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12年6月15日
地點:河北南大港中心廣場
人物:楊芳
職業:家庭主婦
楊芳風塵仆仆地趕過來,遲到的她顯得特別不好意思,一連說了好幾聲抱歉。我微笑地告訴她沒關系,她卻突然有些悲傷。她說,她是一個罪人,不祈求得到原諒。
事情要從兩年前說起。
某一天,我回家的時候,看見小區里的居民圍成一個圈,好像在看什么熱鬧。
我從車上下來,擠進人群去,看見美君只穿著一條真絲睡裙,渾身被一個男人打得青一塊紫一塊。
那個男人叫老黑,是個混混,他是美君的情人。
雖然都是鄰居,但是大家都不敢趟這渾水。老黑打累了,轉身離開時,還不忘記威脅她。
待人散盡,我才敢湊上去,將趴在地上的美君扶起來,抽了張紙巾給她擦拭嘴角上的血漬。
她條件反射似的趴在我的肩膀上哭了起來。我拍拍她的肩膀安慰了兩句,把她送上了樓。
我和她是我們社區舞蹈隊的舞友。舞蹈隊就是大眾健身的地方,三姑六婆一大堆,湊在一起討論的無非也是張家長李家短的事兒。
我們倆都不愛參與她們的討論,脾氣相投的女人在一起才有話題,漸漸我便和美君熟悉了起來。彼此也藏不住秘密,尤其是她,只身在外,把我當成了這個城市中唯一的知心人,什么話都對我說。
我知道她的秘密,她是個小三兒,一個溫州老板將她藏匿在這個小城。
溫州老板在這邊有個分廠,所以每個月也能來上幾趟。可終歸是匆忙的溫柔,讓她來不及品味他的溫暖,他便又匆匆離去。
最讓她苦惱的是,她愛這個男人,而這個男人對她卻不是很在乎,甚至還跟她說,讓她寂寞的時候找個情人玩玩,只要不當真。
她很傷心,抱著報復的心理,在一次同城網聊聚會中,認識了老黑,并且很快與他發生了關系。
她說這種男人能給他一種安全感,起碼沒有人敢欺負她,暗地里說她的壞話。
其實,美君不知道,老黑是我的一個遠房表哥,因為一些家族誤會,我們兩家人鬧得很僵,彼此不相認。
這些,我并不打算告訴她,否則我會失去她的信任,因為我還有更多的事要做。
說到這里,楊芳嘆了一口氣,而讓我震驚的還在后面……
溫州老板叫李成,三十八歲了,卻沒有一個孩子。
他起先以為是他老婆的肚子不爭氣,所以把美君養在這里,目的就是為了要個孩子。
可和美君在一起半年時間,她的肚子也沒什么動靜,李成就去醫院做了個檢查。
這一檢查才知道,原來他的精子成活率極低,導致女人不孕的,是他自己。
他對美君沒什么感情,但他希望她能給自己生個孩子,不管是誰的,他都裝作是他自己的。
畢竟買賣孩子的事情犯法,作為一個企業老板,他要顧及形象,所以他放任她在別的男人懷抱里流連,希望能早點得到她懷孕的消息。
李成是我老公的朋友,他希望我們夫妻能在暗中監督美君的每個舉動,所以我才有意接近她,以便得到關于她私生活的一手消息。
其實我也覺得這樣做,有愧良心,可是老公說了,如果不幫李成,我們的廠子就拿不到他的投資,一切努力都將白費。
想想我們已經走投無路的工廠,我必須這么做。
不是美君絕望,就是我破產,面臨這個兩難的抉擇,我只能選擇保護自己。
傍晚的時候,我敲開了美君的門。她的臉色很難看,看見我過來,流下了兩行淚水,并向我哭訴:“我只是想和老黑一刀兩斷,我這樣做太對不起李成了,雖然他不在乎我,可我卻不能放縱自己。誰知道那黑鬼不愿意,當眾打了我一頓。芳芳,我想好了,這兩個男人,我都不跟,明天我就收拾東西離開這個城市。”
“別呀!”我聽了這話心里一驚,她要是走了,我家的工廠就拿不到李成的投資款了。
“芳芳我也不瞞你,我懷孕了。是那個黑鬼的,我就想去別的地方把這個孩子做掉,冷靜一下,再想想要不要跟李成繼續下去。”
一聽這個,我來了精神:“你這個傻丫頭,這個孩子你不能做啊!女人做掉第一個孩子,以后很難再懷孕的。反正那李成一個月都來幾次,他哪里知道這孩子是誰的呢?”
美君遲疑了一下:“你是說……”
“對啊,你有了這孩子,還怕他不愛你?”
“可是黑鬼怎么辦?我可惹不起他,他那種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
想到老黑,我也頭皮發麻,可我畢竟和他沾著親呢,就算這些年沒什么來往,他總能給我點面子,更何況那家伙愛財。
相信給他點好處,他會放過美君的。為了我和老公苦心經營了多年的工廠,我必須要博一把。
我裝作很為難地對她說:“要不,我托人找找他。我有個朋友和他能說上話。讓他放你一馬,應該不算難事兒。”
美君居然撲通一下跪在了我面前,抱著我的大腿道謝:“芳芳,你簡直就是我的親姐姐。”
從美君那里出來,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我覺得自己像個強盜,偷取了美君的幸福和孩子,來換取自己的豐衣足食。
周末,我提著東西去了老黑家,老黑一看我這個表妹登門,驚訝之余倒也留了幾分面子。
我坐在老黑的面前,開門見山:“黑哥,我希望你別糾纏美君了,咱們畢竟沾親,我希望你能給我這個面子。”
老黑頓了一下:“我知道你和她是朋友,我也知道包她的那個男人很有錢。”
說到底還是錢,這也是我想要的答案。我將幾沓錢掏了出來,推到他面前:“這是五萬塊錢,希望你以后別再糾纏她,是漢子就要說話算話,以免到時候親戚撕破臉,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老黑接過那沓錢,知趣地點點頭。
我告訴美君這個好消息的時候,她還是顯得很猶豫。
不得已,我只好向她承諾:“若出了事兒,我幫你兜著。”
美君就此相信了我。
楊芳的雙手顫抖著,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我能看出來,一提起美君對她的信任,她就覺得心虛了。
美君快八個月的時候,我發現自己意外懷孕了。
自從懷孕后,我對“母親”這個詞也有了更深的體會,想到骨肉分離的悲哀,渾身不禁冒出一身冷汗。
這段時間李成將美君寵上了天,對她許下了一大堆諾言,她每天都沉浸在憧憬的幸福中,對于即將面臨的危機全然不知。
當然,李成也向我們承諾,等孩子一出生,他就給我們廠子撥投資款。
老公知道我懷孕后心理和生理上悄然發生著變化。他怕我把真相捅出去,于是將我關在家中,不讓我出門。
不久,我患上了抑郁癥。
美君預產期的前一天給我打電話,興奮地對我講述她要做媽媽的心情。她還說讓我好好在家里養著,等她出了月子,就來看我。到時候讓我們兩家的孩子,成為好朋友,看他們一起快樂地成長。
我真恨這個傻女人,她怎么就這么信任我呢?
無奈之下,我撥通了老黑的電話……
然而,老黑一臉的冷漠,他說,像他那樣的人,不該有孩子,也不能有孩子。本來就是玩玩的事兒,他不會當真。
后來,就沒有美君的消息。聽說她生完孩子之后,李成要抱走那孩子,并且提出分手。她瘋子一樣保護著剛出生的寶寶,跑到別的城市去了。
李成找了很多地方,都沒有找到她,只好放棄。當然,他也不可能給我們投資,我們的工廠破產了。
然而就在一年前,我在一個小餐館看見了美君。經過打聽,我才知道,她給那家小餐館洗盤子,以此來維持她們母女的生活。
了解她們母女的人告訴我,美君很可憐,開始為了躲避李成,在下水道里躲了三天三夜,結果孩子發燒沒有得到及時醫治,智商就出了點問題……
我偷偷給那個大姐一筆錢,讓她幫我轉交給美君,只是不要說出是我給的。
臨走的時候,楊芳抓住我的手千叮嚀萬囑咐,讓我不要用真名來寫這個故事。她怕有一天美君知道了真相,會對這個世界失去信心和希望。女人算計女人,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悲的話題。有的時候,我們應該對同性多一點憐憫和愛護。謹以此故事,獻給那些正在迷途掙扎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