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主持語:以“執競”作為主題的藝術評獎活動呈現出一種別樣的教學方式,喻高和她的四位學生:李彪、吳清、楊柳、陶斌是一種亦師亦友的關系,她把教學延展在課堂之外,隨時隨地進行,這種類似于中國古典教育的‘游學’方式”,令學生們能夠在比較平和的狀態下從事更具內在性的創作,對藝術與生命的態度也就自然而然地滲透進教學中。雖然他們每個人的作品風格迥異,但作品中始終彌漫著一種淡淡的思維關聯性,從周邊的生活和人物切入,在超越現實的氛圍中注入自己對藝術的理解。
關于“執競”
喻高
來到北服工作之前我一直在美院讀書,應該說美院造就了我的專業,北服造就了我的人格。在這里,我學會了承擔責任。
北服的造型藝術系最開始叫做藝術基礎部,我承擔的主要是構成基礎和設計素描。現在叫做跨界,那時有個自嘲的詞叫“改造”。現在回想這些年的“改造”實際上是很有意義的,因為每一段課都是一個實驗的舞臺。不同的專業,同樣是上構成基礎課,出發點和效果完全不一樣。每一次你都要從頭開始,生活是最大的實驗藝術。而且有一種東西讓你發自內心想要去承擔些什么,這可能就是人的藝術理想,學生在二十上下這個很單純的年齡,他們的理想是最能打動人的。北服是一所以時尚設計主打的綜合學院,藝術的氛圍不是很濃,條件也不是很優越。這多少讓很多在入學時抱著強烈藝術夢想的學生感到沮喪,一些人慢慢地理想被磨滅了。這終究是一種遺憾。
2002年我申請了美國波洛克基金會的獎學金,七千美金的資助對于一個剛工作不久的藝術家是一筆有利支持。我的金色面具、佛手系列從那時開始做,并且慢慢有作品被收藏。人在迷茫的時候如果有一個人或一個機構推你一把,幫你過了這個坎,也許一生就奠定了。我非常感謝這個基金會。
北服的服裝系和藝術設計系有很多針對學生的獎項,而造型系一直沒有一個鼓勵學生創作的獎學金。我08年開始設想資助一個這樣的獎項。這件事做得很順利,系里很快就同意設立一個獎學金,名為“執競”,意為“堅持不懈”,由我來支持。陳芳老師在第一時間把這件事刊登在學報上,《藝術設計研究》是報道執競獎的第一份雜志。我認為做慈善應該是伴隨一生的事,只要你有基本的生活保證,不一定非要等到成為暴發戶時再做。
今年六月,執競獎就要進行第三年的評獎了。2010和2011年有四位非常優秀的學生獲得了這個獎勵。他們是陶斌、李彪、楊柳、吳清。
我給陶斌他們班只帶過兩周的雕塑欣賞,沒來得及對他有很深的了解,倒是從李士進老師那里聽到他對陶斌的稱贊,說他身上有很多理想主義的東西。第一次聽他說話是在2010年執競獎的評審答辯會上,能看出陶斌是有備而來,并且對油畫創作有長時間的積累,思考了很多東西。當時,評委之一的顧振清老師對他評價很高。陶斌畢業后平靜地過著他的職業藝術家生活。很多學生畢業后在生活的洗禮中變得糾結、迷茫,早都遠離了藝術,但陶斌一直堅持著。確切地說他不應該叫堅持,他好像從來沒有在藝術和別的什么之間舉棋不定。去年我策劃了一個叫《三劍客》的展覽,三位參展的年輕藝術家有兩位是北服造型系畢業的,一位是在讀的,其中就有陶斌。他讓我看到畢業后的一大堆新作,而且風格日趨成熟。
李彪上大一時我帶過他們班的構成基礎。他是個從內蒙來的男孩子,給人的最大印象就是特別愣,特別沖,做事一根筋。當時我讓他們班兩人一組合作一件作品,他和同組同學怎么都轉不到一塊去,最后只能各做各的。他的專業在班里不算突出,但很執著地向著好的方向努力,別人給的建議,只要他沒有理解的絕不接受。也正是這種性格讓他具備了獨立藝術家的氣質。他上大三時,有一次找我看他的創作,是一件裝置,用鏡子一片一片粘成馬賽克,空擋里面是一個顯示屏和一個攝像頭。觀眾面對他的作品時,會看到雙重馬賽效果的自己。每一小片鏡子都是他自己切自己磨。他增長了不少,他是2010年入圍學生里唯一一個不是畢業班的,并且得獎了。
楊柳和李彪是一個班的,他大一時和同學合作了一個大的漢堡,給我印象很深。真正烤出來的面包,夾著從小到大玩過的玩具。他仿佛對現成品有特別的感覺。在大學四年中他嘗試了多種表現方法,有人嘗試得越多越迷失,有人嘗試后能找到自己的優勢。楊柳正是后一種。2010年底我策劃了一個叫《潘家園練攤》的展覽,楊柳在里面表現很出色,他開始用玩具小汽車做作品,一直延續到2011年畢業創作。他用近萬個小汽車做的蒙娜麗莎在展廳里格外吸引眼球,從想法、制作,到規模,都讓不少人認為今年的執競獎非他莫屬。然而評審現場并不那么一帆風順。第二年入圍的十個同學都在答辯之前做了充分準備,每個人都很自信,說得滴水不漏。很難有偶然的事情發生,這時就真的要比誰的實力強了,除楊柳之外,吳清和鄔彪也顯現出明顯的強勢。也許是楊柳的謙虛和藹,娓娓道來更能贏得評委,最終他獲得2011執競獎。
另一位獲獎者是國畫專業的吳清,她是一個很聰明的小姑娘。現正在多媒體專業讀研。很多國畫家還在討論如何讓中國畫走出困境,如何融入當代。言外之意就是覺得中國畫被強大的壁壘包圍著,它不當代,要想辦法融入當代。這種障礙也困擾著國畫專業的很多學生。而吳清選擇了和一個動畫專業的同學合作,對方設計人物造型,她用工筆絹本畫背景,完成了一個很有意思的動畫短片。正是這個短片,讓展廳充滿活力,也讓評審會增加了活力。一個人的智慧為她帶來了自信和快樂。她的跨界吸引了評委,四位外請的評委都給吳清投了票。在短短幾分鐘的陳述中獲得認可,需要具備一些素質。首先她在專業上是一個開放的姿態,其次她善于調動不同的媒介,讓作品在綜合的過程中不斷加分。
我談論的并不是教學,我不是一個慈善家,也不是專業策展人。我認為我改變不了什么,大部分學生還是要改行的,為了生存,美院的學生也一樣。我只是覺得這個社會,應該有人為理想買單,而不止是談論理想。很多富商愿意結交幾個藝術家朋友,究竟藝術家有什么吸引他們的呢?我想歸根到地,是這群人身上的理想主義。社會上的很多人需要通過這群人去接近理想,接近藝術,那么這些人就應該做得好一些。堅持理想會讓人豁達,只有當你認識到一件事的價值,它在道義上的價值,而不是人情層面的價值,你才會做下去。人不能糾結在“因為你對我好,所以我對你好”的世俗里,換句話說,做藝術沒有因為所以,因為任何一個原因都站不住腳,都不足以讓一個人堅持一生。只有超越了因果,體驗藝術才是大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