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囂中的獨(dú)處（31章）

0

流血吧！

橫在你頦下的匕首，

詞語伸出舌頭，在它鋒利的刃上。

1

別哭，心肝兒，

唱吧，寶貝兒，

那從不知道絕望是什么滋味的人

是多么地不幸啊。

2

有過多少次

像田野里那些突兀的山峰……

無法抑制的悲傷：

你要讀的人，以后會變成一行字。

3

鐮刀割去你頭頂?shù)牟?/p>

在所有的智慧開始生長的時(shí)候

總有反對它的工具

高懸著

逼近你的眉毛。

4

保持一頭愛的雄獅在她的柔弱中。

血不相信詞語。除非詞語是血；

除非——大地有一張他的臉。

必須有他多年穿過風(fēng)雪的手臂

把我擄走。

必須有他令人心碎的眼神

拼起這首詩的完整：

5

在一行空格里她寫下又刪去

手發(fā)抖，她在和這些詞搏斗。

扎在我這顆心上的

針尖的沉默。

6

有一瞬間我?guī)缀跻?/p>

在我那狹小而黑暗的房間

我的頭似乎已經(jīng)掉在了窗外的樓下

路人的腳踩扁了它。

7

我是你幽暗夜色里更幽暗的星星。

我是你各種想法穿起的外衣。

我是你的傀儡，當(dāng)我愿意這么想的時(shí)

我就是幸福本身。

8

我在泥淖里躺著，僅僅為了望見藍(lán)天

翅膀的飛翔。

9

看世界杯——

這個六月

你的胸口沒有守門員

狠狠踢向你命運(yùn)的那只腳

——來了。

10

你的嘴唇使所有的東西變苦

當(dāng)我嘗過它的滋味之后。

11

自從他在那里撒下種子

這塊小小的殖民地

草木茂密

變換了文字、口音

以及門窗的方向。

12

你需要重新獲得一些語法

在它被使用舊的軛具的磨損中

拔出一根嶄新的刺，為了

使你的疼痛更加尖銳

為了接生的嬰兒能夠在這困苦中

擠出第一聲呼吸。你需要它們

重新砌造新的房屋

不需要晚年的信件，不需要

史料和索引；最終你恨它

并渴望它的建成僅僅為了有人來把它拆除

繼承這遺跡的所有痛苦。

13

回憶中，你的胸脯在他的嘴唇下

緩緩隆起，繼續(xù)造出

世界的峰巒。

14

而一個人的悲傷，來自

火山灰質(zhì)硅酸鹽水泥無法粘合夢想的無限和

詞語的反叛。來自孩子無助的眼淚

愚蠢的作業(yè)本，假話和熬夜熬紅的雙眼。

她們不知道這條道路通向哪里，除了毀滅。

15

男人身上隱秘的叢林。但我

更愛他頭腦里的陣風(fēng)

把他的灌木叢吹奏成樂曲。

16

厭倦！啊厭倦！

灰色的手指在每日額頭上

輕巧的彈擊。

我對一切都說“好”

好的，好的，

我喝下能治百病的“夏桑菊。”

17

瞧，我用勺子把碗里的藥吃掉了。

我心臟的搪瓷杯涼了。

18

驕傲吧，男人

我將使你青史留名！

苦澀的美酒

——讓我們再干一杯

別在意快樂會將你碰碎。

19

愛上你，我和抑郁癥

在時(shí)光的酒桌上濫賭狂飲

直到躺在死亡之床

——我已身無分文。

20

當(dāng)孩子們?nèi)忧颉⑼嫠?/p>

球向我飛來。我接住

感到羽毛的柔軟

熱乎乎的動彈以及爪子

的輕撓。

21

我們說。我們寫。

我們的謊言。

我們還活著？

它擦去我們

一塊漆黑的橡皮。

22

在愛中

你只能接受對等的愛，以便

不讓愛去羞辱愛在自身天平上的

虧欠。

23

寧靜。多么廣大

在死后和生前。

只在這塊地方向下挖

不再掙扎——對毀滅的渴望

如灰燼般干凈。

24

最悲哀的事情——你的遺囑是長長的煙灰。

為什么你不是被愛叫出來的那個？

25

在癱瘓中你能夠站起來，用你的斷腿。

扔掉那些藥丸。

它不能治愈你的無意義。

Z6

詞語即事物。我們都知道

“蝸牛”就是蝸牛，帶著它明亮的

粘液在這張紙上留下一道發(fā)光的痕跡。

把一個人從抽象的絞索上救下的

是你的體溫。

27

到今天仍然是這樣——

即便在米粒般大的野花中

也為我埋伏著一支戰(zhàn)無不勝的援軍。

28

對孩子們的提醒——

為什么對“是”說“是”？

為什么不能說“為什么”？

29

一個人在失去中獲得的仍然是

人的完滿。迎面而來的仍然是

身后的時(shí)間。

30

——噓，別說話

回答便是要求。

梧桐葉不必回答風(fēng)。

芙蓉也不必回答甲蟲——

呵，我的四周一片喧囂

你們從不管這些：

你們盛開。你們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