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2O世紀6O年代中期,法國興起一種后現代主義思潮,它以消解為主要特征,系統(tǒng)地消解了結構主義關于結構和意義等重要概念,被稱為“解構主義”,又名“后結構主義”。本文以解構主義的意義的不確定性這一基本策略為理論基礎,嘗試對《黑皮膚的小男孩》進行解構主義的解讀。
關鍵詞:解構主義;意義的不確定性;優(yōu)越性
中圖分類號:I712.07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026X(2012)12-0000-02
一、前言
英國詩人威廉·布萊克﹙1757-1827﹚的詩歌,如《天真之歌》、《經驗之歌》等在西方各種文學理論的闡釋和解讀下熠熠生輝,不斷散發(fā)出其詩歌的無限魅力和藝術價值。國內對布萊克詩歌的研究也源源不斷,日益增多。檢索中國知網,以威廉·布萊克為關鍵詞的文章就有97篇,發(fā)表的碩﹑博士論文14篇。這些文章﹑論文從不同的角度對布萊克的許多經典詩歌,如《掃煙囪的小孩》、《倫敦》、《老虎》等進行了多層次的研究和剖析。《黑皮膚的小男孩》,作為布萊克抒情詩的一首,從20世紀起在西方得到廣泛關注。但很遺憾的是,在國內沒有找到有關《黑皮膚的小男孩》的相關解讀,所以本文試著對這首詩進行剖析。剖視的視角源自于解構主義的理論之一—意義的不確定性,通過這一視角的解讀,將會對本詩的意義和主旨有一個全新的理解和定位。
二、解構主義
盛行于西方評論界的結構主義雖然科學、客觀,但已經不能適應文學批評理論的發(fā)展,它的僵化和一成不變使結構主義的根基發(fā)生了動搖。與此同時,原先一些結構主義大師如雅克·德里達(Jacques Derrida)、麥克爾·福科(Michel Foucauh)、羅蘭·巴爾特(Roland Barthes)等,他們對結構的整體性和不可分割性產生了疑問,對他們以前的信念觀點進行了否定,繼而采取了與結構主義差異極大的理論方法來打破傳統(tǒng)理論的牢籠,“拆散”結構,并對結構主義進行批判,“在形而上的領域里對結構主義進行了一次自我否定的革命”(朱立元,1999:48),從而促成了結構主義的衰落和后結構主義即解構主義的崛起。
1930年出生于阿爾及利亞的雅克·德里達(Jacques Derrida),作為當代法國哲學家、符號學家、文藝理論家和美學家,是解構主義思潮創(chuàng)始人。他的思想在2O世紀中后期掀起巨大波瀾,不僅使他成為歐美知識界最具爭議性的人物之一,也成為后現代思潮最重要的理論源泉,其核心概念“解構”(deconstruction)廣泛滲透到藝術、社會科學、語言學、人類學、政治學甚至建筑等領域。解構主義圍繞語言文字問題對結構主義語言學進行了批判,要求破除自柏拉圖以來在西方占據統(tǒng)治地位的“邏格斯中心主義”,剖析它的不合理之處。德里達直接否定了意義的確定性,否認了結構的存在。他所主張的核心就是“解構”,即“突破原有的系統(tǒng),突破封閉的結構,排除中心和本原,消解二元對立,并讓瓦解后的系統(tǒng)各要素暴露出來,然后讓這些原有的因素與外在因素自由組合,使他們交叉重疊從而產生無限可能的意義網絡”(Derrida,1985:68)。
三、布萊克及其詩歌
威廉·布萊克是18世紀末19世紀初英國著名畫家和詩人,一生都沒有得到官方或公眾的賞識。在當時人們的眼中,他是個反理性主義者、夢幻家和神秘主義者,一個遠離塵世的人和偏執(zhí)狂。他的綽號是“神圣的瘋子”。他在世時只有華茲華斯等少數人注意到他,并受到他的影響。直到19世紀、20世紀之交,葉芝等人重編了他的詩集,人們才驚訝于他的純真與深刻。布萊克是浪漫主義的先驅,他憑借想象力或幻覺做詩,從這一點上看,他啟發(fā)了愛米莉·迪金森和迪蘭·托馬斯,甚至阿爾蒂爾·蘭波。同時他的詩歌的超驗性、原始性、夢幻性以及對力與美的探求,使其具備了現代主義藝術的某些特征,對葉芝、艾略特等后世詩人影響深遠。時至今日,不少批評家把布萊克列為英國文學史上與喬叟、斯賓塞、莎士比亞、彌爾頓、華茲華斯齊名的最偉大的六位詩人之一(劉偉)。
正如本篇論文討論的《黑皮膚的小男孩》作為布萊克抒情詩中的一首在20世紀得到廣泛關注,獲得很高評價。如30年代末至40年代初,Richard M.Kain和Wylie Sypher,這兩位作家都提到布萊克的這首詩,認為其根植于十八世紀的反對奴隸制的詩歌。在獲得較高評價的同時,這首詩受到來自四面八方得批評和質疑。Jacob Adler和A.E.Dyson 于1957年和1959年分別發(fā)表了一篇文章。這兩篇文章被當做對這首詩的兩種普遍的評論的代表而被廣泛引用,Adler認為這首詩極其復雜,沒有準確闡釋的可能;Dyson認為這首詩非常簡單,缺乏熱情、沒有延伸。此外,在Harold Bloom 1963年發(fā)表的書中,《黑皮膚的小男孩》被認為是著一系列詩中最好的一首,但他也表明“這首詩是布萊克抒情詩中最容易被主觀誤解和充滿諷刺意味的幾首詩歌之一”(48)。可以說從1924年S.Foster Damon發(fā)表有關布萊克作品的研究至今,人們對布萊克的詩歌《黑皮膚的小男孩》極為著迷,研究及評價方興未艾。在大多數讀者看來,布萊克在詩中提倡種族平等,特別是黑人與白人之間,應該相互幫助、相親相愛。借助于解構主義,本文另辟蹊徑,從意義不確定性角度出發(fā),對文本意義進行重新解讀,得出詩人其實在傳遞黑人優(yōu)于白人這一種族主義觀點。
四、意義不確定性的解讀
首先以一般讀者的理解和思維方式解讀這首詩,本詩采用兒童獨白的形式,敘述語氣平和,安詳。布萊克深信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他也將這一觀點反映在這首詩中,雖然這一點在本詩的開頭并不是顯而易見的。因為他在這首詩中的第一段沒能擺脫對“black”與“white”的傳統(tǒng)理解模式:“黑色”(black,as if beareavd of light)代表著邪惡與罪惡;白色代表天真和純潔。在第一段中黑皮膚的小男孩正在思索自己膚色的意義:為什么我天生一副黑皮膚,就像是被太陽遺忘的角落?被太陽忘記的角落與被太陽照耀的地方相比,很顯然是寒冷陰暗的,這對生活在陰暗與寒冷中的人們來說是很不公平的,因為根據布萊克,所有人都生活在陽光下,都在太陽的光輝照耀下生活才是平等的。雖然小男孩想知道為什么自己的皮膚是黑色的,但是他的情緒并不激動﹑憤怒,因為他的母親指著冉冉升起的太陽告訴他:太陽的光和熱給萬事萬物帶來了舒適和溫暖,正是因為沐浴著充足的陽光,他的皮膚才會變成現在的顏色。隨著詩歌的發(fā)展,布萊克想要傳達給讀者更多。他要打破人們對黑色與白色這一組對立概念的傳統(tǒng)理解,因而他指出“看那冉冉升起的太陽,那是上帝存在的地方”(Look on the rising sun:there God does live),這里提到的“陽光”(sun)超越了通常的意義充滿著宗教意義,演變?yōu)樯系壑皭邸保∧泻⒌暮谄つw也演變?yōu)樯竦亩髻n,是上帝格外眷顧的標志(楊金才、于建華,2007:26)。同時正在升起的太陽也預示著有某些變化正在發(fā)生。作為詩集《天真之歌》中的一首,本詩發(fā)表于1789年,那是一個奴隸制還處于合法地位,廢奴運動還處于早期的年代。本詩中,布萊克傳達給讀者他對他所處年代人們對基督教基本思想的傳統(tǒng)觀點提出的質疑。這一點在第三段中更加突出,在這段中布萊克采用了隱喻的修辭方法,將上帝及它的王國比喻成太陽。與前文出現的“sun”的宗教意義相呼應,詩人在第三段中提到“黝黑的身體”(black bodies)和“曬黑的面孔”(sunburnt face),似乎在說因為他們的受苦受難,所以他們與上帝靠的很近(一個人只有經常暴露在陽光下,他/她的身體才會變得黝黑,臉會被太陽曬傷)。在第四段中,從詩句“For when our souls have learnd the heat to bear,the cloud will vanish”我們看到全人類的大團圓。在“When I from black and he from white cloud free”這句中,詩人將人類的身體比作云朵,告訴我們所有人死后都將與上帝同在。最后一段種族平等這一觀點得到進一步升華,黑皮膚的小男孩說“他會為英國小孩遮擋太陽”(shade him from the heat),體現了黑人與白人相親相愛,和平共處。
整首詩前后相連,一氣呵成,基調平緩,充滿了令人愉快的誠摯。這里,“愛”拆除了人與人之間的障礙,讓世界重歸于和諧。我們知道在詩人所處的年代,黑人普遍受到歧視,但布萊克在詩中所表現的平等和寬容令人十分感動。他讓我們看到了一位慈祥的黑人母親語氣平靜安詳地告訴她的孩子寬容地接受他的黑皮膚,給與他心靈上的慰藉,讓小男孩了解到自己膚色的意義,并最終聽從了母親的教誨:要把上帝之愛與所有孩子共享。這一切看起來似乎水到渠成、無可挑剔,因為作者至始至終在詩中表露著所有種族都是平等的,白人和黑人應該相親相愛,友好共處。但是,在解構主義者看來,作者傳達給人們的種族平等的觀念以意義的不確定性這一解構主義理論基礎來看確是搖搖欲墜的。以意義的不確定為理論基礎,本篇論文認為這首詩傳達的是黑人優(yōu)越于白人這一種族觀念,而不是像很多讀者以及布萊克自己認為的人類所有民族,特別是黑人與白人是平等、相親相愛的,可以說詩人是一個種族主義者,他在不經意間提倡著黑人優(yōu)越于白人的種族觀。根據詩歌第二節(jié),從“看那正在升起的朝陽,那兒是上帝存在的地方”(Look on the rising sun! There God does live),“太陽發(fā)出它的光芒和熱量”?(And gives His light, and gives His heat away)可以看出,花草、樹木、動物和人類這些地球上所有的一切都吸收太陽的光和熱,因而也都得到上帝的慰藉和關愛。第三節(jié)中,“這些黝黑的身體和曬黑的面孔”(And these black bodies and this sunburnt face),看似在敘述一個再平常不過的事實,卻傳達出了上帝格外眷顧的信息。常識告訴我們,一個人只有經常處于陽光的曝曬下,他/她的身體和面孔才會變黑。而陽光,在布萊克看來卻是上帝“愛的表現”(beams of love)。小男孩從母親的教誨中知道了自己是黑皮膚的緣由:正是因為經常暴露在陽光下,經常沐浴在太陽的光輝下,他的皮膚才會是如今的樣子,但也正因為那樣,他才能沐浴在上帝愛的光芒下。從這里可以延伸為白人的膚色之所以是淺色的,那是因為他們沒有經常將自己暴露在陽光下,皮膚自然也不會變黑。但也說明了他們與上帝的距離很遠,因為在本詩中上帝是以太陽的形象表現出來的,太陽的光和熱是上帝愛的表現。如果沒有吸收太陽的光和熱,皮膚和面孔仍然是原來的顏色,也就不能沐浴在太陽的光輝下,不能得到上帝的愛和恩賜,不是上帝格外眷顧的體現。最后一節(jié)中,更是體現了黑人的優(yōu)越論,詩人所提倡的種族平等幾乎是不可能的。根據本詩最后一節(jié),白人小孩的皮膚不能經受住風吹日曬,黑人小男孩就為其遮擋陽光,直到他能適應為止,大家其樂融融地呆在長輩的身邊,一起享受歡聚的美好。在一般讀者看來,這是一幅非常完美、溫馨的畫面,是人類這個大家族相互關心、相親相愛的最好證明和表現,同時也將布萊克提倡的種族平等這一理念詮釋到極致。但是,如果我們從解構主義意義不確定這一理論基礎來看,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首先,前面我們提到太陽是上帝的化身,太陽的光和熱則是上帝愛的表現。那現在白人小孩不能經受風吹日曬,他也就得不到上帝仁愛。在得到上帝賜福這一點,白人小孩與經常暴露在陽光下的黑人小孩相比,已經是相形見絀了。再次,評論家E.D.Hirsch將小男孩的母親看做“基督教的守護者”,小男孩就是“基督教守護者守護下的英國孩子”,上帝才是終極守護者,他守護著我們的塵世生活,并且仁慈地讓我們從塵世中解脫(180-81)。如果說小男孩被基督教守護的,那么我們可以說白人小孩是受黑人小孩守護的,黑人小孩是優(yōu)越于白人小孩的。20世紀的許多評論家也指出詩人的種族主義傾向,這與解構主義的分析是不謀而合的。如1924年,在S.Foster Damon對《黑皮膚的小男孩》的簡略評價里,認為這首詩具有原始的道德理念,也稱這首詩的最后一節(jié)暗示布萊克并不相信能夠實現種族平等。Mona Wilson于1949年為布萊克寫了一部自傳,她部分回應了Damon早期對《黑皮膚的小男孩》的評論,即認為布萊克是一個種族主義者。她認為“我們可以推斷出布萊克認為白人優(yōu)越于黑人或是黑人優(yōu)越于白人。”(33)Robert F.Gleckner在他所著書中對《黑皮膚的小男孩》略加評論,他認為這首詩與Song of Solomon有驚人的相似之處,并且強調該詩描述的是黑人兒童優(yōu)越于白人兒童。1981年,Zachary Leader在其書中也指出,他同意先前的評論,認為《黑皮膚的小男孩》表現了布萊克的種族主義傾向,同時他揭露出這首詩中最令人心痛的一點:它描述了一位母親教育孩子要向前看,期待著來世,而不是“幻想著改變這一世”(110)。
五、結語
本篇論文充分運用解構主義這一強大的理論武器,對布萊克的詩歌《黑皮膚的小男孩》進行了解讀,得出了詩人其實在傳達黑人一優(yōu)于白人這一全新的結論。我們應該有解構主義的思想,時刻有懷疑的精神,不應該墨守陳規(guī)。解構主義思想教會我們的不只是理論還應該是種理念,一種思考問題的方法。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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