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飛馳了五個多小時,下午1點多,我們此行的重要目的地拉卜楞寺到了。一般介紹拉卜楞寺位于甘肅省夏河縣城西大約1公里處,實際上,我感覺夏河縣更像是拉卜楞寺的附屬部分。縣城里隨時有喇嘛在行走、購物、吃飯,商鋪里賣的東西中,世俗性的日用品較少,我想買幾節電池和一點生活用品,居然找了好幾個鋪子。許多旅游品商店中也是世俗品與寺院用的法器并置,往往我看上一個精致漂亮的小物件,店主就告訴我,那是寺院用的。
在年輕喇嘛久美達吉的陪同下,第二天一早我們就直奔壽禧寺看喇嘛們晨誦。寺門口堆放著許多黑色的喇嘛鞋子,里面傳出嗡嗡的誦經聲,聲音很小,但整齊劃一。大家悄悄去,一股濃重的酥油味撲鼻而來。許多身穿紅色袈裟的喇嘛盤坐在一行行擺放的墊子上,里面的光線很暗,看不清有多少喇嘛,也看不清誰在念經。一會兒,有幾個喇嘛左右魚貫而出,一會兒又捧著似乎是盛酥油的法器魚貫而入。門口一個喇嘛端來木質小柜子正對大門放下,從柜子中依次取出盛著多棱錐形類似糌粑的東西,抹抹擦擦,神情肅穆。不知道為什么,當他停下來之后,就用手勢請我們出去,并且關上了大門。
藏民們一大早就圍著這個建筑群的外圍轉經。黎明時分的氣溫很低,盡管我穿著毛衣還套著藏式氈袍,還是感覺很冷。
離拉卜楞寺不遠就是藏民聚居的桑科草原。冬季的草原一片枯黃,可還是強烈地感受到大草原的氣勢,博大、開闊、起伏、連綿。我們騎馬徜徉在桑科草原上,天那樣藍、那樣近,草原一望無邊,遠處的山頂上已經有了積雪,黑黑的牦牛和潔白的羊群點綴在天地間。陪伴我們騎馬的是一位美麗的藏族姑娘當巴,23歲,沒有念過一天書,紅撲撲的臉頰,健壯自然。我突然想到“羊大為美”,為什么各民族最早的美神都豐滿壯碩?除了傳宗接代的要求以外,也許還有一點同樣重要:在巨大無比的天地中,只有豐滿壯碩的身體才可以有效消除天地巨大、外物巨大帶來的精神“壓迫”感。在蒼茫的大草原上,似乎只有我們幾個人,騎著馬走遠的人就成了浮在草棵上的一個小黑點。人是如此地渺小!
11月1日,我夜宿當巴家。當巴家五口人,身份不像漢族家庭這樣簡單。兩個成年男性據當巴說是叔叔,三個女性,分別是當巴、當巴的媽媽、當巴的同母異父妹妹才貝。很明顯。23歲的當巴是家里的頂梁柱。當巴19歲時有一次短暫的婚史,由于是父母做主,自己不喜歡,很快離婚了,沒有孩子。現在正和一個藏族小伙子談戀愛。當巴的親生父親和母親離婚了,現在在另一個女人家里,又有了一個小弟弟,與這邊的家庭不再往來。才貝的父親也在另一個女人家里常住,在那邊有兩個妹妹,過一段時間來這邊住幾天。由于語言障礙,當巴所說的“離婚”我不能確定是否是法律意義上的離婚,但可以看出藏民的婚姻生活比漢族要自由一些。那天晚上,當巴家來了四五個藏族朋友,當巴悄悄告訴我其中那位卷頭發、偏瘦的小伙子就是她的意中人,她母親并不知道。 語言的障礙使我們只能一塊兒喝酒、唱大家都會唱的《青藏高原》,晚上10點多方才各自散去歇息。
當巴的家很簡陋,只有一棟總面積五六十平方米的低矮小屋,分成兩個主要房間、一個過間,一邊有更低矮、非常小的一個耳房,另一邊是挨著房子搭建的一張有頂的床,一面完全敞開迎風,我甚至無法想象草原寒冷的夜晚,這張床上怎么睡覺?第二天凌晨,我被窗外當巴的祈禱聲喚醒。當巴是用藏語念的,我聽得出她一直圍著房子在念,我想看看她同時在做什么,可玻璃窗上厚厚的冰花阻隔了我的視線。很長時間過去了,當巴進了屋,依次倒掉供在活佛像前面金碗里的水,擦拭一番,再倒上新的水。做這一切時,當巴嘴里一直念念有詞。做完之后她告訴我們,現在是農閑時間,有時間轉經了,所以自己每天要圍著房子(房子里供著嘉木樣六世活佛的照片)做130個五體投地的朝拜儀式。當巴還說,許多藏民每年農閑時會在拉卜楞寺周圍租房長住,一般要住一兩個月,為的就是親臨圣地轉經。當巴的話讓我們恍然大悟,原來我們剛剛朝拜過的拉卜楞寺在當地藏民心目中的地位如此神圣!難怪大清早轉經的藏民就非常之多,簡直可以用擦肩接踵來形容。 當巴家那條叫坎肉的藏獒毫無理由地喜歡我,聽從我的召喚。清晨,在草原上蹲了一夜的坎肉渾身是亮亮的冰茬,當我將手伸進它長長的毛發時,溫暖傳遞到我的手心,我情不自禁地依偎著它的頭,擺出人狗親熱的造型留影。但是,這和城里的寵物是多么的不同啊!
美麗的當巴,肅穆的喇嘛,神圣的拉卜楞寺。當汽車載著清新的我越走越遠時,我將又一段心靈的故事留在了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