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結構主義在語言學界處于統治地位的鼎盛時期,巴赫金就提出了“話語”理論,歷史證明了其前瞻性和超前性。巴赫金對語言的考察從一開始就立足于具體的現實的言語,把話語作為“解剖”語言文化現象的核心范疇。從哲學角度探究巴赫金的話語思想,揭示其實質,對我們今天的語言學研究及語言教學仍將具有一定的指導意義。
關鍵詞:巴赫金 話語 對話 語言學
結構主義在語言學界處于統治地位的鼎盛時期,巴赫金就提出了“話語”理論,歷史證明了其前瞻性和超前性。他對語言的考察從一開始就立足于具體的現實的言語,把話語作為“解剖”語言文化現象的核心范疇。從哲學角度探究巴赫金的話語思想,揭示其實質,對我們今天的語言學研究及語言教學仍將具有一定的指導意義。
一、話語是語言存在的實際
米哈依爾·米哈依洛維奇·巴赫金,當今具有廣泛國際影響的俄羅斯學者,被普遍認為是20世紀最重要的思想家之一。他在文學理論、詩學、美學、哲學、歷史文化學以及語言學等眾多領域都卓有建樹。巴赫金的語言學思想在我國受到廣泛重視和研究,總體上說,是20世紀90年代的事。巴赫金的許多作品直到70年代中期才首次陸續發表。
從語言哲學史來看,20世紀前半期,歐洲大陸的語言學研究主要傳承洪堡特與索緒爾兩大哲學-語言學流派。自30年代中后期,維特根斯坦拋棄邏輯原子論,把目光轉向日常語言,之后形成了日常語言哲學學派,這一學派在20世紀后半期極大地推動了語言學,特別是語義學和語用學的發展。同樣是在上世紀30年代,英國語言學家弗斯提出了在語境中研究語言形成與意義的關系,這為話語分析和篇章語言學提供了最初的理論營養;到了60年代末70年代初,話語/語篇研究在同日常語言學派的相互呼應中確立起來。這樣,20世紀中葉以來,對語言的研究開始從語言自治的原則中擺脫出來,語言與使用者、現實生活、社會交往之間的固有聯系逐漸得到了恢復。而巴赫金早些年就提出的語言論、開放的意識形態符號思想,正呼應了這時的學術氛圍,首先在西方掀起了一股闡發巴赫金思想的熱潮。
巴赫金主張:語言存在的實際是語言交際,是話語,而不是抽象的語言結構,因此應在言語交際之中,亦即在語言的真實生命之中研究語言;語言是社會現象,研究語言不可脫離社會、人、語境等外部因素;(言語)語言學應研究言語交際單位——話語;作為語言——言語實際體現的話語是社會性的,而不是個人任意的;應動態地、歷史地研究語言。巴赫金曾把他所主張的語言學稱為“超語言學”,即通常說的“外部語言學”,研究的是超出索緒爾語言學范圍的東西。他批評索緒爾代表的結構主義“只把語言體系看成是對語言現象唯一重要的東西,卻排斥了個人的言語行為(話語)。”巴赫金說:“超語言學不是在語言體系中研究語言,它恰恰是在這種對話交際之中,亦即在語言的真實生命之中研究語言。”巴赫金在研究語言的同時,把目光投向語言同生活、個性、人生、社會密不可分的聯系。
二、話語具有對話性
“話語”是巴赫金提出的人文思維的載體,是通向“對話”主題的門徑。通觀巴赫金圍繞語言和語言交際問題的思想,大致可做如下概括:
語言真正的生命不在語言體系,不在語言結構中各種成分的相互關系,而在于話語,話語總屬于具體的個人。話中有人——這是思考問題的轉捩點,由此生發出來一個饒有興味的話語世界。第一,對個人來說,他的話語貫穿著他的自覺意向,是他的一種社會行為,獲得了個人社會存在的意義。第二,話語代表個人參與語言交際,所以它永遠是獨一無二的,決不會同他人話語雷同。內容的獨特而不雷同,是一塊沃土,能生長出獨立意識和新穎思想。獨立話語會成為獨立人格的表征。第三,話語既是人的意識、人的思想,必然體現著是與非、真與假、善與惡等倫理立場,因此具有價值屬性。話語的生命正在于自身的倫理價值,離開價值便沒有話語。“話中有人”引出另一個更為重要的思想——話語的對話本質。話語的起意、實現、發揮、回應,都只能發生在語言交際中,在同他人話語之間自由而平等的交往中。它因而與他人話語形成對話關系。話語的這種對話性,往深里看是實現著人類思維的對話本質和個人意識的對話本質。話語的對話屬性,不僅反映到文學作品的敘述結構中,而且貫穿于人文科學的一切文本,貫穿于創造和接受文本的整個過程。它啟示我們從一個新的側面去認識人文科學的實質與方法。
話語在巴赫金的論述中既是口頭與書面言語成品的統稱(相當于言語和文本),又是言語交際的單位。他的話語理論的核心在于話語的對話本質。不同個人的話語之間存在著對話關系,如同意、反駁、保留、發揮、補充、糾正、回避、譏諷等等,對話關系是不同說話主體的話語中具體思想、情感、見解、信息的相互交流和相互作用,但必先分清思想的是與非,辨別真假、善惡、美丑,而后才能同意或反對,發揮或批駁。進一步,巴赫金從意識和思維的活動規律上說明對話性,強調“自己的意識總是要通過另一意識才感受得到”;“只有向別人展現我自己,通過別人并在別人幫助下展現我自己,我才能意識到自己,才能成為我自己。”更深入地,巴赫金認為個人話語之間的對話體現著人的社會存在,體現著人的精神生活。在他看來,人的話語就是人的行為,話語互交互補正是人們生活的生動過程,“存在意味著交際”,“存在——就是為他人而存在,并通過他人才為自己存在”。對話關系實際成了個人同社會思想和文化環境的關系,也正是在這個意義上,對話關系成了人的社會存在的本質特征。基于上述幾點,巴赫金總括說話語具有深刻的對話性。
三、語言教學獲得的啟示
對于當今語言學來說,具有高度現實意義和指導意義的是巴赫金的“言語體裁理論”。巴赫金的這一理論早在1929年問世的《馬克思主義與語言哲學》中即已提出,但完成于50年代寫成(全文發表于70年代后期)的《言語體裁問題》中。
巴赫金強調,學說話就是學習構造話語,因為我們說話不是說個別的詞句,而是說話語。如前所述,話語是在人們的交際活動中用來表達思想感情、參與社會活動而使用的動態的自然語言單位。話語的基礎形式是有聲的,而其書面形式是視覺的。語言教學的目的在于培養、提高學生的言語交際能力。但在我國傳統的語法研究中,重點在字詞句,“一般講語法,只講到句子為止,篇章段落的分析是作文法的范圍”(呂叔湘,1979)。而且,傳統教學過程中我們強調句型操練的訓練方式,其實學生并不清楚這些句型的使用環境。但人們在進行面對面的交際或寫文章時,往往不是用一個孤立的句子,而是應用大量有組織的句子。話語是語言交際的單位,每一段話語都具有一定的交際價值。話語意義可以說是句子意義和語境相結合的產物。例如“今天是星期天”這個句子,孤立地看,意義是“說話人說這句話的當天是一個星期中的第一天”,這個意義是任何情況下都有的、固定的。在話語中,這個句子的意義會隨著語言使用者或語言使用環境的不同而出現其他意義。如果一對夫婦,丈夫潛心事業,天天伏案工作,不知休息,妻子說:“哎,今天是星期天。”這是對丈夫的關心,是勸丈夫:今天該休息休息啦,放松一下吧。如果是一個小女孩對爸爸說這句話,可能意義又不一樣,是提醒爸爸:“你前天答應星期天帶我去公園玩,今天該去了。”這是因語言使用者不同帶來的意義差異。所以,我們在教學過程中,不應只停留在孤立的句型操練上,而應把功夫下在話語上,引導學生自主地從語言使用環境、使用者等方面去考慮進行理解和表達,明白說話者的言語所指,聽出其弦外之音,自己亦能說出切合場合及交際雙方身份等的得體話語。
如前所述,巴赫金認為個人話語之間的對話體現著人的社會存在,體現著人的精神生活。話語是唯一性與社會性相統一的人的負責的行為。每一個具體話語當然都是個人發出的,但又是“社會相互作用的產物”。話語的體式是一種“社會性的體式”。科學研究是需要概括,這樣同類的話語便歸納為一定的類型,巴赫金稱之為“言語體裁”。“體裁”原來是文學術語,指文學作品,進而指文學作品的樣式。巴赫金把它廣義地用來指一切言語作品(書面的和口頭的)的樣式、體式。的確,學習語言,即是“我們學習如何把我們的話語用恰當的言語體裁形式體現出來”,說話人(寫作者)有了說、寫的意圖,一方面他要確定言語對象(內容)和其界限與完整度,另一方面,它要進行言語體裁的選擇,他要在一定的言語體裁框架內表達思想,進行交際。從語言表達方面來說,首先選擇言語體裁,然后才是語言手段(詞、句)的選擇,在一定的情境中用語言完成交際任務。
巴赫金反對把事物的二元迥然分開,尤其反對孤立地看待言語。他指出,語義并不可能封閉地來自一個言語或話語自身,而是產生于言語與言語、話語與話語、詞語與詞語的聯系之間。文本意義的確定是與言語環境密切相關的,意義產生于對話交往之中。巴赫金對語言情有獨鐘,把抽象的學問建筑在話語之上。我們的語言學如果離開話語,就無法直接觸摸到人的思想和精神。當前,語言學研究熱點明顯地轉向言語,轉向交際運用中的語言,這正是巴赫金當年所力主的。現代語言學的發展,離不開巴赫金學術遺產,雖然巴赫金的光彩,燭照的主要還不是語言學,但我們有理由相信,作為文學理論家的巴赫金,將不再會遮掩作為語言哲學家的巴赫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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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瓊 新疆昌吉 昌吉學院中文系 831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