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瓣梅花一縷香,幾載丹青幾度徨。不比錦雞芙蓉貴,但伴草蟲日夜忙。”對于我來說,瑣事之后,凝神靜氣獨對絹素,放縱思緒,任其消遙,便是一種無比的怡然。這時候,不必一定弄管逞毫,更無需以頭濡墨,只是信手翻翻手邊的畫冊,胡亂看看案頭散落的干花枯草,順手逗一逗籠子里小蟲子,想一想它們在野外曾有的風(fēng)姿,就足以讓自己心中漾滿幸福感。我不止一次跟自己講,在今天這樣一個快節(jié)奏的年代,能夠時常有機會靜下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中,經(jīng)營理想中的精神家園,真的十分奢侈。有幸獲得了這份奢侈,剩下的大概只能是好好珍惜,用這并非每個畫者都可以獲得的寧靜,傾心和花鳥蟲魚等靈物對話,讓他們體會自己的快樂與愉悅,也讓自己感知他們的歡愉與生機。因為有了這樣一種心思,在編排畫面時就時常會有一種沖動:總是想和畫中的靈物們說點什么,不管他是一只鳥、一枝花、一塊石頭,還是一片葉子,而有時在毛筆落紙所發(fā)出的“沙沙”聲中,恍惚間便有物人幻化所帶來的快意。
在畫中,我喜歡給花草鳥蟲營造一個分明來自世外的家園,很少去想這種苦心的合理性,只希望他們少一些紛擾,多一份閑適自在。而在這一過程中,自己的心緒便也跟著透明起來,多了幾分寧靜與輕松。
“乳燕南飛歲又半,紅葉飄零枝忽殘。恍惚兩鬢間華發(fā),人生哪堪年復(fù)年。”“日瘦月臘天氣清,云淡風(fēng)細(xì)畫中人。不意一年歲已暮,沽酒漿衣迎新春。”“四十一覺夢未消,鬢角漸衰意愁廖,終南山谷松風(fēng)勁,幾時換得人不老”。閑暇時翻閱明清筆記小說,沉浸于三幾百年前文人畫家們的生活語境中,用心體會他們的一顰一笑之后,我時常真的能感知他們的真實,因而每每也就會無端發(fā)出諸如此類的一些感嘆。生命只是一瞬間,在這短短幾十年間,面臨的誘惑與選擇以至無奈實在太多,可以有機會凝神靜氣做自己喜歡的事,對我來說已經(jīng)足夠了,除了感恩和踏踏實實把事情做好,我真的不知道還能有其他任何奢求。而倘若自己的努力能夠給他人帶來一些愉悅,哪怕只是那么一丁點兒,也就足以讓我有“滿眼春色綠無疆”的欣欣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