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
曾經扇動的翅膀——
翻過一座又一座如夢的山岡。
也曾不停地跋涉,卻邁入人生荒漠
渴望清澈的溪水滋潤干渴的喉嗓。
與其不停地追逐一枚西沉的落日呵
不斷地向她獻上華麗的詩章
不如回頭,轉身奔向東方
迎向那枚初升的太陽!
而我最終死去了。眼睛陷成
兩面湖泊,喂養著耕耘不息的牛羊。
而頭發腐爛了,滋養著田野里
四處翻滾的金黃的稻波麥浪。
我扔下的拐杖,在身后
長成桃林,所有的農莊流溢芳香。
凡是我足跡到過之地,
都將吟頌我溫情的詩章。
布谷
“布谷,布谷,布谷……”
回到鄉村,我仰首聽見布谷
——這個中國鄉村的優秀歌手
從這個山村飛到那個山村
在田野里不斷的賣力地鼓與呼
卻只見:幾個老人與孩童留守
幾只老鼠守護著幾座新建的紅磚屋
許多青壯年在城市里迷失去路——
亡,百姓苦:興,也百姓苦。
油菜花香的深處,那一把
犁田的好手,縱使搖犁前進
(水田嘩嘩響著,泥巴翻滾著)
也扶不住鄉村低頭嘆息的痛苦。
只有那不懂事的布谷
穿過四月的水霧——
從鄉村的這一頭呼叫到那一頭
她那冒著火的喉嚨分明在喊:
“不哭,不哭,不哭……”
獨立寒秋
入海口,無盡江水滾滾流。
來自大洋彼岸的寒流,
折斷多少候鳥的翅膀。
眉宇間呵增添了幾縷憂愁。
惶恐灘前說惶恐,伶仃洋邊
嘆伶仃。丹青上留名的
文天祥君,我愿意——
愿意陪你把敵國的牢底坐破。
只是壯志未酬,俗事纏裹。
面對洗腳上田的暴發戶,
怎肯低下這顆孤傲的頭?
怎會隨波逐流,俯身屈就?
一個按劍站立在珠江邊上的
自主沉浮,歸來的王者呵,
——我驕傲,我依然是我。
只見暮色蒼茫,何日縛頑虬?
刻刀下的石獅
你知道嗎
我是一只沉默的猛獅
深藏在石頭中間,不為人知
再聰明的匠人絞盡腦汁
也無法揣摩出我威嚴的樣子
你知道嗎
我是一只拒絕雕刻的猛獅
別在我身上白費心思了
別在我身上潑上古銅色的顏料
休想把我關進鐵制的籠子
休想給我安上黃金的牙齒
你知道嗎
我是一只不可一世的猛獅
我心含蒼生,胸懷廣袤大地
太陽也只是我掌中把玩的圓球
休想我為誰守護財富的門庭
王者歸來!百獸在等著我威嚴的號令呢
隨便一聲吼叫,都讓天空顫栗不己
你知道嗎
我是一只渴望回歸山林的猛獅
咬斷縛在脖子上的鋼絲繩
閃電里,在火焰上升的西天
讓世人看到我傲然而去的威武雄姿
敞開
我要向你敞開,美麗的女孩
敞開逼仄很久的胸懷
像敞開一個空空的布袋
把你裝進去,隨我云游四海
我要你陪我去看高山,探大海
外面的世界真精彩
花開花也會敗呵——
呼嘯的車流擁擠著無數的歡快
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美麗的女孩
你終于安靜下來,乖巧的
靠在我的左心房邊上
也聽一聽一個中年男人的疼痛與無奈
廣莊的月光
——贈馬暉暉、曾社紅
那時候流水很美,山花很香,
夜風很柔,那一夜相約廣莊。
我們沖出閣樓,踏得公路上
雪粒般的月光沙沙作響。
沿著月光的梯子,撲楞楞的鳥們
長出詩歌的羽毛在故鄉練習飛翔。
青春的尾巴很短,道路很長。
當年的飛鳥都跑到城里學會了流浪
在霓虹燈的熱浪和城市搖滾,
年少的我們幾乎迷失了方向。
只剩下煙農曾社紅,留守廣莊。
那一夜的月光也不知道去了何方。
呆在他人的城市里,內心能不惶惶?
二十年前的廣莊的月光啊——
穿過霓虹燈和紅綠燈,若山里的
那只豹子,一頭闖入深圳的出租房,
與我的靈魂對望。在這炎熱的夏日里,
廣莊的月光,給浪子帶來了些許清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