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刊中“就X+VP”格式使用的調查

摘 要：“就X+VP”格式因其表述的正式性、書面性而在新聞報刊中大量運用，本文以2011年全年的《南方周末》作為調查對象，調查該格式在報刊中的使用情況。本文從句法平面通過對語料的分析考察了該格式的特點。

關鍵詞：“就X+VP”格式；結構特點

Abstract：The structure of “Jiu X+VP” is often used in newspapers because it is expressed in a formal and written form.This paper makes a whole survey of the “Southern Weekend” published in 2011，aiming at investigating the usage of this structure in the press.This paper studies the syntax of this structure.

Key Words：“Jiu X+VP”；syntax

中圖分類號：H14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026X（2012）12-0000-03

一、前言

（一）關于“就X+VP”

●在這里，將就中國國防建設的有關情況作進一步的介紹和闡述。（北京大學語料庫）

●俄方已就此向美國闡明了自己的看法，并建議美方認真對待朝鮮方面的表態。（同上）

●外交部發言人：中朝正就落實經援進行具體商談。（同上）

上述的例句都有一個特點，就是“就”后面緊跟著名詞或者名詞性短語、代詞或者謂詞性短語，并作為一個整體共同修飾謂詞或者謂詞性短語。張欣亮（2009）將這一格式描述為“就X+VP”格式，在這一格式當中，介詞“就”為不變成分，與“X”（即名詞或者名詞性短語、代詞、謂詞性短語）構成介詞短語，作“VP”（即謂詞或者謂詞性短語）的狀語。由此可見，在這一格式中，介詞“就”為核心，要研究這一結構，必須從“就”入手。

在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礎上，本文試圖以《南方周末》為例，通過分析“就X”與“VP”的構成及特點來考察“就X+VP”格式在報刊中的使用情況。本文的語料如非特別標注，則都來源于《南方周末》2011年份刊。我們所考察的語料共700余萬字，其中所得“就X+VP”的用例有490條，共計3萬字左右。

二、就X與VP的結構特點

（一）“就”的義項

呂叔湘在《現代漢語八百詞》中指出，當“就”作為介詞時，一共有4個義項：①引進動作的對象或范圍；②表示從某方面論述，多與其他人相比較；③接近；靠近；④趁著；借著。

當“就”為第三個義項時，當后面接單音節時，多為一些固定的詞語，例如“就地取材”、“就近入學”。這種情況中的“就”仍然有明顯的趨向義。而我們所考察的“就X+VP”格式中，“就”的虛化程度則更高，所表現出的是介詞的特點。因此，在本文中，我們不將這類格式納入考察范圍。當后面接的是多音節詞語時，“就”后面必須要加“著”，例如 “就著桌子寫字”。①這種情況顯然并不屬于“就”后面緊跟著賓語X的情況。

而當“就”為第四個義項時，其后也多是要加“著”，例如：“小李就著醫療隊進村的機會，學了不少醫學基本知識”。②同樣地，這種情況也不符合我們所考察的“就X+VP”格式。

因此在本文所研究的“就X+VP”格式中，“就”多為前兩個義項。如：

1）就亞文化而言，一方面……另一方面……（2011年1月27日）③

2）就我所知，一個文人和一群畫家的關系……（2011年1月27日）

在1）中，介詞“就”引出論述的范圍為“亞文化”，而非其他類型的文化。在2）中，“就”引導的結構表示論述是從“我”的方面為出發點的，也許與其他人所知道的會有不一樣，從而形成比較。

（二）X的構成及其特點

1．X的構成

金昌吉（1996）在《漢語介詞和介詞短語》中認為，介詞的核心功能是附著在名詞、代詞和名詞性短語面前表時間、關涉等關系，除此之外，介詞仍有其他的功能，其中一個功能就是附著在動詞性短語和小句之前。

為了考察該格式中介詞“就”所介引的X的構成情況及其特點，我們從2011年一整年的《南方周末》中篩選出符合該格式的語料490條，經過分析，我們發現，該格式中X的構成多種多樣，例如：

3）就需求而言，當代中國建造……（X為名詞）（2011年1月06日）

4）而就他了解，在像龔育之……（X為代詞）（2011年1月27日）

5）就當今國內消費至上、物質至上的文化環境來看……（X為定中短語）（2011年1月06日）

6）就中國自身來說，……（X為同位短語）（2011年1 月13 日）

7）就貿易、經濟合作而言……（X為名詞性聯合短語）（2011年1月20日）

8）就工薪所得而言，有對起征點的規定……（X為“所”字短語）（2011年8月18日）

9）看來，就工業發展來說……（X為主謂短語）（2011年1月27日）

10）……就真正解決干旱而言，興修水利……（X為動賓短語）（2011年2月17日）

11）梁啟超在與同盟會就立憲與革命進行論戰時……（X為謂詞性聯合短語）（2011年2月24日）

12）雖然他的作曲風格一般而言非我所喜，但就一位作曲家而言……（X為量詞短語）（2011年5月12日）

13）2010年7月，安徽省林業廳就合福鐵路穿越安徽揚子鱷國家級自然保護區進行公示……（X為小句）（2011年4月7日）

根據黃伯榮、廖序東（2007）《現代漢語》（增訂四版），短語的功能可以分為名詞性短語和謂詞性短語，其中，名詞性聯合短語、定中短語、同位短語、“所字”短語都屬于名詞性短語，謂詞性聯合短語、主謂短語和動賓短語都屬于謂詞性短語。又因為在我們所搜集到的語料中，充當X的代詞所指代的多為名詞性成分，功能相當于名詞，如例4）。因此，我們可以把上述X的構成分成名詞或名詞性短語、謂詞性短語和小句三大類，在我們搜集到的語料中，這三大類的分布如下：

表1 X的構成

X的構成出現次數語料總數百分比

名詞或名詞性短語44649190．83

謂詞性短語324916.51

小句134912.64

{注：由于其中一條語料“無論就宏大敘事的開放度而言，還是就細節考證（這方面大陸顯然也有資料的優勢）而言，都是這樣”，包含兩個該格式，并且前一個格式中的X為名詞性短語，后一個格式中的X為謂詞性短語，因此，我們將這條語料當成兩條來計算，即實際所分析的語料總數為491。百分比精確到小數點后兩位數。下同。}

通過表1我們可以看出，雖然介詞“就”既可以介引名詞或名詞性短語，也可以介引謂詞性短語和小句，但是，其核心功能還是與名詞或名詞性短語連用，構成介賓短語。因此本文考察的重點主要放在當X為名詞或名詞性短語時。

2.X的特點

當X為單個名詞時：

在該格式當中，X為單個名詞的例子并不多，在我們找到的例子當中，單個名詞做X的多為表示時間或者地點的名詞。如：

14）就目前看，該數字……。（X為時間名詞）（2011年1月27日）

15）但就中國而言，城鄉差異、沿海與內地差異并未納入其視野。（X為地點名詞）（2011年3月31日）

如果是單個普通名詞做X，其前后一般有上下文與之相補充，如：

16）2010年年初，滬深A股總市值分別為18.38萬億和5.928萬億；年末分別為18.09萬億和8.64萬億，兩市總市值增加了2.4萬億元。而就指數而言，兩個市場則分別下跌了14％和7.5％。（2011年1月6日）

17）“單就速度來說，（這些年的發展）是足夠了，甚至有點超速。以前通俗講又好又快，十二五規劃綱要提出確保安全的基礎上高效發展，但我們只注重了又快、高效，忽視了又好和安全?！保?011年3月24日）

在16）中，因為有前文的鋪墊，所以我們能明白“指數”是指滬深A股的指數，如果缺少前文的鋪墊，單看“指數”就比較難理解。而在17）中，因為有后面的補充說明，“速度”是指什么也就明白了。就我們所搜集到的語料，能進入該格式充當X的普通名詞，一般需要與“這、這些、那、那些、整個、總的”等代詞或表示范圍的詞語相結合。如：

18）南方周末記者近十年來曾多次就這一主題深入柏林進行報道。（2011年2月24日）

如果缺少了“這一”，“主題”就難以單獨進入這個句子當中充當成分。

當然，對于少數普通名詞，如“事”，就可以直接進入該格式，組成“就事論事”，這是因為其在長期使用中已經約定俗成了，凝固成固定短語，作為一個整體來使用。

當X為名詞性短語時：

在我們所搜集到的語料中，作為X的名詞性短語包括定中短語、同位短語、名詞性聯合短語、量詞短語，“所”字短語。其中以定中短語居多。如：

19）“醫患關系中……未就輸液的風險作出說明?！保▌莹C名構成的定中短語）（2011年1月20日）

20）就這些特點來說，中國的水電開發潛力是否具有一定的特殊性？（代–名）（2011年1月27日）

21）兩位主戰的“大摩女”，同樣就“過激的言論”發布了道歉微博……（形–名）（2011年1月27日）

22）日本首相菅直人就核電站危機發表告國民書……（名–名）（2011年3月17日）

在該格式中，經常出現“就+…問題+VP”的例子，即X是以“問題”為中心的偏正短語。在該格式中，中心語“問題”前面的修飾語比較靈活，既可以是名詞、名詞性短語、代詞、又可以是謂詞和謂詞性短語。

23）實際上，自開學以來，就高考問題，深圳市一直在與教育部進行談判……（名詞修飾“問題”）（2011年6月9日）

24）1985年，魏茨澤克曾就德國戰爭罪責問題發表了一篇著名演說……（名詞性短語修飾“問題”）（2011年3月10日）

25）我就此問題請教了前駐英國大使、現任中國軍控與裁軍協會會長馬振剛……（代詞修飾“問題”）（2011年3月10日）

26）國防部正在與這些地區的政府就安置問題進行艱難的談判。（謂詞修飾“問題”）（2011年4月21日）

27）去年國家有關部門已就事業單位改革問題到他們單位調研……（謂詞性短語修飾“問題”）（2011年5月12日）

在這些例子中，除了代詞修飾“問題”時，修飾語與“問題”之間不能加入“的”之外，其余例子都可以在修飾語與“問題”之間加入“的”起定語標志作用。

當X為代詞時：

根據黃伯榮、廖序東（2007）《現代漢語》（增訂四版），如果按句法功能劃分，代詞可以分為代名詞、代謂詞、代副詞。按作用劃分，又可以分為人稱代詞、疑問代詞和指示代詞。在我們搜集到的語料中，做為X的代詞多為代名詞，按作用劃分的話可以分為人稱代詞和指示代詞兩大類。

28）就我所知，我們沒有在全國做這種調查。（X為人稱代詞）（2011年5月26日）

29）就此而言，中國詩人中恐怕無人及得上杜甫。（X為指示代詞）（2011年1月27日）

當X為人稱代詞時，表示從特定的出發點來闡述VP，主觀性比較強，可以兩個“就X+VP”格式連用，起到對比兩種不同主觀觀點的作用。當X為指示代詞時，多用來回指上文已知的信息。

當X為謂詞性短語時：

從我們搜集到的語料可以發現，當X為謂詞性短語時，可以是主謂短語、動賓短語、謂詞性聯合短語。

朱德熙（1982）在《語法講義》里區分了謂詞性成分充任主語的兩種類型，其中一種類型的謂詞性成分本身所表示的動作行為變化意義已經事物化了，這類型的主語可以用“什么”來指代，另一種類型的謂詞性成分本身所表示意義并沒有事物化，其作用是陳述動作行為等。前者的指稱性強，后者的陳述性強。同樣的，在謂詞性短語充當X的時候，這些謂詞性短語本身所表達的動作、行為、性質、狀態等意義已經事物化了，其指稱性大大超過陳述性。在這些成分后面往往可以加上“這一問題”、“這一情況”等而意思不變。如：在例10）中可以說“就真正解決干旱（這一問題）而言”， 例11）中可以說，“梁啟超在與同盟會就立憲與革命（這一論點）進行論戰時”。補充了括號里面的成分之后，句子的意思非但沒有改變，而且還更加凸顯了謂詞性成分的指稱性，其功能更類似于名詞性成分。

（三）能夠進入該格式的VP及其特點

通過分析所搜集到的490條語料中VP的構成，我們得出了如下的表格：

表2 VP的構成

VP的構成語料數百分比

單音節動詞40.81

單音節動詞+“而、來”等24249.38

雙音節動詞153.06

四字格成語20.40

短語22746.32

我們發現，在該格式當中，雙音節詞比單音節詞更占優勢。而能進入該結構的雙音節詞中，有很大一部分是由單音節動詞如：“看、聽、言”等與沒有實際意義的“而、來、所”等湊成的“而言、來說、所看”等雙音節詞充當的。如：

30）就目前中國情況而言……（2011年5月5日）

31）單就輿論來說，在左翼知識分子群體……（2011年5月19日）

這一類的雙音節詞之所以出現的頻率如此之高，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這類詞往往已經虛化，其本身所帶有的“言說義”漸漸消失，而單純只是起標記和強調介詞賓語的作用。根據付琨（2008）《由言說義后置詞構成的介詞框架考察》，這類詞語大多還處在語法化過程中，因此有些虛化程度高的，在句法和語義層面完全可以省略，有些還保留強烈動詞義的不能省略。正因為這類詞語與X之間一般不具有實際的語義上的關系，而單純起標志作用，因此，能夠與之搭配的X所受到的限制就比較少，因此該類格式出現的頻率也就高。

另一方面，短語結構充當VP的例子也非常的多，通過分析這些短語的結構，我們得出如下表格：

表3 VP為短語結構時的類型

短語結構語料數短語結構語料總數百分比例子

動賓短語18722782．37就中國經濟的某個方面或某個地區進行研究（2011年1月13日）

主謂短語42271.76就釣魚島主權問題關系緊張（2011年1月6日）

狀中短語152276.60可以就各個項目具體分析（2011年3月17日）

連謂短語102274.40就輸液問題聯系朱之鑫本人采訪（2011年1月20日）

述補短語82273.52每人可以就同一議題發言兩次（2011年3月10日）

聯合短語62272.64就此真誠致歉或被追責（2011年09月01日）

兼語短語12270.44并就每一條意見指定了各職能部門承擔相應的工作（2011年07月28日）

從表格中我們可以發現，較之于其他結構的短語，動賓短語在這類格式中占有著絕對優勢，而在這一類短語中，由“進行+賓語”構成的短語數量非常多。如：

32）就中國經濟的某個方面或某個地區進行研究。（2011年1月13日）

33）就中美關系正?；瘑栴}進行了數次會談。（2011年5月5日）

通過整理所得的語料，我們發現，“進行”后面所跟的賓語經常為：研究、討論、調查、協商、申報、比較、公示、公布、談判、接觸、交流、決策、探討等。這些詞語具有一些共同的特征，其一，都為雙音節詞；其二，既可以做名詞又可以做動詞。如：

做動詞： 研究一下 討論問題 詳細調查

做名詞： 搞研究 這次討論 調查結果

其三，這些詞語做“進行”的賓語之后，后面不再帶賓語；其四，這些詞語所表示的動作一般較為正式，所持續的時間也比較長。

類似“進行”這樣的詞語，還有“給予”“加以”等，朱德熙（1985）在《現代書面漢語里的虛化動詞和名動詞》里，將“進行”“給予”“加以”這一類詞稱為“虛化動詞”，將“研究”“調查”“討論”等詞語稱為名動詞。

這一類虛化動詞可以將具有陳述性的詞語變成具有指稱性的詞語，在形式上，虛化動詞加在這些詞語的前面，構成動賓短語。在這樣的結構里，雖然名動詞表現的是其名詞性的一面，但是由于前加了虛化動詞，因此其整體所表現出的為謂詞性的一面，可以充當謂語。

注解

① 呂叔湘.現代漢語八百詞（增訂本）［M］，北京：商務印書館，2010，318.

② 同上.

③ 此括號內的日期表示該條語料選自《南方周末》2011年1月27日的報道.下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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