檄文中評價資源的運作模式

摘 要：人際功能是語言三大元功能之一，評價理論作為對人際功能理論的擴展，更加精密了人際功能的研究，引起中外學者越來越多的關注。評價理論主要研究評價資源在語篇中的實現和運作模式。自從評價理論產生以來，已經廣泛應用于各類語篇的研究。檄文作為一種特殊文體，有其自身獨特的評價資源運作模式。本文基于馬丁的評價理論，以陳琳《討操檄文》為例，分析該文中評價資源，希望通過分析發現評價理論在檄文中的運作模式。

關鍵詞： 評價理論 人際意義 評價 檄文

一、前言

檄文是古代的一種戰時文體，主要用于聲討敵人，揭發敵人的罪行。古時行軍打仗講究“師出有名”，必須找到正當使用武力的理由，以此來表明發動戰爭的合理性，得到民眾的支持。檄文作者通過多種方式闡述出兵的理由，可以預見檄文中存在著大量的評價資源。筆者通過檢索相關論文發現，國內對于檄文的研究，多從傳統的修辭和文體功能等方面進行。馬丁的評價理論已經廣泛地應用于多類語篇，但是從評價理論角度對檄文的研究尚屬首例。本文以馬丁的評價理論為基礎，以陳琳《討操檄文》為例，分析檄文中評價資源的運作模式。

二、理論基礎

系統功能語言學家認為，語言可同時產生多層意義，表達不同的純理功能，從而組成一個小句的整體意義。語言的多層意義被系統功能語言學家們（Halliday，1994；Martin，1992；Eggins，1994；Thompson，1996）稱為語言的三個元功能：概念功能、人際功能、語篇功能。這三個元功能存在于語言的各個層面：詞、詞組、小句和語篇。人際功能涉及的是人們如何使用語言來與他人溝通、建立人際關系，如何用語言來影響別人的行為，或用語言來表達對世界上事物的看法和評價。

Halliday把人際功能的研究重點主要放在語氣（mood）和情態（modality）兩個語法范疇上。Martin（2007，2008）認為，Halliday在研究人際意義時，關注較多的是交際雙方之間（inter-subjectivity）的意義交換，即信息交換（exchange of information）或物品/服務交換（exchange of goods and services），對交際者個人的（personal）評價意義很少關心，而且韓禮德所提出的人際意義主要存在于小句層面。為了彌補韓禮德模式的不足，“Martin從20世紀90年代開始，從詞匯層入手，研究話語中交際者個人表達的評價意義，將人際意義的研究擴展到詞匯語法方面，并由此在系統功能語言學的總體框架下創建了評價理論，拓展和豐富了Halliday的話語基調理論。”（王振華，2001）

Martin（2005）建立的評價系統（appraisal system）是由態度（attitude）、介入（engagement）和級差（graduation）三大部分組成的，每個部分又由若干個變量組成，如下圖所示（王振華，2007）：

評價理論自產生以來，被廣泛應用于各類語篇研究。評價理論的最大貢獻在于“第一次在語篇層面如此重視詞匯的人際意義，Martin將詞匯和語法表達融入到人際關系的研究，克服了純語法分析的局限性，擴大了人際意義的研究范圍，從而豐富了篇章語義學（discourse semantics）的研究內容。”（朱永生，2011）

三、語料

本文所選語料來自于《三國演義》中陳琳所作的《討操檄文》。陳琳的《討操檄文》被稱為中國古代四大著名檄文之一。三國時期，群雄爭霸，戰爭四起，檄文成為發動戰爭不可或缺的工具。我們通過對《討操檄文》中相關評價資源進行標注，希望探討以下兩個問題：1.評價資源在檄文中的運作模式；2.檄文中的評價韻律的運作模式。

四、實例分析

態度系統有情感、判斷和鑒賞三個子系統組成。我們首先對語篇中態度子系統下的情感、判斷、鑒賞評價資源出現的次數進行數據統計：

Affect JudgementAppreciation

positive24914

negative18750

total2012414

通過上述數據我們發現在該文中，負面意義的評價資源出現次數較多，而在態度系統的三個子系統中判斷資源出現的最多。

（一）文本中判斷資源的分析

Martin的評價理論中指出，判斷是語言使用者根據社會倫理道德對某些人的行為進行評定：判斷系統有兩部分組成：社會評判（social esteem）和社會約束（social sanction）。社會評判主要基于社會倫理道德，沒有強制約束力；社會約束基于法律，有一定的約束力。判斷系統兩部分在意義上都有積極和消極之分。社會評判包含三個變量：行為規范（normality）、做事才干（capacity）和堅忍不拔（tenacity）；社會約束包含：是否真實可靠（veracity）、行為是否正當（propriety）。

下面我們對判斷子系統中的評價資源分別進行數據統計并制成以下兩張圖表：

通過上述兩圖表，我們發現在本檄文中使用最多的判斷資源是行為是否正當，而其中較多的是負面的消極意義。下面通過圖表表示出這些負面評價的對象：

由圖表可知，消極判斷的指向大多數是曹操，反映出作者對曹操的全面否定，對曹操種種行為的譴責。文中出現趙高和呂產等人是為了影射曹操，趙高和呂產在歷史上都是專權獨斷、禍國殃民的亂臣賊子，對于曹操祖父曹騰的評價也使用了諸如“妖孽”“尚化虐民”等詞語，以此來貶低曹操的出身。古代社會看重出身門第，對曹操的祖父進行抨擊，是為了進一步批判曹操。對曹操的判斷幾乎全部都使用語勢較強的詞語，例如文中的“歷觀數載，無道之臣，貪殘酷烈，于操為甚！”此句話完全給予曹操負面評價，使曹操成為眾矢之的。作者希望通過上述判斷完全否定曹操，把曹操置于為“亂臣賊子”的位置上，以此號召天下人共同討伐曹操，以恢復國家的安定和繁榮。

在做事才干方面，對曹操多給與負面評價，稱曹操“愚佻短略”，沒有做大事的能力，以此否定曹操的才能。

（二）文本中情感資源的分析

情感屬于心理學中反應的范疇，情感是人對某種行為、現象的情感反應。

該篇檄文中情感資源多數屬于負面情感，尤其是非滿意情感出現次數較多，從而反映出作者對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殘害政敵的強烈不滿之情。檄文中的非安全感也是由于曹操殘害忠良之士，造成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后的情感反應。

（三）文本中鑒賞資源的分析

鑒賞資源屬于美學范疇，鑒賞是人對現象/他人/事物的價值或由此產生的反應的評價。

該檄文中出現的鑒賞資源都為正面意義的鑒賞，鑒賞資源多用于贊揚忠義之士，他們外貌俊偉，天下知名，而曹操為了一己之私，殘害這些忠良直言之士，更加反映出曹操行為的不正當性，曹操的所作所為應當受到天下人的譴責和摒棄。在該文的結尾處，也出現了正面的鑒賞資源，這些鑒賞多屬于價值的評判，例如“其得操首者，封五千戶侯，賞錢五千萬。”這些鑒賞資源的使用是為了吸引天下英雄豪杰，共舉大業，征討曹操。

五、文本中評價資源的分布特點及評價韻律模式

通過上述分析，我們發現檄文中判斷資源出現次數最多，情感資源其次，鑒賞資源最少。檄文中各種評價資源的分布隨著語篇的進行呈現出以下特點：

在該文本中，作者首先集中含有負面意義的判斷資源對曹操進行抨擊。曹操的所作所為使人們感到不安和不滿。作者隨后提出了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天下英雄豪杰應團結起來，在袁紹的領導下，共同抗擊曹操。待消滅曹操后，天下恢復太平，人民過上安康的日子，英雄豪杰也立下了千秋之功。

馬丁的評價理論主要基于對詞匯語法層面上評價資源的研究，但是系統功能語言學研究主要基于對語篇的分析，僅僅分析詞匯語法層的評價資源是遠遠不夠的。先前對于評價的研究表明，評價資源貫穿于整個語篇之中，而并不局限在語篇的某個部分。評價資源在語篇中的位置，決定了評價資源在構建語篇中發揮的作用。根據Hoey提出的“情形—問題—反應—評價”理論（Hoey，1983），我們分析所選文本中評價資源的分布規律以及在語篇構建中發揮的作用。通過下圖可以發現評價資源隨著語篇構建的進程而發生的變化：

隨著語篇的推進，評價意義大致由消極意義逐漸向積極意義過渡，這種過渡反映了該語篇中評價韻律呈現的模式。作者的策略是先給予曹操完全否定，把曹操樹立成天下人共同的敵人，然后提出解決問題的方法：依靠豪杰之士討伐曹操，最后問題得到解決，天下恢復太平。最后對豪杰之士的稱頌從另一面加強了對曹操的貶損，從而更加喚起民眾對討伐曹操的熱情和決心，最大化實現作者的行文目的。

六、結語

本文以三國時期陳琳所作的《討操檄文》為例，從評價理論視角，分析檄文中評價資源的使用及其運作模式。研究發現，檄文中存在著較多的評價資源。檄文中多運用判斷資源，評價資源在語篇中的分布有其自身的特點（見本文第五部分），檄文作者通過運用不同的評價資源，一步一步達到自己的行文目的。可見，評價資源在語篇構建中也發揮著重要的作用。

參考文獻：

[1]Halliday，M.A.K.Introducing Functional Grammar[M].北京：

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8.

[2]Hoey，M.On the Surface of Discourse[M].London：Allen and

Unwin，1983.

[3]Martin，J.R.English Text System and Structure[M].Beijing：

Peking University Press，2004.

[4]Martin，J.R. White，P.R.R.The Language of Evaluation：

Appraisal in English[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8.

[5]李戰子.評價理論：在話語分析中得應用和問題[J].外語研究，

2004，（5）.

[6]王振華.評價系統及其運作[J].外國語，2001，（6）.

[7]王振華，馬玉蕾.評價理論：魅力與困惑[J].外語教學，2007，

（11）.

[8]王振華，路洋.“介入系統”嬗變[J].外語學刊，2010，（3）.

[9]朱永生，嚴正清.系統功能語言學再思考[M].上海：復旦大學出

版社，2001.

（郭鵬飛 董靜萍 北京 中國石油大學外國語學院 1022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