“四書五經”，“四書主朱子集注，易主程傳、朱子本義，書主蔡傳，詩主朱子集傳，春秋主胡安國傳，禮記主陳澔集說。其后春秋不用胡傳，以左傳本事為文，參用公羊、谷梁……鄉、會試同”。①古代科考對應試者身份有一定限制，如娼優、隸皂之家出身者以及父母居喪期間都不準參加考試。考試要求也十分嚴格，書寫不工整，書寫內容過多超過篇幅，交白卷，涂抹、污染太重，文章起訖虛字相同，表失年號，行文不避廟諱、御名以至圣號等，以違試論，不準再參加考試。清代鄉試中額各省多寡不一，依文風之高低、人口之多寡、丁賦之輕重而定。如乾隆年間共取1200余名。鄉試正榜取中者稱舉人，此外每正榜五名取副榜一名，亦稱副貢。“雍正間小有增減，惟陜、甘以人材壯健，弓馬嫻熟，自康熙訖乾隆，先后各增中額三十名。咸、同間，各省輸餉廣額如文闈例。綜計順天中額百十，漢軍四十，奉、錦三，江南八十一，福建六十三，浙江、四川各六十，陜西五十九，河南五十五，江西、廣東、甘肅各五十四，山西五十，山東四十八，云南四十二，廣西三十六，湖北三十五，湖南三十四，貴州二十五。”②從上述資料可以看出，陜甘分闈前，甘肅鄉試中額者，即考中舉人者和全國相比居中等程度。陜甘分闈前，甘肅士人應考鄉試極為不便，必須遠赴陜西，這嚴重制約了應考者人數，在這種局面下，甘肅中額數卻保持了較好的狀態，說明清代甘肅不乏人才。鄉試考試的地方稱貢院。甘肅省于清光緒年間與陜西分闈后，在省城蘭州始創建貢院，“縱百四十長，橫九十丈，外筑城垣，內建棘闈，中為至公堂，前為明遠樓，左右為南北號舍……大門左右有雨廊，有點名廳，有搜檢廳……門外迤南為外官廳，為外供給所。至公堂后有牌房柵欄，欄內南為執事委員廳，北為受卷所。后為觀成堂，前有水池，池有橋……南為監臨總督暑，為提調道署，監臨署后為內供給所，署東為對讀所、為彌封所，北為監試道署，署東為各房科為騰錄所、為收掌所……官廳門內左為內監試署，右為內收掌署，中為衡鑒堂……后為雍門……東為錄榜所”。③從史料記載可以看出，當時的甘肅貢院規模宏大，建制完備，為更多士人應考鄉試提供了便利。

一 、陜甘分闈前的甘肅鄉試

清康熙三年（1664），改陜西右布政使司為鞏昌布政使司，次年改為甘肅布政使司，甘肅始建省，并設甘肅巡撫駐扎蘭州。乾隆年間改臨洮為蘭州府，后設總督兼管巡撫事宜。甘肅地處西北邊荒，在軍事上又屬要地，武備建設較受重視，而文治相較其他各省顯得落后。以貢院為例，多數省份在督撫駐扎處都設有貢院就近取士，惟獨甘肅鄉試設在陜西舉行，陜甘學政駐扎于陜西三原，每隔三年到甘肅巡視一次，同治回民起義后，竟有10多年沒來過甘肅，這種局面十分不利于甘肅鄉試的人才選拔，正所謂“甘肅士人經明行修，能自淑其鄉里者，尚不乏人。至掇科登第以文章經濟取重當世者，概不多見”。④造成這種局面的原因主要有以下兩方面：

（一） 鄉試路途遙遠

清代，甘肅府、廳、州、縣距陜西稍近一些的只有平慶涇鞏道和秦階道，八九百里到1000里的路程；蘭州道距陜西近者1300多里，遠者要1600多里；而涼州、甘州、西寧乃至寧夏距陜西遠超過2000里；肅州安西道則長達三四千里。道路遙遠崎嶇僅其一，氣候惡劣，特別是夏秋季節，雨水較多，更使應考者行路艱難。據史書記載：“士人赴陜應試非月余、兩月之久不達所。”⑤

（二） 勞資耗費大

甘肅士人赴陜西應考鄉試，不僅路途遙遠，耗資也很大，其中包括雇用車馬、飲食、牲口草料等費用，“少者數十金，多者百數十金。其赴鄉試蓋于東南各省舉人赴會師勞資相等”。⑥由于資斧無措，不能遠行，清代甘肅士人中畢生沒有參加過鄉試的甚為普遍，有的即使籌集了赴考資金，而返程因資斧耗盡，“抑郁成疾以沒者”也不在少數，真正抵陜完試者不到3000人，只占到總數的十之一二，這嚴重制約了甘肅人才的選拔。

二、 左宗棠奏請陜甘分闈及其具體措施

陜甘總督左宗棠看到甘肅鄉試的不利局面后，力主改變這種落后面貌。為了利于甘肅鄉試人才的選拔，必須在甘肅創設一個考場，實行陜甘分闈。左宗棠向朝廷奏請道，甘肅鄉試赴陜西道路遠較各省險遠，所以應援照湖、廣、云、貴等省鄉試分闈取士的情形，并仿照甘肅武試分闈的已有舊例，文試也實行分闈，俾“邊徼寒微得照各省一律就近應試，則投戈講藝，士氣奮興，文治之隆，可計日而待也”。⑦左宗棠的奏請得到了朝廷的許可。在籌集資金創建貢院方面，左宗棠同時得到了甘肅官紳士人的贊助，“又據紳士前刑部主事滕炫、道員曹炯及漢回士紳等聯名呈請捐建貢院，擇定袖川門外地基，籌備磚瓦、材木，已有頭緒”。⑧左宗棠倡議本省各州、縣捐獻銀50萬兩，在省城蘭州萃英門內修建貢院，除了創建貢院，陜甘分闈還涉及其他一些具體事宜。左宗棠的具體措施如下：

（一）分定額數

清中前期，陜甘合闈時，定額是62名，陜西分得額數遠多于甘肅。陜甘分闈后，必須重新確定陜西和甘肅的取中額數。左宗棠認為，如果將兩省額數平分各占一半，對陜西則不公平，因為陜西應試人數一直多于甘肅，甘肅如占額一半，那陜西中額人數必然減少。由于同治年間回民起義，致使甘肅應試者總數稀少，左宗棠初到甘肅時，甘肅取中額數一直以21名為定案，但這21名并不是甘肅的定額，回民起義平定后，甘肅應試人數大幅度上升，21名的定額就顯得太少了。道光、咸豐年間，甘肅每榜曾取士30余名。同治回民起義以來，各府、廳、州、縣要捐派一定的糧料餉需，戰亂導致人口凋敝，物價昂貴，而各府、廳、州、縣歷年來捐輸各款為數甚巨，正因為如此，清政府規定的“永廣中額”也就無從推廣。為此，左宗棠認為，應比照各省中額最少之貴州，每科取中40名，滿營應試士子每科取中2名，總共是42名。最后清廷議定甘肅為40名，其中增額9名，廣額10名，近科分額21名。“光緒元年，陜、甘分闈，取中陜西四十一，甘肅三十。咸、同間，各省輸餉輒數百萬，先后廣中額。四川二十，江蘇十八，廣東十四，福建及臺灣十三，浙江、湖南、湖北、江西、山西、安徽、甘肅、云南、貴州各十。”⑨

（二）分設學政

清代的學政，也稱提督學政，省各一人。“以侍郎、京堂、翰、詹、科、道、部屬等官進士出身人員內簡用，各帶原銜品級，掌學校政令，歲、科兩試。巡歷所至，察師儒優劣、生員勤惰，升其賢者、能者，斥其不率教者。凡有興革，會督、撫行之。”⑩陜甘分省后，鄉試一直合在一起，學政也只有一個駐扎于陜西三原。康熙元年（1662），江南分省，雍正二年（1724），便分設學政。湖廣分省后也于雍正二年分闈鄉試，陜甘分省的時間和江南、湖廣相差不多，但分闈和分設學政卻遠在其后。11左宗棠建議應設甘肅正、副考官各一名，設甘肅學政一名，使甘肅士子得以就近鄉試而歲科按期舉行，學政也可以免去長途跋涉之勞。“光緒二年，增置甘肅學政一人。先是甘肅歲、科試由陜西學政兼理，至是始置。”12

三、陜甘分闈的意義

左宗棠任陜甘總督后，對甘肅民風民俗存在的問題頗有體會，他認為甘肅“民俗凌夷……不但劫殺爭奪視為故常，動輒嘯聚多人恣為不法，而民間倫紀不明……干名犯義之案誅不勝誅”。13究其原因，左宗棠認為，主要是甘肅漢族和少數民族雜居相處，風俗習慣相互浸染很深，特別是漢族儒風漸為頹敗。為此，左宗棠決心下力改革，主要是刊印“四書五經”小學善本分發各府、廳、州、縣，鼓勵多設漢回義塾，延聘老師給童生訓課儒書。其次是實行陜甘分闈，派學政按期校閱，以達到“經正民興”的作用。經過左宗棠對甘肅教育的興革，甘肅的文風、民風大有起色，具體表現在：

（一） 民多敦崇儒術，講習六經，書院、義學得以振興

陜甘分闈使甘肅教育風氣煥然一新，民多敦崇儒術，講習六經，同時也推動了書院和義學的振興。左宗棠于同治五年（1866）任陜甘總督，同治七年（1868）進駐涇州后，開始頒發“四書”、“五經”，以期復興甘肅士風。同治十三年（1874），左宗棠鑒于甘肅連年戰亂，經史書籍焚毀殆盡的局面，奏請清政府準予在浙江嚴州府設置官書局，刊刻大版“四書”、“五經”，并令“校對精嚴，句讀清楚”，然后運往甘肅各府、州、縣，以解急需。14此外，左宗棠還提倡興辦書院、義學，為更高一級的鄉、會試儲備人才。清代書院的性質是“輔學校所不及”，初于省會設之，之后為造就更多的人才，各省府、州、縣次第建立，延聘經明行修之士為掌教。此外還有義學、社學。社學，鄉置一區，擇文行優者充任社師，免其差徭，由官府給予一定的生活物資，凡近鄉子弟12歲以上令入學。義學，由各省府、州、縣設立，教孤寒生童，或苗、蠻、黎、瑤子弟秀異者。據史料記載，在蘭州府，僅光緒三年（1877）左宗棠親自創辦的義學就有崇文義學、講義學舍、河口義學、三門義學、古城義學、阿干義學等。此外，左宗棠還注重在回族地區興建義學，同治八年（1869），左宗棠在隴東時“立（回民）義學強令讀書，習禮儀”。同治十三年（1874），又令地方一律興辦義學，“設立漢回義塾，分司訓課，冀耳濡目染，漸移陋習”。15清代，甘肅的蘭山書院算是全省最好的學府。同治年間，甘肅回民起義后，左宗棠因忙于戰事，囑咐甘肅布政使崇保代發院中膏火，在收到院生書信后，左宗棠親筆批道：“覽呈諸生之稟，文理尚可，殊為欣然。本爵大臣四十年前一貧士耳，然頗好讀書，日有粗礪兩盂，夜有燈油一盞，即思無負此光景。今年垂耳順，一知半解，都從此時得來；筋骨體膚，都從此時練就。邊方無奇書可借，惟就‘四書’、‘五經’及傳注，晝夕潛心咀嚼，便一生受用不盡。事平至蘭州，當課諸生背誦也。”16上述記載反映了左宗棠對書院教育的關心和重視。光緒元年（1875），左宗棠還對蘭山書院進行了修葺。經過諸多教育興革舉措，特別是陜甘實行分闈后，甘肅文風、民風出現了新的面貌，正如左宗棠所講：“邇來漢民敦崇儒術，講習六經，回民亦頗知。向慕爭請設立義塾，延師課讀儒書。”17

（二） 貢院的創建使甘肅鄉試應考者人數得以上升，同時也造就了更多人才

光緒元年（1875）八月，在新建成的甘肅貢院進行第一次鄉試，與試者即達3000人，是往年前往陜西參加鄉試者人數的幾倍。左宗棠不但奏請簡派考官，他自己更是以陜甘總督的身份親臨貢院并落座督考。甘肅的第一次鄉試，朝廷允準甘肅士子中可取中21名舉人，經爭取準予30名，至光緒二年（1876）增至40名。當年第一名解元是蘭山書院的安維峻，以才學和人品深得左宗棠賞識。自光緒元年（1875）始，至三十年（1904）科舉廢，甘肅共選取舉人681名，考中進士116名，超過了分闈前200余年甘肅中舉人中進士人數之總和，為甘肅文化教育的進步產生了難以估量的影響。

［注 釋］

①②⑨《清史稿·志八十三·選舉三》。

③④⑤⑥⑧1317《甘肅新通志卷三十三·貢院》。

⑦左宗棠：《左宗棠全集·奏稿》卷5，第559～560頁。

⑩[12]《清史稿·志九十一·職官三》。

[11]秦翰才：《左文襄公在西北》，岳麓書社印行1984年版，第268頁。

[14]傅九大：《甘肅教育史》，甘肅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259頁。

[15]左宗棠：《左宗棠全集·奏稿》卷44，引自朱解林著《甘寧青民族教育史簡編》，青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

[16]左宗棠：《左宗棠全集·批扎》（三卷），第4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