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股發行再改革引起了市場熱議。
一種比較明顯的反對聲音是:這一改革帶有很強的行政色彩,有違市場化原則,是一種倒退。于是,這就引發了一個問題:究竟是生存發展和現實之需重要,還是市場化的“原則”重要?
在某些正人君子眼里,餓死事小,失節事大,只因泉水上寫著“盜泉”兩字,所以寧可渴死,也不肯喝上一口。
無論是人類歷史的發展,還是個體的生存延續,“經與權”永遠是一對需認真對待的矛盾。只有靈活應對之“權”,沒有基本原則之“經”,為實用主義。只有“經”而沒有“權”,則是教條主義。
教條主義可以做“清流”——專門指手劃腳,以大帽子唬人,用神圣的原則表現自己的一貫正確和大義凜然,卻做不成任何實事。中國歷史上有太多清流誤國的事,從春秋戰國時期的“儒生”,到明代置國家棟梁袁崇煥于死地的言官,到晚清臨陣脫逃卻大義凜然地大談中華大義的張佩綸(張愛玲之父),都屬于此類。清流比實用主義更能誤國誤事,區別只在有的表現為左傾教條主義,有的表現為右傾教條主義。
飯要一口一口吃的,路是要一步一步走的。歷史本就是在不斷的左右搖擺中探索前進的,左過頭了,就要往右修正一下;右過頭了,就要往左偏一偏。步子邁太大了,需要往后縮一縮。人參吃得太多上火了,需要吃點蘿卜解解氣。如此進二退一、進三退二,或左右迂回,才能勝利前行。當今中國,真正懂經濟和市場經濟的人不多,絕大多數都是知道一些理論皮毛的人在拉大旗作虎皮。
為準確理解IPO再改革的必要性,我們有必要回顧一下2009年新股發行市場化帶來的諸多弊端。首先,它造成了社會資源的極大浪費,使上市公司大幅度超募成為慣例,不僅加劇了股市失血現象,也使寶貴的資金被大量空置,并干擾了宏觀調控。
其次,它使本已捉襟見肘的供求關系更趨緊張。大量新股的高溢價發行、高溢價上市以及高換手率,使股市的日均成交額中有相當部分資金被轉移到新股上,一只新股的高換手率,是以100只老股沒有資金去維持應有換手率為代價,這大大加劇了股市供求失衡的狀況。
它還使新股發行熱、上市熱變得越來越熱。近幾年來,因新股發行市盈率過高,形成了全民做PE的熱潮,只要“逮”到一個項目,不管好與壞,也不問價格,就蜂擁而入。反正,只要能說得過去的公司都能上市,二級市場淪為權貴資本和金融資本的提款機,極大地損害了IPO投資者與二級市場的利益——今年一季度是自2009年重啟IPO以來PE退出收益最少的一個季度,但退出收益率依然超過4倍,而同期境外市場的平均退出收益只有1.8倍。
高溢價發行上市帶來的弊端,光靠發審委把關是不行的,由地方政府、權貴資本、民企合謀產生的洶涌澎湃的上市熱,也不是發審委能夠頂得住的。從“性本善”角度講,否決一家公司上市是要有充足理由的,既然這些資本能夠不顧價位地進入,相關的活總是做干凈了,使你沒有充足理由可加以否決。從“性本惡”角度說,無孔不入的尋租與打點,足以讓所有的防線形同虛設。
但是,如果發行溢價降下來,所有這些問題都將迎刃而解。筆者測算過,如果發行市盈率降到20倍左右,絕大多數PE在扣除上市不成功被套的資金后,都將不賺錢,這有助于為全面PE熱降溫。低于15倍的市盈率,絕大多數原始股東將喪失發行上市的積極性,因為即便上市成功,扣除上市不成功的風險后,收益也為零甚至為負。只有真正好的、具有強勁發展后勁與動力的企業才能從發行上市中得益。這不僅能抑制洶涌澎湃的上市熱,使二級市場獲得喘息機會,進入良性協調有序發展軌道,也有助于股市資源的合理配置,使寶貴資金用得恰到好處,真正向優勢企業流動。
市場經濟只是一種形式,而不是最高原則,比市場化原則更高的是公平原則。經過近幾年的大擴容、全流通后,滬深股市的資源已相對貧乏,投資者(股市最大生產力)的層次也非常落后。因此,當市場失效時,讓有形之手發揮一點作用完全正常而且很有必要。撇開公平原則奢談市場化,是對市場經濟和市場化的最大誤解。
以我觀之,本屆證監會領導上任后做的事大多會牽準當前股市的牛鼻子,沒有違背市場化原則,其中包括被人詬病的“超過行業市盈率25%”的標準,一來這一溢價對絕大多數IPO公司來說,不能算低估,反而算是高估了;二來它不是硬性規定,只是當超過這一溢價水平時,需多次說明,甚至重新審核而已。這既符合審慎原則,也沒有不尊重市場,應該說是一種完全市場化的做法。市場經濟不是一個愿打一個愿挨的游戲,更不是能搶多少是多少的強盜經濟。
至于存量發行的舉措,它被許多人看作擴容加劇的信號。但這是非常淺表化的看法。從新股首日量化控制直到IPO再改革方案,目的非常明確:讓新股發行溢價和上市溢價降下來。只要降下來了,就沒有必要再搞存量發行了。存量發行,我理解只是最后一招,當所有招數都使過,發行溢價和上市溢價都下不來時才會采用。而且,真正采用還需修改《公司法》。
珍愛財富,遠離新股。市場好自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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