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家“三來一補”企業18年興衰

生于1949年的蘇秀儀曾是中國首個“三來一補”加工廠的副廠長，但她不愿意別人稱她蘇廠長，她喜歡說自己是改革開放的第一批打工仔。

蘇秀儀稱以前的事情很多記不清了，說要打電話叫“一個工友”，結果叫來的這名工友就是比蘇秀儀小2歲、“知道所有細節”的太平手袋廠第三任廠長——唐志平。

兩位年過花甲的老人坐在最熱鬧的虎門大街旁的快餐店里，用普通話夾雜方言、你一言我一語地回憶了過往的時光。

首個“三來一補”企業興衰

“那時候東莞沒有現在這么多鎮，只有三個鎮，東莞、石龍、太平三大鎮，太平即是現在的虎門鎮。”蘇秀儀介紹道。

而蘇秀儀和唐志平就是當時太平鎮唯一兩條街道上的城鎮居民，用蘇秀儀的話講，“是吃國家糧食的”。而供給他們固定“糧食”的單位，就是屬于當時東莞縣第二輕工業局的太平服裝廠。

唐志平仍然記得很清楚，那是1978年7月的一個晚上，一位叫張子彌的港商，在二輕局領導的陪同下，來到服裝廠。

張子彌并未在意加工廠的條件，而是出了一道按版加工的考題。“他從包里拿出一個黑色的人造革手袋，并拿出了帶過來的毛料，讓我們復制手袋。”唐志平回憶道。

唐志平說，當時的老廠長便叫了幾個技術骨干開始研究、繪圖，但因為有過服裝廠較為專業的訓練，在熬了一個通宵后，第二天他們就交出了一個和樣品一模一樣的手袋，“張子彌很滿意，一個月后便與二輕局簽訂了合同。”

當時，張子彌所在的香港，已因各種成本不斷上漲出現了企業外轉的趨勢。而太平因南臨香港北靠廣州，境內當時就有寶太公路直達深圳接羅湖關口，水陸交通抵達香港也就三五小時。

而在張子彌決定到東莞做來料加工的半個月前，國務院剛頒發了《開展對外加工裝配業務試行辦法》，規定廣東、福建可以試行來料加工試點。天時、地利、人和，讓東莞成為香港產業轉移的最好選擇。

兩位老人回憶，太平手袋廠剛建時，所有的原材料和設備都是張子彌從香港運過來，手袋廠賺取其中的加工費，而加工費的20%返還給張子彌，作為使用設備的費用。

“我們當時采用計件的方法，那個時候的工人，不像現在的人，為趕貨做幾天幾夜也不會有抱怨，大家都想要在規定時間前做完，不然要被扣錢。當時手腳快的一個月能拿到100多元，在當地是非常高的工資了。”

“我們算是城里第一批用上洗衣機、冰箱的人。”蘇秀儀回憶稱。3年后，太平手袋廠就將設備費用全部償清，工廠就是我們的了。“當時好多人拎著雞鴨，想“走后門”托人進廠上班。”蘇秀儀說。

說起上世紀80年代中期手袋廠的輝煌，唐志平仍然很得意。因為手袋在那個年代是很新鮮的事物，那時候大多數人都背軍綠色的帆布包。而太平手袋廠印有各種漂亮圖案的包一經問世，便被一搶而空。“即使在上海這樣見過世面、比較挑剔的城市，我們的手袋也供不應求。一批貨拉過去，到百貨大樓，當地一堆人就手拿著錢，搶手袋。”

也是在這一時期，唐志平通過民主選舉，當上了太平手袋廠的第三任廠長，太平手袋廠也迎來了最繁盛的時期。“當時廠里人數最多的時候達到800余人，但貨還是供不過來。”

唐志平說，現在東莞提倡外銷轉內銷，“我們在30年前就開始這樣做了。”當時全國二十多家大城市的最好的百貨公司，都有太平手袋廠出產的“金虎”手袋。

“說太平手袋廠點起了中國手袋加工的星火，一點也不夸張。我們最開始進去的一批人，后來出去后基本都開辦了自己的工廠。”蘇秀儀回憶說。

但也因為最開始一批業務骨干的流失，以及競爭加劇等多方面的原因，太平手袋廠開始衰落。到1996年，廠正式關門倒閉。而2010年，隨著太平手袋廠被拆遷，原址上建起了新的商品住宅樓，最早的“三來一補”企業徹底在虎門消失。

自己做老板

唐志平和蘇秀儀都因為計劃生育的問題先后離開了太平手袋廠。

1987年，蘇秀儀開辦了自己的手袋廠，“也是幫香港老板加工手袋，最好的時候工廠做到有230臺車。”但只做了4年，因為接單、競爭加劇等問題，蘇秀儀的手袋廠1991年就關閉了。之后她辦起了服裝廠，“一個手袋涉及到的工序非常多，服裝廠比手袋廠輕松多了，五六十部車做服裝，很輕松。”

但2008年金融危機，讓蘇秀儀的廠經營愈發困難，“訂單少，利潤低。而且現在的工人不好請，也不好用。”服裝廠一直辦到蘇秀儀退休，“我退休還是從太平手袋廠退的，這也算是手袋廠給我們這批工人最后的福利了。”

而唐志平的兒子成為了他的接班人。唐志平在離開手袋廠后，主要辦玩具廠。“現在大家發現人工貴，但我在6年前，都把廠搬到江西去了。”唐志平對自己的有遠見頗感得意。

除自有廠房搬遷至內地外，唐志平還做起了貿易商。“我把接到的訂單轉手給河南、重慶等地的工廠加工，這些地方人工和廠房都便宜，這樣我只管回收貨物，也不用操太多心。”

問起這幾十年最快樂的時光，蘇秀儀和唐志平都說是在80年代中期，“那時候，每個人都本本分分、踏踏實實做好自己手頭的事情，不用擔心沒訂單，也不用擔心貨銷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