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語言與詩歌中的意境

作者簡介：張春楠，（1989.11-），簡介：江西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2011級研究生，研究方向：外國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

（江西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 江西 南昌 330000）

摘 要：在日常生活中，我們經常會接觸到模糊語言，特別是在我國的語言習慣和文化范圍內，它在我們的生活中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詩詞又是我們中華文化的一大成果和奇葩，幾千年來許多詩詞仍然膾炙人口，被人們相互傳誦。這些詩詞都有他們獨特的魅力，其中的意境美更是保持他們經久不衰的生命力的關鍵，意境美很大程度上是由模糊語構成的，亦不妨說就是模糊美。本文就選取唐詩《清明》諸多英譯本中的兩個英譯本進行分析。

關鍵詞：模糊語言； 意境美；模糊美

中圖分類號：H59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026X（2012）12-0000-02

一.引言

模糊語言存在于各種文化中，主要表現在詞語和語篇上。詞語的語義模糊在不同的語境下起著不同的作用，達到不同的目的。而語篇中的模糊又往往為讀者對語篇的理解留下了豐富多樣的理解空間和遐想空間。我國的國畫通常強調留白，留下一定空間讓讀者自己去聯想。漢語古詩中也經常運用留白的手段來拓展其意象，這種留白的技巧往往是通過語義模糊來實現的，以達到呈現“詩中有畫，畫中有詩”的美好意境。

二.模糊語言及模糊語言的功能

語言的模糊性很早就引起了國內外學者的關注。美國哲學家皮爾斯認為“當事物出現幾種可能狀態時，盡管說話者仔細思考了這些狀態，實際上仍不能確定是把這些狀態排除在某個命題還是歸屬于這個命題，這時這個命題就是模糊的。上面說的不能確定，指的并不是由于解釋者的無知而不能確定，而是因為說話者的語言特點就是模糊的”。［1］在特定的場合特殊的情況下，說話者的話語就有模糊性的特點，這些也是由客觀事物和現象所決定的，因為模糊語義的本質就是客觀事物和現象在人們意識中的模糊反映，而模糊反映就是人們意識中對客觀事物或客觀現象的不可能精確或不必要精確的反映。［2］

舍乃爾（J。Channell）糊語言的語用功能總結出以下幾點：

（1）提供恰到好處的信息；（2）不想說明詳情；（3）具有勸導性；（4）詞義中斷的過渡；（5）缺少具體信息；（6）置換作用；（7）自我保護；（8）有力和禮貌；（9）非正式的氣氛；（10）女士語言。［3］在交際中，我們會依情景，目的有時甚至是心情而經常使用模糊語言。因為詩歌是種特殊的文學體裁，所以前面第（1）（2）（4）（6）似乎更貼切詩歌中的語言模糊的功能。

三.詩歌的特征

詩歌是種特殊的文學體裁，它具有一些別的文學體裁所不具有的特點。很明顯的一點就是：詩歌往往語言凝練，大部分篇幅較短，朗朗上口，容易記憶，但表達的內容卻很豐富。有些詩歌甚至淺顯易懂，而表達的內容和在讀者心中產生的影響卻是許多別的文體或文學作品所不能達到的。這些都得歸功于詩歌中的或優美或壯美或感傷的意境，而這些意境的創造和保持還得歸功于詩歌中的語義模糊。

詩歌是我國文化的一大結晶和瑰寶。中國傳統文論又對詩詞的意境推崇備至，沒有什么意境的詩詞我們往往評價其為太蒼白平淡。一代國學大師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寫道：“文學之事，其內足以攄己，而外足以感人者，意與境而已。上焉者意與境渾，其次或以境勝，或以意勝，茍缺其一，不足以言文學”；“詞以境界為最上，有境界者則自成高格，自有名句”。［4］事實上，意境也成為歷代文人在詩詞刨作中或自覺、或不自覺遵循的一個傳統，一條經驗，沒有意境的詩詞似乎也難以經受住時間的考驗和淘汰。

意境與中國傳統的模糊語義以及傳統審美觀念是不可分割的。意境美其實就是是一種模糊美。詩詞翻譯的過程中就不能僅僅注重直譯，還要講究意譯，更主要的也是最難的就是要把原詩歌的意境翻譯出來。就像中國傳統的山水畫講究“留白”，不著筆墨，意味深長。現在很多的電影中也都采取這種給讀者和觀眾以遐想推測空間的留白。漢語本身就是一種寬式語言和含蓄語言，凝練精致的古典詩詞更是反對直露說盡，主張言有盡而意無窮。詩歌的模糊美賦予了詩的開放性和包容性，增加和擴大了詩意的深度和廣度，給讀者留下廣闊的審美空間。

四.《清明》兩個英譯本的分析

原詩：《清明》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

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

這首詩的首句“清明時節雨紛紛”，點明詩人所置身的時間、氣象等自然條件。清明節在唐代是大節日之一。這一天，或合家團聚，或上墳掃墓，或郊游踏青，活動多樣。但是杜牧在池州所過的清明節卻不見陽光，只是“天街小雨潤如酥”，細雨紛紛。第二句“路上行人欲斷魂”，由客觀轉入主觀，抒寫詩人的感情世界。他看見路上行人吊念逝去親人，傷心欲絕，悲思愁緒。“借問酒家何處有”一句，詩人融景傷懷至極，而又要冒雨趕路，雨濕衣衫、春寒料峭。詩人希冀借酒消愁。于是，他便向人問路了。結句“牧童遙指杏花村”，點明了上句詩人問路的對象，“牧童遙指”把讀者帶入了一個與前面哀愁悲慘迥異的煥然一新的境界，小牧童熱心甜潤的聲音，遠處杏花似錦，春意鬧枝，村頭酒旗飄飄，真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韻致詩的前兩句創造了一幅凄迷感傷的藝術畫面，后兩句則創造了一幅鮮明生動的畫面，前抑后揚，對比交錯，相映成趣。

整首詩通俗易懂，沒有引用一個典故。詩人以敏銳的藝術洞察力，截取了清明時節的一個簡短的生活片段，加以概括，提練升華，僅用寥寥數筆就把清明的時令特征、鄉土風情、人物心理描寫、情感變化刻畫得淋漓盡致．極具藝術典型性。

現在就選取這首詩的兩個英譯本進行分析。

譯文一：（題頭譯文：In the Rainy Season of Spring）

It drizzles endlessly during the rainy season in Spring.

Travelers along to the road look gloomy and miserable．

When I ask a shepherd boy where I can find a tavern．

He points at a distance hamlet nestling amidst apricot blossoms（楊憲益，戴乃迭）

譯文二：（題頭譯文：The Mourning Day）

A drizzling rain falls like tears on the Mourning Day．

The mourners heart is going to break on his way．

Where can a wineshop be found to drown his sad hours？

A cowherd points to a cot amid apricot flowers．（許淵沖）

（1）在這首簡短的詩歌中，多次出現了語義模糊。筆者就從題頭開始一處處往下進行分析。這首詩的題頭就是“清明”，我們知道我國的清明有具體的日子，就是在四月五號。但是清明節也是我國的二十四節氣之一。《淮南子。天文訓》云：“春分后十五日，斗指乙，則清明風至。”按《歲時百問》的說法：“萬物生長此時，皆清潔而明凈．故謂之清明。”清明一到，氣溫升高，雨量增多，正是春耕春種的大好時節，故有“清明前后，點瓜種豆”、“植樹造林．莫過清明”的農諺。［5］另外清明這個詞在漢語中不僅僅是一個節氣的名稱，它還包含了豐富的文化內涵。這與我國的重傳統文化和對逝去親人的紀念與念想的文化傳統是分不開的。而且我們的常識告訴我們，在中國，人們去祭拜已逝的親人也好，或是結伴去出游踏青也罷，一般都會在這個節氣的不定期的日子中進行，并不一定就是清明當天。在這兩處譯文中，譯文一對“清明”采用了模糊語義的翻譯，比較符合我國的文化傳統。根據譯文二對第一句的翻譯可知，譯文二則把清明直譯為清明當天，這是有損原文的這種模糊美的。蘇軾《江城子》的譯文之一就是因為過于照顧到英語語言是語法語言和形式語言的特性，所以把模糊的時間確切地翻譯成一個日子，結果讓蘇軾對亡妻那種夜夜思念和感傷的心情和深情就定格在一個具體的日子中的一個具體場景，似乎過了那一夜就不再思念，在那之前也不曾思念樣，全沒了那種對亡妻夜夜思念的深情和憂傷的意境美了。在這里，如果對“清明”的翻譯就確定在清明當天的話，那么也會陷入如上所說的翻譯意境美的縮小甚至缺失。而且”mourning”給整首詩歌籠罩上了一層灰暗的氣氛，這與整首詩所要傳達的意境不相吻合的。這個筆者在下文會再做分析。

（2）在詩的第二句中，又出現了語義模糊。原文中的“路上行人”并沒有特指哪個行人，而是給人以留白讓聯想，這也是一種意境美一種模糊美。我們知道清明在中國是很重要的節日，清明前后大家都會趕回家祭祖，所以這里行人應該是好多人，或者就是三三兩兩的行人，并不是像譯文二的一個，這樣才比較符合中國的文化習俗，也是給讀者的一個揣摩的空間。對“欲斷魂”的翻譯，譯文二的字面意思是就要心碎了。我認為這種過于直白的翻譯并不大適合這里的場景。而譯文一中說的”gloomy”和”miserable”則更能體現那種悲傷憂郁的情緒。”gloomy”的意思之一就是“憂郁的，沮喪的”，“miserable”的意思之一就是“痛苦的，難受的，非常可憐的”。產生語義模糊的另外一個原因就是詞語本身的多義提供的，雖然這些多義本身是近義的，但是這些感受卻沒有一個確定的程度范疇。根據這樣一句譯文，我們似乎能想象得到路上的行人中有的雙眼噙淚，有的緊蹙雙眉，有的低頭不語、這種形態各異讓人聯想和揣摩品味的意境是比較符合原文意境的。

（3）對于第三句，譯文一在句中添加了主語“I”，我們知道英語是語法語言，所以要有明確的主語。但是漢語是意合語言，可以不必語法規整。這首詩之所以如陳年的佳釀樣，歷久彌新，有很大部分原因來自于它的虛實結合。所以從意境的留白和模糊美來說，這里不妨“以模糊譯模糊”，省略主語，讓讀者去猜測去聯想，同時讀者亦不妨走入這幅畫中自己去做那個問話的行人。所以在這點上譯文二更合理些，相對來說更保留了原文的那種留白。就對“牧童”的翻譯而言，譯文一采取了歸化的翻譯方法，譯文二則采取了異化的翻譯方法。我們清代袁枚的詩《所見》里就有“牧童騎黃牛，歌聲振林樾”，原詩中的牧童指的當是放牛的孩童，我們都似乎能夠看到放牛的孩童用楊柳做支短笛，在如茵的細雨中騎著牛背歸來。但是譯文一譯成了放羊的孩童。雖然沒有保留詩本身的字面意思，但是從對詩文本身的元素的保留來看，我認為用譯文一更為妥當些，語言是一國文化的載體，那樣更能向外國讀者傳遞詩中的那種意境美。

（4）就對最后一句的翻譯而言，有一點這兩篇譯文都處理得很好，就盡量保存了原詩中的意境美。從中國詩詞的特點對原詩中的“杏花村”進行分析，筆者認為理解成杏花盛開的村子更為恰當，如果只是一個村子的名字那么就沒有什么聯想的空間和意境美了。我們有古詩云“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亦有李白“借酒澆愁”的典故，想象下三三兩兩的行人，難敵心中的憂傷，想借酒澆愁，問一牧童，牧童遙指一處開滿杏花的村子，小小的村莊在迷蒙的春雨和盛開的杏花中，若隱若現，那么行人憂郁的心情或許能為之晴朗。所以譯文一不僅保留了原文的意境美，還為我們提供了很多可供想象和揣摩的余地，這就比較地保存了原詩的特點了。譯文二也對“杏花村”的翻譯做了這樣的處理，但是因為用詞上的儉省，倒少了點譯文一中由”hamlet” ”nestling”和”blossoms”所提供的美和對聯想的啟發了。

五.結語

這里僅取兩個英譯本從語言模糊，語義模糊和由模糊語義帶來的詩歌中的意境美加以分析。因為模糊語其特別的語用功能和說話人在特定語境下的需要，它已經被越來越多的應用于生活的方方面面。詩歌中的意境美亦和模糊語息息相關，因此在詩歌的翻譯時當盡量保持詩中的意境美和文化各方面的因素，只有這樣才能使翻譯更加貼近原詩，讓譯文讀者更好地領略到原詩的美，從中獲取真正的詩的享受。

注解：

① 文中的譯文轉引自黃國文 “《 清明》一詩英譯文的人際功能探討”， 《 外語教學》，2002，（3）：34-38．

參考文獻：

［1］ ［2］郭璐璐 諶莉文.漢語古詩中的語義模糊及其翻譯策略［J］.語言應用研究， 2011，（5）.

［3］ 李勇忠.語言的模糊性及其語用功能［J］.江西師范大學學報，2001，（5）.

［4］ ［5］孟祥德.在古典詩詞翻譯中重構意境［J］.科技信息，2008，（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