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依據最近出版的、能夠反映國內史學界最新研究成果的學術著作,認真考量了人教版高中歷史教材對某些史實的表述,發現某些表述明顯是不嚴謹的甚至是錯誤的。
關鍵詞:人教版;高中歷史教材;學術著作
人教版教材編寫者基于新課程理念,在運用專題史體例編撰高中教科書時,在某種程度吸收了國內外史學界的最新研究成果,對某些歷史問題的表述有所變化。但是,我們也必須注意到,由于篇幅及其體例的限制,教材編寫者對某些問題的表述并沒有充分展開,對某些歷史細節并沒有充分考證,出現了某些史實表述方面的錯誤。
人教版教材編寫者在必修1第14課第67頁寫道:“從此(1919年五四運動),一些具有初步共產主義思想的知識分子開始走上同工人運動相結合的道路,把馬克思主義傳播到工人中去。”無論是人教版必修3第15課第74頁的邏輯還是按照金沖及編著的《二十世紀中國史綱(簡本)》(上冊)(第115~125頁)的敘述,都一致認為馬克思主義傳播到工人運動中去并非始于五四運動,而是始于1920年中國共產黨早期組織。在確立對馬克思主義的信仰之后,先進分子陸續在中國各地建立一批共產黨的早期組織。中共早期組織通過創辦工人補習學校,出版面向工人的刊物《勞動界》《勞動者》《勞動音》《濟南勞動月刊》,積極向工人宣傳馬克思主義,促進了工人階級的思想覺悟,為后來中共的創立準備了條件。
人教版教材編寫者在必修1第14課第68頁寫道:“中國共產黨在大力開展工人運動中,深感要戰勝強大的敵人,必須建立革命統一戰線。1923年,中國共產黨第三次全國代表大會通過中國共產黨與中國國民黨合作的決定。”按照張豈之主編的《中國歷史·晚清民國卷》、金沖及編著的《二十世紀中國史綱(簡本)》和徐中約的《中國近代史:1600~2000中國的奮斗》;將第一次國共合作實現的過程中中共政策的轉變梳理如下:1921年7月,中共一大制定的黨綱中明確規定黨的奮斗目標是用革命軍隊與無產階級一起推翻資本家階級的政權,建立無產階級專政,消滅資本家私有制。1922年7月,中共二大最重要的成果就是第一次明確地提出了反帝反封建的民主革命綱領,還通過了《中國共產黨章程》和加入第三國際(即共產國際)等九個決議案。在《關于“民主的聯合戰線”的決議案》中,提出要先行邀請國民黨在適宜地點開代表會議。1922年8月,中共中央特別會議在杭州西子湖畔召開(史稱“西湖會議”)。經過激烈爭論,共產國際代表馬林迫使會議接受了共產國際關于建立國共合作的建議,決定在孫中山按照民主原則改組國民黨的前提下,共產黨員可以個人名義加入國民黨。這一決定得到1923年6月12日至29日在廣州召開的中共“三大”的確認。1922年9月,李大釗、陳獨秀等陸續加入國民黨。1923年1月,共產國際作出《關于中國共產黨與國民黨的關系問題的決議》,
要求中國共產黨黨員加入國民黨,并參加孫中山的資產階級民主革命。迫于共產國際的強大壓力,陳獨秀勉強地接受共產國際作出的這個關乎中國革命前途和命運的重大決定。這一點在中共三大通過的《中國共產黨第三次全國代表大會關于國民運動及國民黨問題的決議案》中得到印證。教材編寫者所使用的“中共三大通過國共合作的決定”的說法是不準確的。
人教版教材編寫者在必修1第14課第69頁寫道:“(1927年)7月15日,汪精衛大肆捕殺共產黨員和革命群眾。”據徐中約在其被國內外史學界公認為研究中國近代史的權威著作《中國近代史:1600~2000中國的奮斗》,其中提出了與人教版教材的表述截然不同的觀點。茲摘錄如下:(在蔣介石在上海發動四一二反革命政變之后,國共分裂的危險日益加劇——引者注)1927年6月1日,他(指斯大林)發了一封電報給鮑羅廷(蘇聯派駐中國的顧問)和中國共產黨,命令他們:(1)組織一支包括二萬名共產黨員和五萬名工人農民的新的武裝力量;(2)在武漢重組國民黨;(3)在國民黨中央委員會中增加工農成員;(4)不待武漢政府的命令,沒收當地土地;(5)設立一個國民黨特別法庭,審判反革命者,而不可涉及共產黨員。事實上,它是號召組建一支獨立軍隊,把武漢變成一個僅置于汪精衛傀儡領導之下的共產主義政權。鮑羅廷和陳獨秀認識到這個命令是行不通的,于是就要求羅易(共產國際代表)去執行。為了顯示他的善意和誠信,羅易就向汪精衛出示了這封電報。到這個時候,汪精衛才認識到史達林(即斯大林)的真正意圖是要摧毀國民黨左翼,把武漢政權變成共產主義的傀儡。然而他沒有立即采取行動來阻止這個陰謀。7月13日,鮑羅廷宣布共產黨員將退出政權,但不退出國民黨。中國共產黨將黨部遷往江西九江,并且對武漢的攻擊也逐步升級。7月14日,汪做出了報復,宣布國民黨中的共產黨員在言語和行動上,都違反了國民黨的政策和思想,是有罪的,并且將會受到嚴厲懲罰。兩天后,他進一步宣布,如果共產黨員退出武漢政府,就要同時退出國民黨、軍隊和各級政府。盡管看起來汪精衛已經和共產黨分裂,但還能夠容忍他們,沒有立即進行清洗,也沒有將共產黨從國民黨內和軍隊內強制解散。直到7月26日,武漢主席團才在共產黨繼續不斷的辱罵聲中,命令從國民黨內和政府職位上驅除共產黨員,除非他們放棄共產黨員資格。同時,國民黨員不允許參加其他黨派。8月1日,共產黨員借著國民黨左派的名義在南昌起義,最終引致致命的打擊。汪決定命令全面清洗共產黨員,重組重要組織,比如總工會、農會、婦女協會和商會。綜上所述,我們可以認為汪精衛在7月15日只是采取“和平分共”,并沒有展開激烈的行動,只是到了南昌起義爆發之后,才采取嚴酷的屠殺政策。
人教版教材編寫者在選修4第三單元第2課《美國國父華盛頓》第42頁引用了童年時期的華盛頓用斧子砍倒一顆櫻桃樹后,主動向父親承認錯誤并得到父親原諒的故事,宣稱家庭教育對華盛頓的良好品格的形成產生了深刻影響。實際上,這個在美國家喻戶曉的故事被證實純屬虛構。該故事源于美國梅森拉克魏姆斯牧師編寫的、并于1800年付梓印行的、只有短短80多頁的《華盛頓傳》。2008年,美國考古學家在對華盛頓童年所住房屋的遺址進行深入細致地發掘并獲得華盛頓一家人的許多文物以后,做出了一個許多人不愿聽到但又不得不接受的結論:“童年時期華盛頓的家及其附近,連一棵櫻桃樹都沒有,更別提什么樹墩與生銹的斧頭了。”這就充分說明華盛頓根本就沒有砍過櫻桃樹,何來承認錯誤之說。或許,人教版教材的編寫者為了慎重起見,在引用這則故事時,特別使用了“據傳說”的措辭,這本身就使這則故事的可信性大打折扣。歷史教材的編寫者應該秉承求真崇實的理念,撰寫既有嚴肅性又不失生動性的信史。
無獨有偶,人教版教材編寫者在選修4第四單元第1課《中國民主革命的偉大先行者孫中山》第59頁寫道:“中日甲午戰爭
前夕,孫中山上書給清政府要員李鴻章,提出自己富強中國,發展生產的系統主張。但是,他既沒有得到答復,也沒有見到李鴻章。孫中山意識到,通過上書請愿的辦法來改革中國的政治是行不通的。上書受挫使孫中山毅然拋棄改良幻想,走上了反清革命的道路。”按照人教版教材的說法,上述受挫促使孫中山立即由改良走向革命,事實果真如此嗎?按照臺灣中央研究院院士黃宇和在《三十歲前的孫中山:翠亨、檀島、香港(1866-1895)》一書中的觀點:“該上書雖然失敗,孫中山還是把該書全文八千余字刊刻于當年上海出版的《萬國公報》月刊。此舉的目的很明顯:他希望借此引起李鴻章重視,或其他大員注意。如果他的改革建議得到接納,并被邀請參加推進新政,則仍有希望采取和平手段改變清廷以圖強。無奈日復一日,回信仍如石沉大海。同時,甲午中日戰爭爆發,清軍節節敗退,清廷顯得愈是腐敗無能,他的革命決心就愈是堅決。”據上所引,我們似可認為,上書受挫并沒有促使孫中山完全拋棄改良的想法,是甲午戰爭中清政府的糟糕表現最終推動孫中山義無反顧地選擇了革命道路。
這課的第61頁,關于宋教仁的死因,人教版教材編寫者仍然深受傳統觀念的影響,堅稱袁世凱是宋教仁遇刺案的幕后真兇。或許,人教版教材編寫者所持的重要理由就是宋教仁所領導的國民黨在議會選舉中贏得了壓倒性勝利,控制了議會中的大多數席位,威脅到袁世凱的權力和地位,加之宋教仁拒絕袁世凱的收買,激化了宋教仁和袁世凱之間的矛盾,為欲大權獨攬的袁世凱所不
容。“宋案”發生后,兇案嫌疑人的離奇死亡,促使人們本能地將幕后真兇鎖定為袁世凱。
然而,學者張耀杰在《誰謀殺了宋教仁:政壇懸案背后的黨派之爭》一書中,運用大量經得起檢驗的史料,認為宋教仁當年之所以遭到暗殺,其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在黨內的聲望崛起過快,甚至架空了革命領袖孫中山,而其政治主張也為黨內許多革命大腕所不容。眾所周知,宋教仁當年一直在鼓吹議會政黨內閣制度,孫中山等人都傾向于總統制。正因為如此,隨著他的聲望驟然上升,其議會政治道路也引起了黨內其他領導人,尤其是向來擁護孫中山的黑社會色彩濃厚的陳其美的強烈不滿,其最終的命運也就可想而知了。導致宋教仁慘死的元兇并不是遠在北方的、久被后世詬病的袁世凱,而是遠在上海的、被宋視為革命同志的陳其美。歷史畢竟不能僅僅依靠感情和猜測來書寫,而要憑借大量不容置疑的事實來說話。
參考文獻:
[1]金沖及.二十世紀中國史綱:簡本.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2.
[2]張豈之.中國歷史·晚清民國卷.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1.
[3]徐中約.中國近代史:1600-2000中國的奮斗.北京:世界圖書出版公司,2008.
[4]黃宇和.三十歲前的孫中山:翠亨、檀島、香港(1866-1895).上海: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2.
[5]張耀杰.誰謀殺了宋教仁:政壇懸案背后的黨派之爭.北京.團結出版社,2012.
(作者單位 江蘇省泰州中學<歷史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