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漢語節奏支點及其層級體系研究

作者簡介：謝鵬，漢族，男，（1985.10-），現為云南師范大學文學院2010級語言文字學專業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理論語言學。

（云南師范大學文學院 云南 昆明 650500）

摘 要：本文通過對現代漢語語音超音段特征節奏和重音的深入分析和研究，意在闡明，節奏的清晰性概念，現代漢語重音的存在性與否以及現代漢語節奏層級體系的構建支點，從而希望能夠對漢語語言進一步的系統性分析提供有效參照。

關鍵詞：語言 現代漢語 節奏 重音

中圖分類號：H1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026X（2012）12-0000-02

一、節奏

（一）普遍意義上的節奏

關于節奏，首先讓人感覺更多的可能是它作為一個術語在音樂上的涵義。早在《禮記·樂記》中就有記載：“樂者，心之動也；聲者，樂之象也；文采節奏，聲之飾也。”或者是各類禮節制度的典章規定。《荀子·王制》：“案平政教，審節奏，砥礪百姓，為是之日，而兵剸天下勁矣。”《荀子·富國》：“必將脩禮以齊朝，正法以齊官，平政以齊民，然后節奏齊於朝，百事齊於官，眾庶齊於下。” （楊倞 注：“節奏，禮之節文也，謂上下皆有禮也。”）又或者是讓人易于聯想到的有關律動之類的專有名詞的同類詮釋。《現代漢語詞典》中解釋節奏說：1，音樂或詩歌中交替出現的有規律的強弱、長短現象；2，比喻均勻的，有規律的進程。很明顯，關于節奏所謂定義的使用范圍已經融入到人們生活的各個層面。劉現強教授在他的《現代漢語節奏研究》中，認為節奏是事物本身所具有的某種對比性特征或因素周期性交替出現的現象。

（二）語言中的節奏

既然節奏已經跟人類生活密不可分，在各個領域都有了相應的交集，那么，在語言中節奏也必然會形成和發展自己的形式。語言節奏的表現即是節奏在語言中諸如輕重音，停延等超音段特征的集體體現。這種觀點肯定了輕重音作為超音段特征是語言節奏一種具體的表現形式。無疑，從這個方面解讀，節奏與輕重音是屬于上下位的關系。

二、重音

（一）定義和性質

關于重音的基本解釋，概括起來主要有以下三點：1，詞，詞組或句子里重讀的音；2，樂曲中強度較大的音，是構成節奏的主要音符；3，用兩個音讀一個字。而相比之下，關于重音的語言概述是指在語音學中，相連的音節中某個音節發音突出的現象。顯而易見，重音在聽覺感知的強度中，音強起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二）現代漢語語音中重音的存在性

1、重音的制約性因素

在制約語言重音的因素中，音強所發揮的重要作用，語言學家基本上都是持肯定的態度。而之后，隨著語言學的發展，各項研究的逐層深入，研究結果也表明，重音除了受到音強的制約，它跟音高，音長，音色的關系也是密不可分的。這個也是現在語言學界普遍認同和達成共識的觀點。而在音強等同的情況下，音高，音長，音色對重音的決定作用就愈加明顯了。更有甚者，如邵敬敏先生則在他的《現代漢語通論》中分析到，“語音實驗結果表明，體現重音的主要成分是音長和音高，音強的作用是次要的，因命名的習慣，我們仍然沿用‘重音’一詞。”這更加彰顯了除音強外其他語音因素和重音的關系。

2、關于現代漢語重音存在性的實例誤區

既然說重音不是音強元素的單一顯現而是音強、音色、音高和音長的綜合表現，聽覺所能感知到語音這四個方面的復雜綜合體，那么漢語中是否具有重音呢？漢語語音節奏中重音所表現出的方式對語音物理屬性四要素的反映又有什么樣的特殊語言特征呢？

首先，我們必須要明白漢語語音范圍下節奏中，是否存在著跟英語以及其他語言一樣的重音。有人說，漢語語音體系中存在和諸如英語、法語等語言一樣的重音。比如說，單音節虛詞（如助詞“著、了、過、的、地、得”）。它們往往在語境中以輕讀的方式出現。所以漢字輕讀的存在意味著，相對地，漢語重音在語音中的存在性。有的學者精于類比，他們將英語語音重音現象和漢語語音重音現象的語言現實進行比較，就好像在英語中，單詞transport（運輸），當它的重音位于第一個音節時，詞性為名詞，而當它的重音在第二個音節上時，詞性則是動詞。這在他們看來，在漢語中，這種類似的情形也是存在的，如，北京話“東西”dōngxī是指東邊和西邊，“東·西” dōng·xi則是指事物。這種所謂的語言共性現象在一些學者看來便是漢語存在同英語一樣擁有重音的最好證明。其實，將單音節虛詞的輕讀理解成為漢語中同于英語等語言的輕重音存在，忽略了單音節虛詞本身的性質。因為，單音節虛詞由于語義的徹底的虛化而不可能重讀。而將輕聲和非輕聲作為衡量漢語具有英語等語言重音的確鑿語言證據，貌似是符合語言規律的語音分析，但其實際上是語言術語混淆所帶來的概念的偷換。首先解釋輕音，輕音的概念是相對于重音來理解的，它是人類主觀感知范疇在進行語音聽覺對比時而產生一個相對概念。所謂，有輕才有重，輕重是相對的。而輕聲的概念卻大不相同。關于輕聲，學術界一般認為：

（1）輕聲是語流中讀得又輕又短，且失去本調或不帶聲調的音節。

（2）普通話中有一些老資格口語詞的最后一個字，以及一些虛化或語法化的單音節詞或詞綴，語音上具有（1）的特征。

關于輕聲的討論一般都在這兩個范疇中進行。再進一步闡明輕聲，輕聲不是四聲之外的第五種聲調，而是四聲的一種特殊音變。簡而言之，輕聲是一種音變，具有絕對概念的性質。由此可見，輕聲和輕音并不是一個概念，所以不能等同。

（三）現代漢語特色重音研究

1、關于現代漢語重音確定性的兩點思考

大多時候，人們都會本能地鎖定問題然后擺出論據進行論證。很少有人去框定并且確定問題本身的性質。對漢語重音問題的分析應明確兩點：其一，漢語是廣義的還是狹義性質上的。也就是說，是否包括方言這個模塊。而這個對于漢語重音的進一步分析意義巨大。首先，能不能用對現代漢語重音的分析來概括漢語重音的有無。眾所周知，現代漢語其本身的產生、發展有其歷史和現實元素，它在發展演化的過程中是否具有過重音，它的重音延續至今依然存在，還是已然消失，又或者，漢語由始至終都沒有和重音有過任何直接或間接聯系，這就需要我們從漢語史和漢語方言的各個層面去考察了；其二，確定現代漢語重音有無的對象是誰，范圍又如何擬定。是針對具有漢語交際能力的所有人，不分國籍、民族、性別、年齡？還是以漢語作為母語的國人？如果是漢語作為母語的國人，那么范圍又如何圈定。是普通話為第一語言進行學習的國人，還是一切具有普通話交際能力的國人？如果是一切具有普通話交際能力的國人，那么他們的普通話交際能力的界定標準又是什么？

2、現代漢語存在其特有的語言輕重對立形式

我們都承認，漢語是一種感知性極強的語言。它對語感知覺模式的認定是極富流動性的。而重音本身又是主觀感知的結果，這就造成了其間極強的不確定性。正如，詞匯韻律學用節奏樹（metric tree）模式分析英語詞的韻律（節奏）結構一樣，馮勝利先生借用同樣的方法對漢語詞和短語（三字格，四字格）的韻律（節奏）分析也取得了同樣的成功。這意味著漢語不存在像英語一樣的詞重音，但是漢語內部仍然存在某種形式的輕重對立。根據相對輕重原則（Relative Prominence Principle），語言中沒有絕對的“輕”或“重”，“輕”和“重”總是相對而言的。而結合漢語的實際性特點，作為感知性極強的語言：漢語，“輕”和“重”的相對關系就更顯得突出而具有漢語語言特色了。

三、現代漢語節奏層級體系的支點研究

劉現強先生在他的《現代漢語節奏研究》中否定了重音作為漢語節奏層級體系支點的可能，因為，他“認為重音在漢語中沒有音系學的意義，因而它不是漢語節奏的支點。”因此，他進一步分析指出了“狹義停延、可能停延兩種停延都具有很明顯的心理現實性，可以說它完全具備成為漢語節奏研究支點的資格……因此有理由相信停延就是漢語節奏研究的支點。”

那么，何謂停延？我們有必要先對停延進行一次概念性的梳理。停延，也叫斷連，是指語言單位之間的頓斷分割與連延組合，它其實是語言結構關系的語音標志形式。那么停延究竟能不能成為漢語節奏的支點，我們進行如下分析：

請看下列幾組短語和句子中a，b兩式的對比：

（1）a、無︱煙廠

b、無煙︱廠

（2）a、沒有買票︱的

b、沒有︱買票的

（3）a、他們︱三個︱︱一組

b、他們︱︱三個︱一組

（4）a、發展中國︱家電的問題急待解決

b、發展中國家︱電的問題急待解決

（5）a、乒乓球拍︱賣完了

b、乒乓球︱拍賣完了

（6）a、不要走到此處︱大小便

b、不要走︱到此處大小便

通過上述例子，我們可以看出：停延在短語和句子中的地位是顯而易見的，停延不當可能會產生歧義，甚至會令表達的意思大相徑庭，截然相反。由此可見，停延確實是具有成為漢語節奏層級體系的資格，條件和潛質。因為在這種情況下，漢語所謂的某種形式的輕重對立不可能再發揮支點作用從而明晰句子含義了。因為漢語的這種輕重對立形式在各項獨立的語言單位中，它的局限性就暴露無疑了。原因在于，既然是相對的，在同一語言片段中，其作用和地位才可能是巨大的。例如：

a、那是什么？

b、黃牛。

如果輕重對立形式偏向黃，那么強調的便是顏色；如果輕重對立形式傾向牛，那么著重突出的便是物種了。由此可見，在同一語言片段（黃和牛屬同一語言片段。是否屬于同一語言片段，取決于是否屬于同一語言結構和共同承擔相應成分以及語言片段內部關系）中，漢語特有的輕重對立形式的重要性。相對地，停延就無法起到同等的作用：黃︱牛，黃～牛，黃……牛并沒有區別，只是兩字之間的時間間隔存在差異罷了。

四、結論

在現代漢語語音部分節奏層級體系中，不存在與英語等重音語言的語言功能對等的重音，但是卻存在著漢語語言特有的輕重對立形式，而這種輕重對立形式構成了支撐現代漢語詞語中節奏層級體系的支點，而在現代漢語短語與句子中，構建其節奏層級體系的支點則是停延。所以，現代漢語節奏層級體系的支點是建立在一定的語言范疇之上的。

參考書目

［1］ 黃伯榮、廖序東，1991，《現代漢語》（增訂版），高等教育出版社

［2］ 劉現強，2007，《現代漢語節奏研究》，北京語言大學出版社

［3］ 葉軍，2008《現代漢語節奏研究》，上海世紀出版集團

［4］ 林燾、王理嘉，2007，《語音學教程》，北京大學出版社

［5］ 羅常培、王均，1957，《普通語言學綱要》，科學出版社

［6］ 高名凱、石安石，1963，《語言學概論》，中華書局

［7］ 邵敬敏，2007，《現代漢語通論》（第二版），上海教育出版社

［8］ 徐世榮，1999，《普通話語音常識》，語文出版社

［9］ 沈炯，1992，漢語語調模型芻議，《語文研究》第四期

［10］ 沈炯，2001，考察漢語內部一致性的一種思路，《新世紀的現代語音學》，清華大學出版社

［11］ 馮勝利，1997，《漢語韻律、詞法與句法》，北京大學出版社

［12］ 馮勝利，2000，《漢語韻律句法學》，上海教育出版社

［13］ 《現代漢語詞典》，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編，2005，商務印書館

［14］ 《語言學百科詞典》，1993，上海辭書出版社

［15］ 《語言與語言學詞典》，1981，哈特曼·斯托克著，黃長著譯，上海辭書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