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的恬淡與蜜韻

很多人感慨，30歲是一個分水嶺，人在30歲以后會覺得時間過得特別快。常說喝茶很浪費時間，如果不能細察時間流逝、隨時匆忙、箭在弦上的人，他到底有沒有在珍惜時間呢？喝一杯茶，也是一杯茶的人生吧。

茶友南南前幾天赴臺灣拜會了一對茶人夫妻。這對茶人夫妻已是30年珍珠婚了，他們把這款茶從結婚一直留到30年后的今天。在臨別時，他們饋贈南南這一小罐茶葉，罐子上寫著“曾韻”二字。今晚的主角，便是這款有著30年時間沉淀的臺灣老茶。

打開紅花滿身的圓型鐵罐，里面的茶葉顯得與眾不同：干茶條索黑褐緊結，略有枝梗，但奇特的是，茶身上卻已經發了淡淡的金花。

白瓷蓋碗，過濾水，投茶約6克。

沖泡之前，讓沸水兩度浸潤碗身，以求溫度。老茶若不能以高溫；中泡，則失其味。

用心是第一要義，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茶道了。

時常想：能遇到用心喝茶的人，也是茶福啊。這世上的好茶太多了，但千里馬常有伯樂就少了。哪怕名氣很大，或者喝茶喝了很久，或者走了很多地方的人，都不一定能用心喝茶呢。

握水壺，凝神，低沖緩速注水，我們與它有一次怎樣的相遇呢？

雖是老茶，第一道也決定先喝一點點。是的，淡甜沒有雜味。茶隨著時間流逝已經軟化，這是老茶特有的感覺。老茶存儲得好不好，最應該從第一道的茶湯中去感受。從口感上看，這是一款干凈的老茶。

第二道，湯色亮橙如油，茶湯入口醇而能化，有老木的香味，甜蜜感之余，舌面依舊有一絲澀。茶在經年的存儲過程中，應沒有再焙火。此時發現身體略微發熱。

第三道，茶湯轉為紅橙。此時不想說話，怕一開口就打擾到品飲的感覺。茶湯略帶一絲咸味，湯水活而能化，入口即下，令人身體放松。察看葉底，似炭焙的巖茶，或許此茶已經超過30年了。茶，取名為“曾韻”，這種韻，既有甜蜜，又有咸澀。

第四道，每一滴入口，滋味都飽滿有內質。之前滋味是一種沁的感覺，現在變得柔和了，口腔留有冰糖般的清甜。

第五道，湯色不變，水很細甜，還依舊有略咸的感覺。這茶，與大海會不會有什么交遇呢？這是家的感覺，也是茶湯與血液相融的滋味，全身熱度明顯。再看葉底，并無炭化，略顯黑紫，似有脫胎漆般的質感。

第六道，夜色已黑，茶湯令人期待。這一道茶湯入口，略顯木質感。想是時光的味道，或是看透世事后的恬淡。人如菊，恬淡可愛，這樣的享受適合在夜晚，淡而有韻，舌底生津。

第七道，久浸，入口更能沖擊上顎，兩頰生津。停一停，關注一下自己的心。飲一杯白開水，感覺今晚的水還不是最好，略有遺憾。

第八道，滋味未變，冰涼感更顯。兩個人在一起，需要有什么樣的愛戀與熱度？老茶是一位哲學家，告訴我們從恬淡中感受極細的情意。古人云：情深不壽。唯此淡淡蜜韻，恰如其分，正適執子之手。

第九道，一直保持高溫注水。此時茶湯木質香顯現，滋味變得厚重，可謂峰回路轉，兩頰生津不斷。

所以決定再喝一道。

第十道，在蓋碗底浸上開水，以增水溫。茶湯仍舊溫厚醇和，湯色已從最初的紅艷慢慢轉為橙黃。依舊是淡蜜有韻，葉底肥厚更有活性，看得出在殺青時留下的蛤蟆背。

在這樣一個美好的夜晚，與其說飲一道老茶，倒不如說在感受一對茶人的人生故事。莫非茶與主人之間還存有某種隱約的關聯？

我交待大家都不要倒葉底，想著這道茶，在第二天一早的時候，我還來繼續。

第二天，茶仍舊清甜，這是一次回程的路，茶湯飽滿，不出水味，看似平淡，老而彌真。

就這樣喝了兩道，算是完整地體驗了這道老茶蘊藏的生機，也略略感受到老茶的故事與滋味。如果前一天的晚上，茶曾經述說過那些過往的悲喜，那么今早，茶似乎在昭示未來，它充滿希望，并且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