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簡牘在我國古代語言文化發(fā)展中的意義

［摘要］簡牘是我國古代用來保存文字的重要載體，它對我們了解古代文明有著重要的作用。簡牘對中國古代文化有著深遠影響，特別是對古代語言文化影響更為深刻。今天我們沿用的許多奇詞妙語就來源于簡牘。本文旨在探討作為載體的簡牘在我國古代語言文化發(fā)展中的意義。

［關(guān)鍵詞］簡牘；古代語言；文化發(fā)展

［中圖分類號］Ｈ1－0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3115（2012）12-0090-02

一種語言文化，都有與其特點相符合的載體，從考古材料和傳世典籍可知我國古代我國的語言文化，有各種不同的載體。舊、新石器文化的載體是舊和新石器以及陶器等遺物，進入文明時期以后，龜甲、獸骨、鐘、鼎與簡牘、絹帛、紙張等，也都成為我國古代語言文化的載體。其中的絹帛與簡牘是春秋至秦漢時期主要的書寫載體。因為絹帛的產(chǎn)量有限和價格昂貴，其使用范圍也非常有限，以竹木為主要材質(zhì)的簡牘則隨處可見也容易制作，成為紙張發(fā)明前的最理想的書寫材料，也成為我國古語言文化的重要載體。

簡牘，《說文解字》釋“簡”為：“牒也，從竹間聲。”①段玉裁注曰：“按簡，竹為之。”即把竹子鋸斷，剖成片，即成簡，也稱“竹簡”。可見，“簡”或“竹簡”就是用竹片做成的書寫材料。“牘”，《說文解字》釋“牘”為：“書版也，從片，賣聲。”段玉裁在釋“簡”字時說：“牘，木為之。”又《說文解字》釋“片”為判木，段玉裁注“判木”為“一分為二之木”；又注“牘”字曰：“專謂用于書者。”“牘”是木片做成的書寫材料，亦可稱作“木牘”。“簡”和“牘”的區(qū)別在于：簡是竹片加工而成，櫝則由木料做成。

竹簡在竹子的選材上并沒有太大的不同，只要是比較大的竹子都可以用作竹簡。但是，木牘的制作，就有一個選材的問題。制作木牘的木材一般要求木質(zhì)比較細，宜于書寫，又要求產(chǎn)量比較多而木質(zhì)不堅。從居延、敦煌和武威已經(jīng)出土的木簡和木牘情況看，一般多用紅柳、胡楊和松樹等作材料，因為該地區(qū)適宜于此類樹木的生長，是以上地區(qū)比較常見的樹種，易于就地取材。《太平御覽》引揚雄《答劉歆書》“以鉛擿松槧，二十七年矣”中的“松槧”，②《說文》釋“槧，牘牒也”，《說文》：“然則（牘之）粗者為槧，精者為牘。”由此，揚雄所說的“松槧”，就是松木牘，即用松木做成的粗糙木片，經(jīng)過加工，用于書寫。

制作簡牘，需要經(jīng)過一定的工藝和制作過程。就竹簡來說，是把竹子鋸成一定長度的筒狀，再把口鋸平整，削平竹節(jié)，然后剖為竹片。竹片又要經(jīng)過削刮，使之光滑而后才能用于書寫。在正式書寫之前，還要經(jīng)過“殺青”的工序。所謂“殺青”，是以火炙烤竹簡，令其出水以防蟲蛀。《后漢書·吳佑傳》：“恢欲殺青簡以寫經(jīng)書，殺青者，以火炙簡令汗，取其青易書，復不蠹，謂之殺青，亦謂汗簡。義見劉向《別錄》也。”③李賢注曰：“殺青者，以火炙簡令汗，取其青易書，復不蠢，謂之殺青，亦謂汗簡。”這一解釋很有道理。

簡牘作為文字載體在人們長期的使用過程中，形成了一定的規(guī)范。根據(jù)其形制、規(guī)格和約定俗成而加以命名，首先從它的幅度即容字的行數(shù)來看有尺牘，從出土簡牘可知，尺牘約長23厘米，寬1厘米，厚0.2～0.3厘米，因其長度相當于秦漢１尺（1漢尺相當于今天23.1厘米），所以稱為尺牘或籠統(tǒng)地稱為札，在尺牘上寫字稱為書札；兩行，為記事便利有時采取加寬簡牘辦法，由原來1厘米增至1.5～1.8厘米，以便能容兩行字；方，將木加以拓寬增加至五行更多，《儀禮·聘禮》中曰：“百名以上書于策，不及百名書于方。”④賈公彥曰：“不假編連之策，一板書盡，故言方板也。”觚，多棱體。古人有時為書寫較多內(nèi)容或習字，往往需要較大書寫版面而不重視其規(guī)范性，為此可利用天然木材，稍加刮削即用于書寫。《急就篇》曰：“急救奇觚與群異。”顏師古注曰：“觚者，學書之牘……其形或六面或八面，皆可書。觚者，棱也，因有棱角故謂之觚。”觚基本上是木質(zhì)，且多見于西北，內(nèi)容一般都不太重要，但也有例外，如1977年玉門花海出土的七面觚，記錄了一份珍貴的遺書；策，和“冊”通假，簡牘之策指編連若干簡牘而成冊。《儀禮·聘禮》中賈公彥曰：“簡謂一片而言，冊是編連之稱。”《春秋左傳·序》孔穎達疏：“單執(zhí)一札為之簡，編連竹簡乃名為冊。”簡冊相當于今天的書籍，注重史籍是我國2000年以來的傳統(tǒng)，往往將史書通稱為冊書。其次，從簡牘長度而言有：尺一，古時詔板長一尺一寸，故稱天子的詔書為“尺一”，是皇帝專用簡牘的稱呼，以表示天子高于臣民的品格。《后漢書·光武帝紀》：“稱皇帝，以命諸侯王……而以隸書，用尺，一木兩行。”“二尺四寸”，專門用來記錄儒家經(jīng)典的簡牘格式。《論衡·謝段短篇》有曰：“二尺四寸，圣人之語。”；三尺，《漢書·杜周傳》有曰：“三尺安在哉？前主所是著為律，后主所是疏為令。當時為是，何古之法乎？”裴松之《集解》引《漢書音義》曰：“以三尺竹簡書法律也。”說明當時的法律條文是寫在3尺長的竹簡上的，如1959年在甘肅武威磨嘴子的六號漢墓中出土的《儀禮》⑤簡甲、乙、丙三種本，其中甲種本簡長55.6～56厘米，乙種本簡長50.5厘米，丙種本簡長56.5厘米，都接近鄭玄和賈公彥所說的以2尺4寸長簡抄寫《儀禮》的說法，從而證明史書記載的正確性。

簡與牘同我國古代文化傳承密不可分。特別在語言文化的運用上，如“殺青”，稱呼以炙烤竹簡使之出汗以利于書寫和防止蟲蛀的工序，現(xiàn)在引申為書籍定稿或影視劇拍攝完成；由此又引申出“汗青”稱呼史冊之義。

由于“簡”多以竹子和木料做成，當它被寫上文字之后，實際上就成了書籍，因此，古人稱當時的書籍為“竹書”，如：《竹書紀年》就是以“竹書”名書的證明。古人把當時的法律寫在竹簡上，因此也稱這種法律為“竹刑”，《說文解字》段玉裁注曰：“竹刑者，刑法科條載于竹簡也。”漢代規(guī)定以3尺長的竹簡書寫法律條文，從而產(chǎn)生了“三尺法”與“三尺律令”等詞。書寫在竹簡上的書籍既可以稱為“竹書”，則書于絹帛上的書籍也可稱為“帛書”，故《墨子·明鬼符》有“書之竹、帛，傳后世子孫”；《韓非子·安危篇》也有“先王寄理于竹帛”的說法。由于古代的書、史是用竹簡、絹帛寫成的，從而又引申出以“竹素”代替書、史的說法，如《三國志·吳書·陸凱傳》載陸凱諫孫皓疏中就有“明王圣主取士以賢，不拘卑賤。故其功德洋溢，名流竹素，非求顏色，而取好服、捷口、容悅者也”⑥的話。由于當時用于書寫的竹片又叫簡，故古人又以“簡素”代替“竹素”以稱書、史。

在竹簡上寫字，戰(zhàn)國時多用漆，秦漢以后多用墨。用漆寫字時，要加入朱砂，使之呈紅色，因而產(chǎn)生了“漆書”、“朱書”的說法。再引申其意，于是古人稱寫字曰“書丹”。

簡牘形成書籍后，為了防止散亂，連綴成冊也為其基本工序之一，從西北出土比較完整的簡牘冊書看其簡冊連綴的材料基本以麻繩為主，有兩編的，也有三編的，編織的位置一般在簡牘的中上和中下部。從典籍看，竹簡的編練中也有用熟牛皮作為編繩的現(xiàn)象存在。

由于用竹簡寫成的書是由竹片組成的，即若干支組成一部竹書，相當于今天單獨成冊的書，因此，古代的冊字，作“艸”形，即像竹簡編織排列之狀。成冊的竹簡書寫成后，就按照卷次卷起來，于是，古人稱書的“次第”為卷，因為一部大的竹書是由許多這樣的竹簡卷組成的，故而古書往往有卷1、卷2、卷3之分。

漢武帝以后，盡管已經(jīng)形成用不同長度的竹簡或木牘書寫不同儒家經(jīng)典或詔令法條的制度，但是，一般民間書信往來往往使用比較短的竹簡或木牘，其長度大都為當時1尺長。因此，古人便稱一般來往的書信為“尺牘”。《史記·扁鵲倉公列傳》：“緹縈通尺牘，父得以后寧。”這就說在漢代呈給皇帝的書信和一般朋友之間的聯(lián)系書信都謂之“尺牘”。后世又稱文件太多為“文牘主義”，這種稱文件為文牘的說法也同“簡牘”有關(guān)。

簡牘長短不同，因而有不同的名稱，例如劉熙《釋名》謂“板長三尺謂之槧”，長度為1尺2寸的簡叫“檄”，《說文解字》釋“檄”為“尺二寸書”。簡長2尺者謂之“策”，《獨斷》曰：“策書長二尺，以命諸侯三公。”小簡謂之“札”或“牒”，《說文解字》釋“札”為“牒”；又《說文》釋“牒”為“札”。段玉裁注曰：“長大者曰槧，薄小者曰札。”又引顏師古曰：“札，木簡之薄小者也。”因為“札”是小簡的名稱，它只能寫少量字，因此就引申出記載小文叫“札”的涵義，故后世記載短小的讀書心得或隨筆記事曰“札記”。

成語有很大一部分是從古代相承沿用下來的，代表了一個故事或者典故，在用詞方面往往不同于現(xiàn)代漢語。與簡牘相關(guān)的成語也形象記錄當時人們使用簡牘的情景，比如：由于簡牘分量重，因此古人寫文章尚簡約，力圖節(jié)省文字，在漢代，大臣們向皇上奏折寫成以后，一個人拿不動，還得雇人扛著上朝。據(jù)說漢武帝時期的東方朔就這樣，因此經(jīng)常出現(xiàn)竹簡堆積如山的情況。因此，古人形容竹簡書多，叫“汗牛充棟”；形容一個人讀的竹簡多、學問好，叫“學富五車”；“韋編三絕”本身說明了竹簡用熟牛皮編制以外，還被后世用來形容人們的好學。

上述詞匯就其來源而言都與簡牘作為書寫材料有關(guān)，簡牘作為載體對中國古代的語言文化的發(fā)展具有非常深遠的意義。

［注 釋］

①漢·許慎：《說文解字》，中華書局1963年版。

②宋·李昉等撰：《太平御覽》，中華書局1960年版。

③南朝宋·范曄：《后漢書》，中華書局1965年版。

④鄭玄：《儀禮注疏》，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

⑤甘肅省博物館：《甘肅武威磨嘴子漢墓發(fā)掘》，《考古》，1960年19期。

⑥晉·陳壽：《三國志》，中華書局1959年版。

⑦北大歷史系《注釋》注釋小組：《論衡注釋》，中華書局1979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