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的朋友》中的不可靠敘述者

作者簡介：劉婷萱，蘇州大學外國語學院，系蘇州大學外國語學院英語語言文學在讀研究生，二年級。

（蘇州大學外國語學院 江蘇 蘇州 215006）

摘 要：詹姆斯對現實主義文學運動貢獻卓著，他尤其主張作家要在小說觀點敘述是保有最大限度的自由。詹姆斯關于敘述人稱視角、內心獨白，尤其是他長篇小說和短篇故事里蘊含的“不可靠敘述者”富于想象力的運用都把小說敘事的層次和趣味性提升到了新的高度。本文通過對詹姆斯的短篇故事《朋友的朋友》中不可靠敘述者的分析，在自我貶低、天真的陌生化、有限靠近規范三方面，分析敘述者如何減少與讀者的距離。

關鍵詞：不可靠敘述者；契約型不可靠敘事理論；自我貶低；天真的陌生化；有限靠近規范。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026X（2012）12-0000-02

一、概述

（一）不可靠敘述者這一術語由美國文藝評論家韋恩·布斯（Wayne C.Booth）在他1961年出版的著作《小說修辭學（The Rhetoric of Fiction）》中第一次引入，在談及敘述者的話題時他認為“第一人稱敘述是不可信的”。出現不可靠敘述者的故事通常是第一人稱小說，但是第三人稱小說也存在這樣的敘事手法。讀者無法信賴敘述者主要存在這些因素：敘事者內心的不安定、精神疾病、強烈的偏見、自我欺瞞、模糊的記憶、知識的欠缺、無法了解事情全貌的視角等。

從《白鯨記》中值得信賴的以實瑪利，威廉·福克納的《喧囂與憤怒》中出現的多名敘述者，到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的《羅麗塔》中的罪犯亨伯特·亨伯特，敘述者的可信度有天壤之別。比如，敘述者的說話內容從一開始就是錯的，將錯覺看作事實、罹患精神疾病。但是為了達到戲劇性的效果，這種手法通常在臨近故事結尾才會暴露出來。讀者和觀眾在得知了出人意料的結尾之后，會從另一視角重溫整個故事。更有甚者，敘述者的可信度到最后都未挑明，使讀者和觀眾無法準確知道敘述者口中的真相究竟為何以及故事情節應該如何解釋，從而留下諸多謎團。

（二）不可靠的敘述者類型

1.兒童敘述者

當故事將兒童作為敘述者時，由于經驗和判斷力的不足，身為主人公的少男少女成為了“不可靠的敘述者”。

2.欺騙讀者的敘述者

欺騙讀者和其他故事中人物的角色也是不可靠的敘述者。這種敘事技巧在小說發布時被批評為“對讀者不公”。

3.有精神問題的敘述者

患有智能障礙和精神病的敘述者也是通過自己的感覺來描述人物和世界的，所以故事有時會與事實大相徑庭。

4.記憶的模糊不清的敘事者

雖然沒有達到精神病的程度，但是擁有不確定的記憶的人物成為敘事者時，他就成為了不可靠的敘事者。

5.多名不可靠敘事者

當多個敘事者的敘述出于私利私欲、個人偏見和模糊的記憶時，他們全都是不可靠的。

（三）第三人稱小說中的不可靠敘事者

不僅僅是第一人稱角色，在把某個登場人物作為焦點的單一視角（神之視角）的第三人稱小說中，由于視角的限制，敘事者也產生了另一種近似不可靠敘事者的效果。此外，對故事了如指掌的第三人稱敘事者有時也會省略重要的事情而欺騙讀者和觀眾。

二、契約型，親近型不可靠敘述理論

1961年布斯提出修辭性的敘述不可靠理論，他指出，在讀者發現敘述者的敘述事件或價值判斷不可靠時，往往產生反諷效果。此后，費倫根據“不可靠敘述”的修辭效果，即 “不可靠敘述”對敘述者和“作者的讀者”之間的敘述距離所產生的影響，把“不可靠敘述”定為兩大類型：“疏遠型不可靠性”（estranging unreliability）和“契約型不可靠性”或“親近型不可靠性”（bonding unreliability）。在后者中，敘述者的報道、闡釋或判斷與“作者的讀者”對這些因素的推斷之間的差異，會產生一種悖論式的效果，即這些差異會減少敘述者與“作者的讀者”在闡釋、感情或倫理上的距離。契約型不可靠性可表現為敘述者的自我貶低、天真的陌生化等。費倫進一步提出契約型/親近型不可靠性的六個子類型。本文將重點分析以下三種契約型/親近型不可靠性：真誠但錯誤的自我貶低、天真的陌生化和有限靠近

三、文本分析

《朋友的朋友》是亨利·詹姆斯于美國內戰間創作的志怪故事。故事敘述者的兩個朋友，一位是女性朋友深居簡出，婚姻失敗；另一位是敘述者的未婚夫，典型紳士。兩位朋友有共同奇異經歷，而且生活習慣，興趣愛好等方面驚人相似。故敘述者認為有必要讓他們相識，但是由于種種原因他們無緣相見。直到一天傍晚敘述者再次安排見面，但是敘述者的妒意故意讓他們再次錯過。隨后，女性朋友香消玉損，而她的未婚夫聽聞此消息后反映異常，兩人似乎早有情愫。最后敘述者離開了未婚夫，而未婚夫則在幾年后郁郁而終。

雷蒙-凱南（Rimmon-Kenan）在《敘事虛構作品：當代詩學》（Narrative Fiction：Contemporary Poetics）中總結到，“（敘述者的）不可靠性主要源于敘述者有限的認識，個人的參與以及有問題的價值體系”［2］。就敘述者而言，她對所述人物和事件的認識是非常有限的。由于她是第一人稱敘述者，敘述者的敘述僅僅對于自己親眼目睹或是親身經歷的事件來說具有權威性，因此，敘述者能否準確而又客觀地洞察別人的想法和感覺，這本身就是值得讀者懷疑的。事實上，作為第一人稱敘述者，敘述者的敘述必然從個人眼光出發并且不可避免地帶上個人的情感色彩。正是基于局限的個人觀點，敘述者的敘述并不能夠客觀地反映全部真相，具有不可靠性。詹姆斯正是巧妙地通過人物自己的想法和語言使這一不可靠敘述者躍然紙上。

（一）真誠但錯誤的自我貶低（sincere but misguided self-deprecation）

正如字意所示，這種親近型不可靠敘事發生在倫理/評價軸上，并取決于兩種判斷的共存，一是判斷哪些是真誠的自我貶低；二是判斷為什么這些自我貶低是錯誤的天真的陌生化。［3］“When accordingly at five she presented herself I naturally felt 1 and base.My act had been a momentary madness，but I had at least，as they say，to live up to it.She remained an hour；he of course never came；and I could only persist in my perfidy.I had thought it best to let her come；singular as this now seems to me I held it diminished my guilt.Yet as she sat there so visibly white and weary，stricken with a sense of everything her husbands death had opened up，I felt a really piercing pang of pity and remorse.If I didnt tell her on the spot what I had done it was because I was too shamed.I feigned astonishment—I feigned it to the end；…” 敘述者滿懷歉疚和悔恨的說完這段話。通過強烈地自我貶低，體現了自己的真誠，也諷刺了“她”，她丈夫的死并沒有影響到她，她迫不及待的想和他見面。作者巧妙的構思，敘述者的擔心和不安，反襯出人物的品性，也展示了敘述者真誠的面目。通過自我貶低而造成的顯著反差對比，使得讀者容易理解、接受敘述者，批判的目標就指向了“她”。以后當敘述者繼續講述他如何故意撒謊，故意讓他們錯過時，讀者都會站在敘述者的角度幫他思考、替他著想。敘述者雖然行為也有所不妥，但這種自貶的方式還是拉近了與讀者的距離，使得兩者在立場上達成一致。

（二）天真的陌生化（naive defamiliarization）

“它經常以不可靠讀解的形式出現。”［2］顧名思義，敘述者是通過一個明知故犯的錯誤，讓讀者重新審視一個貌似簡單的問題。其效果往往能達到作者的期望。在故事中，也有這樣的問題出現：“In the train the next day this struck me as a good deal for him to have consented to；but my purpose was firm enough to carry me on.I mounted the long hill to where the view begins，and then I knocked at her door.I was a trifle mystified by the fact that her blinds were still drawn，reflecting that if in the stress of my compunction I had come early I had certainly yet allowed people time to get up.‘At home，mum？She has left home for ever.’ I was extraordinarily startled by this announcement of the elderly parlour-maid.‘She has gone away？’‘Shes dead，mum，please.’ Then as I gasped at the horrible word；’She died last night.’……I felt for the moment as if I had killed her；I turned faint and saw through a vagueness the woman hold out her arms to me…… ” 通過敘述者與這個侍女的對話，讀者也會禁不住思考：她死了，是真的嗎？還是她只是走了？她的死和敘述者有關系嗎？真的是敘述者間接害死了她嗎？作者故意設計的這個情節，提出這個問題，目的實際上是讓讀者思考這個問題。所以當敘述者緊接下來與未婚夫交談，告訴他她的死訊時，讀者不會強烈排斥，讀者會覺得她的死與敘述者并無太大關系，甚至不會把她的死與敘述者聯系起來，無形之中也拉近了與讀者的距離。

（三）有限靠近規范（partial progress toward the norm）

在敘述者得知了她的死訊后，陷入了很長時間的想像與自我詰問之中。“Suddenly，with a small moan that was barely audible，she dropped upon the sofa.She was dead.What unknown ‘little rub’had dealt her the below？What concussion，in the name of wonder，had awaited her in town？I mentioned immediately the one thinkable ground of disturbance- her having failed to meet at my house，to which by invitation for the purpose she had come at five oclock，the gentleman I was to be married to，who had been accidentally kept away and with whom she had no acquaintance whatever.This obviously counted for little；but something else might easily have occurred；nothing in the London streets was more possible than an accident，especially an accident in those desperate cabs.What had she done，where had she gone on leaving my house？......”

作者這樣設計情節，就是讓讀者參與進來，并給出極大地自由空間，讓讀者自己來進行想象。讀者會開始與敘述者一起思考，這個女人真的死了嗎？她是什么時候死的？她在死之前去過哪里？她在我家都做了什么？他們兩見面的狀況又是什么樣？……這樣的敘述方式給出了讀者無限的想象空間，這種不干涉、控制讀者的方式，更與現實和社會現象貼切，更具有真實感。也自然同時拉近了與讀者的距離。

結論

《朋友的朋友》中，作者詹姆斯巧妙地通過對敘述者的自我貶低、天真的陌生化、有限靠近規范三方面，使得敘述者拉近了讀者，減少排斥情緒。成功體現契約型不可靠的達到與讀者之間動態的效果，這體現各個敘事成分之間互動關系的強調與關注，能夠擁有動態的視野，以一種倒懸的方式來綜合考察敘述者的不可靠。同時，也成功地諷刺了一些人物的虛偽面目，將人物形象刻畫得惟妙惟肖。

參考文獻

［1］ 王悅。析麥克尤恩《立體幾何》：不可靠敘述的生成與闡釋［J］.外國文學2010，（1）；16—22

［2］ 尚必武．敘述謊言的修辭旨歸：詹姆斯·費倫的“不可靠敘述”觀論略［J］．解放軍外國語學院學報，2008（5）：101-105．

［3］ ［美］詹姆斯·費倫．《洛麗塔》中的疏離型不可靠性、親近型不可靠性及其倫理［M］∥《敘事》（中國版）第一輯，肖向陽，譯；唐偉勝，校．廣州：暨南大學出版社，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