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07年以來美國學界系統討論美國衰落問題。美國衰落論者的主要觀點大致包括中國的崛起、全球權力正在從歐美轉移向亞太、世界正在多極化。
關鍵詞:美國衰落;霸權;中國
【中圖分類號】 D83 【文獻標識碼】 B【文章編號】 1671-1297(2012)09-0291-02
2007年以來,在國內經濟持續不景氣的背景下,圍繞國家是否衰落問題,美國學界進行了熱烈討論。
一 “美國衰落”論的提出
2007年晚些時候,關于美國衰落、世界開始多極化的論調在美國悄然發生。12月份的美國《金融時報》評論,“由于未來通脹侵蝕,美元價值降低,我們將進入一個多種貨幣作為國際主導貨幣的時代”[1]。
2008年美國國家情報委員會推出力著:《2025年全球大趨勢》。該書的主要觀點:未來20年里美國主導的單極世界將讓位于多極世界,原因有二:其一,新興大國的出現。中國、印度可能還有俄羅斯正在成為世界性大國。其二,美國遭遇的經濟困難。中、印兩國將會崛起到“2個世紀之前兩國在世界上的地位,彼時中國創造了世界財富的30%,印度為15%”,兩國的崛起還將為:“全球性經濟力量和財富的轉移所推動,這種轉移在方向上是從北美和歐洲-大西洋地區轉向亞洲”,這一轉移前所未見,到2025年中國的經濟規模將達到世界第二,同時中國將成為一流軍事大國。當然,在中國上升為世界大國的過程中可能遇到困難,主要包括:環境質量下降、腐敗問題、社會安全保障的欠缺、日增的國民收入不均衡等[2]。相對而言,美國軍事優勢自冷戰結束以來一直無以匹敵的局面將會改變,其優勢不再絕對化。
《2025年全球大趨勢》還提出美國的衰落是淺層次的,不是深層次的。美國在國際政治中仍將保持諸多主導權力。其他大國的崛起的確意味著美國占世界GDP份額的下降,但這一歷史過程絕對不象英國在20世紀的衰落那樣,英國在此進程中喪失了在創新、能源、企業開拓精神領域的領先地位,美國經濟則將保持活力,并繼續站在下一場科技革命的前沿。
在這場關于美國衰落的討論中,還有一些學者的視角更加寬泛,其代表性作品是柯肖·馬布巴內的《新的亞洲半球》。作者聲稱:“過去20年也許見證了世界史上一個最偉大的變化,居全球人口88%的非西方國家的人們已經不再只是世界歷史的客體,變成了世界歷史的主體。他們決定、主宰自我命運,不再屈從于西方主導的全球性制度的制約,他們確信西方終結全球統治的時代已經到來”[3]。馬布巴內論證西方應當歡迎亞洲的崛起,因為亞洲代表了和平文化,特別是中國真正在和平崛起。“亞洲是西方不可抗拒且必須持寬容性政策的地緣政治體”,“重建世界秩序的時刻到來了”[4]。
此次關于美國衰落的討論其共同結論是美國應當利用未來“20年的機遇期重塑國際體系”,以推進本國安全利益。
二 美國學者關于美國衰落的原因分析
2009年以來,關于美國衰落的討論更集中于其深層次的原因。首先是美國GDP的相對下降。阿林德o薩布拉馬尼亞指出,未來20年中國經濟的年增速為7%,美國為2.5%(美國國會估計的數字是2.2%),到2030年,中國GDP將占全球GDP的20%,美國下降為15%。同時,中國將會生成世界貿易總量的15%,是美國的兩倍[5]。
其次,2008年起從金融危機中一路走來的美國傷痕累累:收入差距在擴大;中產階級收入多年不動,減弱了社會的經濟活力;金融系統與經濟危機前一樣脆弱;通貨膨脹嚴重。今天的美國比之20世紀90年代大為不同: 1990年公共債務占美國GDP的分量大約是42%,而權威機構估計到2020年這一數字將變為100%。1990年外國持有的美國政府債務占總債務的19%,今天則接近50%,且大部分為中國持有[6]。
再次,中國正在對美國構成強有力的挑戰。其一,蘇聯對美國的經濟挑戰與中國不同。蘇聯從未參加過世界經濟的自由競爭,中國則是在參加世界經濟自由競爭的基礎上對美國構成挑戰。其二,中國的經濟能力已經允許北京在全世界挑戰美國影響力。中國是非洲許多國家最受歡迎的合作伙伴;中國是其他新興經濟體的最大貿易伙伴,如巴西、南非等;中國還在“插手”歐元區事務,購買希臘、葡萄牙的政府債券。其三,美國的傳統歐洲盟友英、法、德、意等國都在世界經濟排名中下滑,而中國、印度、巴西等國在上升。
最后,美國的傳統優勢都存在質疑的余地。美國擁有世界最龐大的經濟、優秀的大學、無可匹敵的軍事實力,還具有卓越的技術創新能力、吸引著世界大量才華卓異的移民等。美國擁有世界上最好的大學,但如果不能提供就業,“那些聰慧的亞洲畢業生將會大量回國。”世界的確存在著艷羨美國的情結,但也同時存在嚴重的反美情緒;美國的軍力是以赤字財政為基礎的,2009年希拉里國務卿躬身請求中國繼續購買美國國債。美國參聯會主席邁克·馬倫曾經指出:“國家債務問題是美國國家安全最大的威脅”。
羅伯特·吉爾平在1987年極富預見性的寫下了美國未來可能遭遇的困局:“經濟增速的降低、國家儲蓄的低水平,令美國的承諾與其實現能力之間存在很大差距,為了恢復承諾與實力之間的平衡,未來有一天美國會前所未有的削減其過多的承諾,降低生活標準,減少國內的生產性投資,同時美國霸權將受到金融危機的威脅”[7]。
三 美國霸權堅挺論
美國霸權堅挺論者指出,衰落論者對中、美兩國實力的考察標準不全面,其使用的國力指標是靜止的,應當看的長遠些。
首先,美國的霸權收益仍然大于付出。作為霸主,美國擁有一系列可以用作獎懲的手段,它可以提供、限制乃至拒絕某些國家進入美國市場。美元的全球性地位妨礙了出口,但也帶來益處。美元作為全球性結算貨幣降低了美國公司的匯率風險,而且以美元作為外匯儲備貨幣的國家希望美國經濟持續增長與繁榮,這些國家不但不致力于削弱美國經濟發展,而且通過投資來刺激美國經濟的擴張[8]。
其次,全球化對于發展中國家并不意味著太多的機遇。許多學者認為發展中國家可以通過模仿而實現創新、甚至飛躍,其手段是進口、復制外國先進產品。但是,一些無形的國家軟實力因素是無法簡單復制的。2006年世界銀行發布的數字顯示,美國80%的國家財富是無形的,即知識產權、有效的司法系統、生產技術和社會中的誠信等。
最后,國家的創新能力。美國霸權堅挺論者認為,中國科研與創新能力的提高面臨瓶頸。中國科研領域的突出問題是,科學技術人員的人數在增加,但教育質量在急速下降。中國努力增加科技文章的政策,迫使中國研究人員大量撰寫論文,中國科研人員只能“沉迷于出產急功近利、只具有短期回報的科研文章”,結果,“中國研究能力的質量回報與其數量投入不成比例”。同時,由于科研經費不能有效監管,相當一部分經費被浪費 。
1890年代晚期,崛起中的德國其大學在世界上排名靠前,從海外吸引了大批人才。今天,美國大學2007-2011年間招收的中國學生數量依每年20%的速度遞增。1987-2007年間在美國大學獲得工科博士學位的中國學生90%都沒有回國,留在美國工作,這些學生是中國學生中最出類拔萃的。據英國統計:世界排名前20名的大學中15所是美國大學。排名前100名的大學中,美國擁有33-34所,中國則一所沒有 。
另外,過去20年里,中國公司把銷售利潤轉用于研發的經費份額持續低于美國公司7倍。1995-2008年,中國企業用于研發的經費從占銷售利潤的59%下降為37%,中國公司擁有研發部的數量從60%下降為24% 。
在這場關于美國衰落與中國崛起的討論中,美國學者也指出中國社會經濟中存在的問題。中國經濟高度依賴出口,出口創造了中國GDP的40%。中國的出口導向型經濟正受到收益遞減規律的吞噬:1991-1995年,1億元人民幣的固定資產投資產出662萬元的GDP、400個就業機會,但10年后,1億元人民幣僅產出286萬元的GDP、170個就業機會 。中國社會存在嚴重的老齡化問題,中國在變富之前先變老。中國的老齡化人口結構要求國家把社會資源中的相當部分轉用于社會福利而非生產性投資.“全球性的人口老齡化問題不會影響美國霸權…反而會加強美國霸權…在老齡化問題上,別的國家比美國嚴重得多。”
四 結論
21世紀初的美國衰落論,其提出的重要背景是中國崛起。這場討論尚在繼續之中,但一些傾向性的結論已經初見端倪:雖然一些學者不乏驚人之語,濃墨重彩的渲染美國之衰落、中國之崛起,但是在綜合國力方面,美國仍保持著眾多優勢,美國學界的主流觀點傾向于認為美國經濟發展面臨著一些問題,但其經濟的基礎是健康優秀的,美國遭遇的不是衰落,而是暫時的挫折。
參考文獻
[1] Financial Times,Dec.26,2007
[2] National Intelligence Council,Global Trends 2025:A Transformed World,pp.29-30
[3] Kishore Mahbubani,The New Asian Hemisphere:The Irresistible Shift of Global Power to the East,New York:Public Affairs,2008,p.125
[4] Kishore Mahbubani,The New Asian Hemisphere:The Irresistible Shift of Global Power to the East,p.235
[5] Arrind Subramanian,\"The Inevitable Superpower:Why China's Dominance Is a Sure Thing?\",Foreign Affairs,Vol.90,No.5(September/October 2011),pp.68-69
[6] Arrind Subramanian,\"The Inevitable Superpower:Why China's Dominance Is a Sure Thing?\",p.74
[7] Robert Gilpin,The Political Economy of International Relations,Princeton,N.J.: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87,pp.347-348
[8] Jonathan Kirshner,Currency and Coercion:The Political Economy of International Monetary Power,Princeton,N.J.: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95,pp.117-119
作者簡介: 代兵,南京政治學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