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次國際金融危機與大蕭條的爆發(fā)背景與演變過程比較

摘要：由2007年美國次貸危機引發(fā)的全球金融和經濟危機被認為是1929-1933年大蕭條以來最嚴重的全球經濟危機。本文從貨幣與金融的視角，從世界經濟格局、金融體系、國際貨幣體系、全球經濟治理機制等方面比較分析了兩次危機的爆發(fā)背景，著重從傳播范圍和傳導過程對比分析了兩次危機的演變過程。在對比分析爆發(fā)背景和演變過程的基礎上，本文總結了爆發(fā)背景對演變過程的影響，并給出了兩次金融危機的爆發(fā)背景及演變過程比較的啟示。

關鍵詞：國際金融危機 大蕭條 爆發(fā)背景 演變過程

一、兩次金融危機的爆發(fā)背景比較

（一）世界經濟基本格局

兩次危機來臨之時，美國均處于全球經濟體系的核心，均成為危機的發(fā)源地。但兩次危機中美國所處的支配地位不同。一戰(zhàn)之后，美國成為世界經濟霸主，并一躍成為世界上最大的債權國，在世界經濟中處于絕對的支配地位。在國際金融危機中，二戰(zhàn)之后，經過幾十年的發(fā)展，日歐與美國的差距逐步縮小，其霸主地位受到了挑戰(zhàn)。

（二）金融體系

兩次危機金融體系的差別還體現在金融衍生品、影子銀行和融資方式等方面。大蕭條之前金融機構基本沒有動力開發(fā)金融衍生品，隨著金融監(jiān)管的日益加強，為了開拓業(yè)務，各金融機構不斷開發(fā)新的產品，在國際金融危機來臨之前，金融衍生品充斥市場；本輪國際金融危機還出現了影子銀行，存在著游離于傳統(tǒng)銀行體系之外、從事類似于傳統(tǒng)銀行業(yè)務的非銀行機構；分業(yè)經營減少了銀行的投資機會，低存款利率促使銀行的存款資金轉入其他投資渠道，20世紀60年代伊始還出現了金融脫媒現象。

（三）國際貨幣體系

兩次危機期間的匯率彈性是不同的，經歷了固定匯率制向浮動匯率制的轉變。在大蕭條期間，世界各國普遍奉行金本位制度，黃金輸送點決定了各國匯率波動的幅度相當有限，固定匯率制在世界范圍內普遍存在。固定匯率制使一國貨幣政策獨立性受損，本輪經濟危機之前大多數國家選擇了浮動匯率制，各國貨幣政策獨立性有所增強，以鄰為壑的做法比比皆是。

相對于大蕭條而言，二戰(zhàn)后“中心-外圍”國家權利義務的非對等性。在大蕭條期間，受金本位制的影響，各國貨幣的泛濫程度是受到控制的。但在牙買加體系下，國際儲備貨幣不再仰仗于黃金；在這樣的背景下，“中心-外圍”國家之間的義務權利不對等導致美元泛濫，2007年的劇烈調整是國際收支失衡的一個必然結果。

（四）國際協(xié)調機制

大蕭條期間，國際協(xié)調機制比較脆弱，各國紛紛推行以鄰為壑的經濟政策。首先是貿易保護主義。1930年6月，美國將平均關稅稅率由38%提高至52%。作為回應，各國隨后開始了報復性貿易戰(zhàn)，主要經濟體平均關稅高于50%。其次是金融保護主義。在大蕭條導致大量銀行倒閉的背景下，民眾極力追逐現鈔和黃金，各國黃金儲備不斷告急，世界各國窮盡手段來爭奪黃金。在本輪國際金融危機期間，國際協(xié)調機制大大增強，主要國家采取了同向的救市措施，政府間提供緊急貸款援助，IMF推行了備用信貸安排、短期貸款安排等舉措，2008年G20決定加強國際宏觀經濟政策協(xié)調以共同應對全球金融危機。

二、兩次金融危機演變過程比較

（一）傳導范圍

大蕭條波及世界上資本主義發(fā)達國家，美日歐均深陷其中，但社會主義國家并未受其影響，蘇聯(lián)在西方國家深陷大蕭條期間仍然保持經濟增長的態(tài)勢。相比較而言，隨著世界上各國經濟金融往來越來越密切，國際金融危機范圍包括全世界大部分國家，社會主義國家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響。

（二）傳導過程

兩次危機均經歷了由虛擬經濟向實體經濟的蔓延這一過程，首先是資產泡沫破滅，股市、樓市中的投資者紛紛破產，虛擬經濟風光不再虛擬經濟的不景氣進一步拖累了實體經濟，隨著投資者持有的流動性不斷削弱，實體經濟不得不面臨通貨緊縮，各宏觀經濟變量不斷下滑，各國陷入經濟衰退。

國際金融危機由次貸危機而起，美國房利美、房地美和“雷曼兄弟”破產，美國注資850億美元拯救AIG公司，全美最大的儲蓄及貸款銀行華盛頓互惠公司倒閉，并引發(fā)全球股市下行。事實上，次貸危機爆發(fā)前美國通過國債與公司證券化衍生品將次貸危機的風險擴散到了全球金融市場的各個角落。2007年8月，法德日等國開始向處界披露次貸所造成的損失，次貸危機從美國傳播至其他國家，并以迅雷之勢席卷全球。隨著時間的推移，歐洲經歷了股市下挫、匯率下跌，冰島克朗一路狂貶，流動性危機迅速席卷其他國家。

（三）演變過程的對比分析

1.相同之處

兩次危機均由虛擬經濟向實體經濟蔓延，虛假繁榮造就了資產市場的巨大泡沫，泡沫被刺破之后，投資者紛紛破產，宏觀經濟數據下滑。兩次危機的發(fā)源地均在美國，并且通過金融市場和國際貿易這兩個途徑波及到世界各國。兩次危機均影響了國際貨幣體系，但影響的程度和方向有輕微區(qū)別，大蕭條導致金本位制終結，國際金融危機背景下新興經濟體在IMF中話語權有所增加，SDR在國際貨幣體系中的作用日益受到重視。

2.不同之處

當然，兩次危機演變過程中也存在著不同之處，主要差異有二。

危機演變過程對監(jiān)管準則改革存在不同影響。大蕭條充分暴露了分業(yè)經營、分業(yè)監(jiān)控模式的弊端，“格拉斯-斯蒂爾法案”確立了美國分業(yè)經營、分業(yè)監(jiān)管的新模式，分業(yè)經營和分業(yè)監(jiān)管成為各國的主要模式。本輪國際金融危機使得各國政府認識到監(jiān)管不力的問題，美國金融體系有重拾混業(yè)經營的可能性，監(jiān)管結構也可能會從傘形監(jiān)管轉變?yōu)楣δ鼙O(jiān)管。

在危機演變的過程中，人們對安全資產的范圍和性質的認識存在很大差別。在金本位的約束機制下，黃金成為安全和流動性的一個基準，這個基準是：黃金或者能夠以標準比例兌換黃金的資產。2008年具有安全性和流動性的資產的范圍被擴充了，一系列黃金以外的資產列入了這一范圍，包括：在央行的存款；政府債券。

三、兩次金融危機爆發(fā)背景對演變過程的影響

從兩次危機的對比分析來看，危機爆發(fā)均包含了過度寬松的貨幣政策、資產價格快速上升所導致的資產泡沫、金融監(jiān)管存在明顯缺陷、消費儲蓄嚴重背離、經濟結構失衡等背景。這就說明，這些因素都有可能導致危機的爆發(fā)，需要各國在宏觀政策的制定中特別地加以注意。特別需要注意的是，傳統(tǒng)的、基于單一目標（CPI穩(wěn)定）和單一工具(短期利率)的貨幣政策框架可能存在問題，應進一步完善金融宏觀調控框架，加強宏觀審慎政策框架的構建。進一步地，資產價格很有可能影響到金融穩(wěn)定，貨幣政策在一定程度上應當關注資產價格對實體經濟的影響，特別是要關注低通脹與高資產價格的現象，而不能唯物價論。

除了共同特性，我們更應該注意到兩次危機爆發(fā)背景與演變過程的不同之處，并總結爆發(fā)背景在危機演變過程中所起到的作用。從數據的對比分析來看，本次國際金融危機在相對較短的時間內得到基本穩(wěn)定，而“大蕭條”中金融機構大量倒閉，股票市場歷時6年才穩(wěn)定。類似地，本次國際金融危機中實體經濟亦好于“大蕭條”，本次危機中多數經濟體只用了一年左右的時間就恢復增長，新興經濟體復蘇快于發(fā)達經濟體，而“大蕭條”時期先放棄金本位制的國家先復蘇，主要經濟體歷時4年左右才恢復增長。

總而言之，兩次金融危機所導致的后果在時間和沖擊強度上均存在明顯差別，這和兩次金融危機的爆發(fā)背景密切相關：

（一）金融體系方面

金融體制的區(qū)別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危機的國內傳染性和持續(xù)時間。

大蕭條期間各國普遍實行混業(yè)經營，正由于商業(yè)銀行在證券市場的狂熱導致大危機的爆發(fā)，商業(yè)銀行與投資銀行的交叉經營所帶來的秩序混亂增強了危機的傳染性，混業(yè)經營制度在一定程度上延長了大蕭條的持續(xù)時間。

相比較而言，在本次國際金融危機中，大部分國家實行了分業(yè)經營，在一定程度上穩(wěn)定了金融秩序，促進了商業(yè)銀行的穩(wěn)定發(fā)展，雖然美國1999起所重新推行的混業(yè)經營成為國際金融危機的根源之一，但其他國家所推行的分業(yè)經營有助于減少危機的傳染。

（二）國際貨幣體系方面

國際貨幣體系的區(qū)別導致了各國貨幣政策自主性的區(qū)別，進而決定了宏觀經濟政策的出臺時機和規(guī)模，并對經濟復蘇產生了不同影響。

“大蕭條”時期金本位限制了貨幣政策空間，黃金輸送點決定了固定匯率制度的存在，各國貨幣政策的操作空間相當有限，通貨緊縮在主要工業(yè)化國家蔓延，導致危機惡化。但值得注意的是，金本位制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國際貨幣泛濫，也不存在“中心-外圍”國家的權利義務非對等性，只不過這些好處相對于弊端而言顯得太微不足道而已。

在本次國際金融危機爆發(fā)之前，牙買加體系導致美元泛濫，這是一個很重要的貨幣根源。但更為重要的是，“牙買加體系”體系下各國實行的是浮動匯率制，各國貨幣政策能夠充分考慮到本國的實際情況，這一制度背景增強了宏觀政策的時效性和針對性。相對于大蕭條而言，各國的財政政策和貨幣政策出臺的時機更為合適，經濟刺激方案的規(guī)模更為龐大，對于經濟復蘇起到了更為重要的作用。

（三）協(xié)調機制和全球經濟治理機制方面

不同的協(xié)調機制和全球經濟治理機制決定了兩次危機在國與國之間的傳播路徑和傳染力度。

大蕭條時期全球經濟治理機制和協(xié)調機制存在著重大缺陷。國際事務間的協(xié)調主要依賴國際會議，全球處于秩序混亂的階段，英國地位下降，美國奉行自顧政策。全球經濟治理機制的缺失導致國與國之間難以在大蕭條期間進行政策協(xié)調，相反地，一國將他國視為競爭對手，貿易保護主義和金融保護主義橫行，以鄰為壑的宏觀政策大行其道。

本次國際金融危機爆發(fā)之前，國際上已經基本完成了經濟治理機制的構建，IMF、世界銀行、G7等平臺在國際事務協(xié)調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相應地，各國經濟刺激政策步伐趨于一致，歐美頻繁聯(lián)手貨幣互換、協(xié)同定量寬松的貨幣政策，各國紛紛推出積極財政政策。正是由于政策的一致和協(xié)調，各國有效地抗擊了國際金融危機，遏制住了跨國風險的外溢，大大加快了經濟復蘇的步伐。

四、兩次金融危機的爆發(fā)背景及演變過程比較的啟示

（一）在當前的國際貨幣體系下保持好宏觀政策的獨立性

在全球經濟一體化的背景下，一國政策往往受其他國家的影響，特別受經濟大國和政治大國的影響。在牙買加體系下，“中心-外圍”國家之間的義務權利并不對等，以美國為代表的“中心國”不斷注入流動性，加大了以新興經濟體為代表的“外圍國”的“輸入型”通脹壓力，并影響到“外圍國”的通脹預期。在國際金融危機、歐債危機的背景下，各國在未來相當長一段時間內仍然會保持寬松經濟政策，“外圍國”在未來會面臨較大的流動性輸入，并可能會出現國內資產價格上漲的局面。“中心-外圍”的格局會擠壓“外圍國”宏觀經濟政策的操作空間，削弱“外圍國”宏觀經濟政策的自主性，需要“外圍國”謹慎應對當前國際貨幣體系的負面效應。

（二）央行應更多關注資產價格和貨幣政策的關系

從兩次危機的實際情況來看，兩次危機均源于資產泡沫，流動性泛濫導致了資產價格過快上漲，最終以危機的方式來糾正經濟結構并重創(chuàng)實體經濟。從歷史上來看，各經濟體通過宏觀政策控制住了通貨膨脹，但資產價格波動卻一直難以得到熨平，深受危機影響的許多國家在危機來臨之前均保持了低通脹水平，貨幣政策是否應當針對資產價格作出反應再度成為人們所關注的話題。金融危機后，越來越多的人認識到忽略資產價格構建體系的政策是錯誤的，因為價格的穩(wěn)定本身不會傳導產生金融穩(wěn)定。低通脹背景下所發(fā)生的資產價格波動有可能給宏觀經濟帶來較大沖擊，央行應更多關注資產價格和貨幣政策的關系，確定資產價格對通貨膨脹的影響力度及影響方向，準確判斷資產價格波動情況及其原因，進一步完善貨幣政策體系。

（三）更具彈性的匯率有助于抵抗外部沖擊

從世界各國的歷史經驗來看，單一貨幣在貨幣籃子中權重過高往往會導致削弱匯率制度的彈性，不利于增強應對危機的靈活性。首先，作為一個大國，中國與世界上主要經濟體相互影響較大，匯率僵化容易引發(fā)貿易摩擦；其次，大量金融衍生工具為巨額國際游資提供了極為便利的炒作條件，如果面臨經常項目順差，匯率僵化很容易引發(fā)國際游資的攻擊；最后，匯率僵化導致國際收支自動平衡機構失靈，內外平衡之間的沖突難以解決，往往顧此失彼。總結到一點，相對固定的匯率制度存在著較大的缺陷，需要考慮貿易伙伴國承受能力、貿易競爭國之間競爭、地理位置等因素的條件下動態(tài)調整權重，通過各種途徑來增加匯率水平的彈性，維護我國抵抗外部沖擊的宏觀政策操作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