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留學生學習兼語句的偏誤分析

摘 要：兼語句是漢語中一個特殊句式，在漢語作為第二語言教學中，屬于一個難點。在各個國家的留學生中，日本留學生在兼語句的使用上比較容易產生偏誤。本文結合兼語句的本體研究，從對外漢語教學的角度，分析日本留學生的偏誤語料，概括出偏誤類型，對偏誤原因進行探索并提出教學建議，以期促進兼語句的教學。

關鍵詞：日本留學生；兼語句；偏誤分析

中圖分類號：H19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026X（2012）12-0000-03

1.緒論

兼語句是漢語中的一種特殊句式。兼語句的本體研究成果比較多，且研究得已經比較深入，但是對于漢語作為第二語言的教學方面，這一句式的研究成果還比較少，具體國別留學生使用兼語句的偏誤分析更少。

本文語料來源于由崔希亮主持編的北京語言大學《HSK動態作文語料庫》，通過收集語料庫里關于兼語句的偏誤句子，發現所有國籍的留學生在使用該語法時所產生的偏誤總共有440條的語料，其中日本留學生的有157條，占了35.68%，推測日本學生對于這個句式的使用率和偏誤率相對比較高。

2.兼語句的語義研究及漢日兼語句相關句式的對比

2.1 兼語動詞的特點

在對外漢語教學中判定兼語句的有兩個標準。第一個是整個句子的結構，即兼語句的結構是由一個動賓結構和一個主謂結構套在一起構成的，前一個動賓結構的賓語兼做后一個主謂結構的主語。第二個是兼語動詞的語義，兼語動詞所表示的行為動作是兼語所發出的行為動作的原因，也就是說，兼語后面的詞語所表示的行為動作或狀態是由第一個動作引起的。

兼語動詞指的是兼語句中的第一個動詞。游汝杰（2002）將語法學界已經得出的兼語動詞重新歸納整理為11類。分別是：使令、命令、勸令、委托、提供、推舉、協同、協助、跟隨、喜惡、有無。其中前六類動詞都屬于致使義動詞，是典型的兼語動詞。如：

（1）今天縣委召集我們開會。（孫犁《荷花淀》）

（2）憲兵團長搶過擴音器，便命令群眾迅速解散。（郭沫若 《洪波曲》）

（3）請你吃甜蘋果。（《好孩子畫報》2002年9月）

（4）他就拜托朋友替他留心房子。（ 沙汀《困獸記》）

（5）我給你看一件東西。（曹禺《雷雨》）

（6）全村的人民都選他當村長。

（7）他還要你陪他談天。（丁西林《一只馬蜂》）

（8）行吧，我幫你做好這件事。（王躍文《梅次記事》）

（9）舒天，跟我出去吃飯去。（王躍文《梅次記事》）

（10）他們盛贊它是“引出知識迷宮的線索” 。（陳宏天《打開知識寶庫的鑰匙——書目》）

（11）他有個妹妹很能干。

2.2漢日兼語句相關句式的對比

漢語的兼語句中的前一動詞一般具有使令意義，能引起一定的結果，常見的動詞有“請、使、叫、讓、派、選舉、促使、鼓勵、號召”等。日語中沒有類似漢語兼語句的這種句型，這種表示使令意義的兼語句，與日語的使役態比較接近，使役態是由動詞未然形加上「せる·させる」助動詞一起構成。如：

（12）母親は息子に勉強させる。媽媽讓兒子學習。（《現代日語語法》）

在日語中，從受事者的角度出發，順其自然地接受客觀結果，日本人比較喜歡用授受關系①來表達。這種授受表達翻譯為漢語通常是帶有使令意義的兼語句。如：

（13）田中さんに私の好きな歌を歌ってもらった。請田中唱了我最喜歡的歌。

兼語句中動詞“請”有使令意義，施事者通常是第一人稱，向受事者發出請求，以讓其采取某種行為使得施事者受惠。日語中的這一個句型，如果前面已經提到過兼語，后面出現的兼語一般省略。而漢語兼語句中的兼語是不能省略的。如：

（14）彼女の歌はとても良くて、みんなは再び歌ってもらいます。她的歌唱得很好，大家請她再唱一首。

在日語里，沒有“讓”這個單詞，但是有表示“讓”的語法變化，如要表示“讓”字這一類型的使役兼語句時，常常采用動詞的詞尾變化來完成。漢語是不大用形態來表示語法意義的，在兼語句這一句式中必須要有兼語動詞，不能被省略。如：

（15）この店は客にこんなまずい物を食べさせるのか。這家店居然讓客人吃這么難吃的東西。

3.偏誤分析

3.1偏誤情況統計分析

筆者在北京語言大學HSK動態作文語料庫中，點擊錯句檢索中的“兼語句”這個錯句類型，發現與兼語句相關的偏誤語料一共有440條，日本留學生兼語句的偏誤語料共計157條。其中有11條本文認為不屬于兼語句的偏誤，包括動詞是屬于協助類的9條，不屬于兼語句的2條。如：

（16）* 需要時，能夠幫助廣告設計工作。

（17）* 提高個人素質，尊（遵）守公共禮節。

除去這11條，將剩下的146條偏誤做統計分析得出五類偏誤：成分遺漏、成分誤用、成分誤加、結構錯誤、語序錯誤。其中成分遺漏包括遺漏兼語動詞V1、兼語、V2；成分誤用包括兼語動詞內部的混用、兼語動詞與其他詞性的混用。表格如下：

從上述的表一中可以看出，錯誤率最高的偏誤類型是成分遺漏，其次是結構錯誤以及成分誤用。針對這個情況筆者將成分遺漏再細分為三類，成分誤用細分為兩類。而從表二中能看出，成分遺漏這個類型的偏誤中又以遺漏兼語動詞V1的比例最高，其次是遺漏兼語，成分誤用主要的錯誤是兼語動詞與其他詞性的混用。而成分誤加和語序錯誤這兩個偏誤類型的錯誤率很低。下面筆者將針對這些偏誤語料做具體的分析，由于本文做的是兼語句的偏誤分析，其他類型的錯誤在此不做詳細說明。

3.2偏誤類型具體分析

3.2.1成分遺漏

遺漏兼語動詞V1：

（18）*聽他們的話可以自己進步。聽他們的話可以使自己進步。

這個句子遺漏了兼語句中表示致使義的兼語動詞，從句法結構和語義上看，它表示的是因果關系，但是只列出了主語和結果，中間缺少一個表示致使義的成分把二者連起來。

遺漏兼語N2：

（19）*很多棒球隊的中學生來邀請參加他們隊。很多棒球隊的中學生來邀請我參加他們隊。

“很多棒球隊的中學生來邀請參加他們隊”，“邀請”后面缺了賓語，參加的前面缺了主語，因此必須在中間加上“我”。

遺漏V1和兼語N2：

（20）*但也可以想一些事情。但也可以讓我們想一些事情。

這個句子屬于主謂搭配不當的問題，根據句義，必須用兼語句才能正確地表達句子的意思。想事情的應該是人，必須在想的前面加表示人的主語，人想事情是這個故事所引起的，還應該加上“讓”。

遺漏V2：

（21）* 一支煙有可能讓小孩子的皮膚傷害。一支煙有可能讓小孩子的皮膚受到傷害。

這個例子主要是缺少單個的動詞或述補短語， “小孩子的皮膚”，傷害的主語是具有主觀意識的人，而這三個東西屬于無意識的客觀事物，因此必須加上述補短語受到或者動詞“受”。

3.2.2成分誤用

兼語動詞的內部混用：

（22）*可以使他進行安樂死。可以讓他進行安樂死。

兼語動詞“使”、“讓”都表示致使義，在一般情況下可以相互轉換，但“使”沒有允許的意義。而“讓”則有允許或任憑的意義。這個句子表示的意義是在家族的同意下，可以允許或者任憑他進行安樂死，因此這個句子應該用“讓”。

兼語動詞與“把”的誤用：

（23）* 人們為了把自己的心理滿足而向郊區去玩兒。人們為了讓自己的心理滿足而去郊區玩兒。

兼語句一般強調致使義，“把”字句一般強調處置義。這個例句中的謂語動詞分別是“滿足”，不具有處置義，而且謂語可以表示致使的結果，因此不能用“把”字句，而要用兼語句。

兼語動詞與“給”的誤用：

（24）*說不定給別人的衣服著火。說不定使別人的衣服著火。

“給”字可以作為一般動詞表示給予，也可以作為助詞緊靠在動詞前面，表示被動態。還可以作為表示關涉對象的介詞，但沒有表示要求或致使的意義。上述例子表示致使義，因此不能用“給”。

兼語動詞與“對”的誤用：

（25）* 給朋友有害的煙是對朋友的命越來越短。 給朋友有害的煙是讓朋友的命越來越短。

“對”作為介詞，主要指示動作對象、予以對象某種態度，其后的謂語是整個句子的謂語，而兼語句中的謂語只是后面小句中的主謂短語的一部分，因此這個句子中的對應該改為讓。

兼語動詞與“連”、“被”、“引起”的誤用：

（26）* 抽煙連不抽煙者也受到帶來健康的影響。抽煙讓不抽煙者也受到其帶來的不良影響。

（27）*甚至被兒童受傷。甚至使兒童受傷。

“連”用在名詞性、動詞性、形容詞性詞語前面做助詞，表示隱含的比較。例26表示的是致使義，“連”并無此用法，所以要改成“讓”。“被”字句主要表示受事主要“被處置”，例27中的“它”并不是被兒童受傷，而是使兒童受傷，受傷的主語是兒童，所以要把被改為使。

3.2.3結構錯誤

根據上面的表一可以看出，結構錯誤占總偏誤的比例也是相當高的。這個類型的錯誤基本上是同一個結構的，即N1+V2+N2，遺漏兼語動詞V1，把V2當成V1放在了N2的前面。下面將具體分析：

（28）*我有自信肯定能滿意貴方。我有自信肯定能讓貴方滿意。

“滿意”是不及物動詞，即后面不能直接帶賓語，直接帶賓語就使得句子不成立了。這個錯誤的結構可以改為兼語句的結構，即N1+V1+N2+V2，在賓語前加一個表示致使義的兼語動詞，再把不及物動詞移到賓語的后面，句子就能成立了。

3.2.4成分誤加、語序錯誤

（29）*可是他們沒有權利對旁邊的人有“被動吸煙”。可是他們沒有權利讓旁邊的人“被動吸煙”。

（30）* 我的父母讓我不勉強學習。我的父母不讓我勉強學習。

例29的多余成分為“有”，有表示存在或者領有關系，后面應該接名詞性詞語，而不能接謂詞性短語，而且“被動吸煙”作為“旁邊的人”的謂語，句子已經完整了，因此應該把“有”刪去。在否定形式的兼語句中否定副詞“沒（有）”或“不”一般都要放在兼語動詞前面。

4.偏誤形成的原因分析以及教學建議

4.1偏誤形成的原因分析

魯健驥（1994）在《外國人學習漢語的語法偏誤分析》中指出產生偏誤的幾個原因分別是：母語負遷移、所學目的語的知識有限、文化的干擾、學習者學習策略的影響、教材的注釋不恰當或教師的講解不充分等。

4.1.1母語（日語）負遷移

根據俞瑞良（2002）的論文，通常情況下，我們用“使”字的兼語句來表達的使令意義，而在日語中，并不都用使役形式，而會把我們所謂的“使”字句處理成可能態形式，可能態動詞即我們通常說的能愿動詞，日本人常用能愿動詞來表達致使義。另外，在日語中很多動詞直接就帶有使役義，并不需要加上「せる·させる」，但是在漢語中，我們使用表致使義的兼語句時，兼語動詞是不能被省略的。而省略兼語N2這個偏誤，同樣，是因為日語中常常把作為第一人稱的主語省略。因此筆者認為母語負遷移容易使日本留學生們在使用兼語句時常常把兼語動詞以及其他成分遺漏。

4.1.2漢語語法內部情況復雜所產生的語內負遷移

漢語中的動詞多而且用法復雜，留學生容易把不及物動詞當及物動詞用，造成以上的結構錯誤。從兼語動詞V1來看，表示致使義的動詞很多，并且使用的條件和語義都不同，對于留學生來說比較難掌握。根據上述例子，日本留學生常把兼語動詞和其他動詞或介詞混用，特別是“把”字的誤用特別多，這可能是因為“把”字句和表示選定式的兼語句可以互相轉換，而大多數情況下它們之間又是不能直接轉換的。除了漢語語法內部情況復雜以外，學生掌握的漢語語法知識有限，造成漢語系統內部規則的泛化，也是產生偏誤的一部分原因。

4.2教學建議

4.2.1針對日本留學生開展針對性教學

在教學的過程中，注意強化兼語句N1+V1+N2+V2的這個結構，強調成分不能遺漏，特別是兼語動詞不能被省略。在漢語中，無論是第幾人稱的兼語，N2都不能被省略。漢語的語法結構比較靈活，沒有明顯的標記，這就需要教師引導學生在平時的學習中注意學習和掌握各種兼語動詞的語義、使用方法及條件。

針對日本留學生的偏誤，教師在設計練習的時候，要遵循一個由易到難的原則。剛剛學習兼語句的時候，多設計一些填空題，讓學生把容易遺漏的成分填進去，如兼語動詞填空，兼語詞N2的填空等。學生基本掌握兼語句的結構后，再設計一些兼語動詞的選詞填空，如“使、讓、把、對”等，讓學生辨析兼語動詞和其他詞性的詞語，減少誤用。最后再設計排序題，讓學生用打亂的成分組合成一個完整的句子，或讓學生用兼語句的結構進行造句，以準確掌握兼語句的結構。

4.2.2針對漢語難點及學習者所使用的消極的學習策略進行教學

在兼語句的教學中，可以采取蘇丹潔（2011）提出的構式語塊教學法，用適當的方式展示兼語句的例句，引導學生對兼語句有一個整體的感知，并讓其理解句子的意義；用形象化的方式展示給學生兼語句的內部可以分為幾個主要的語塊；提示學生注意并記憶各塊的順序，并簡單解釋按這種順序連接的理據；最后說明每個語塊內部對詞語的要求。少用專業的語法術語，多用例句和情境，幫助學生理解和掌握兼語句。

關于學生對兼語句容易采用回避策略，可借鑒張新民（2002）提出的追問顯現策略，先提出一個能用兼語句回答的話題，無控制地讓學生自由回答。若學生未能產出兼語句，則不斷引發并繼而限制學生必須用兼語句來作答。課后練習的設置，可以通過對答案的限制，如要求學生用兼語句的結構回答問題或造句來讓學生在兼語句的學習上無法采用回避策略。

注解

① 授受關系就是授予和接受之意，句子中的授受關系是通過表示“授受關系的動詞”和表示“授受關系的補助動詞”體現出來的。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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