恂恂仁者狂狷性細照隅隙求是風

郭紹虞（1893—1984），原名希汾，后以字行。江蘇省蘇州市人。長期在教育界工作，歷任小學、中學、大學教師。1913年到上海尚公小學任教；1921年濟南第一師范學校任教；1922年起，經胡適、顧頡剛推薦，到福建省福州市協和大學任教授、系主任，從此走上大學講壇，也與學術界結下不解之緣。1949年前，輾轉于河南中州大學，武漢中山大學，北平（今北京）燕京大學，上海之江大學、大廈大學、同濟大學，但以在燕大任教十四年（1927—1941）為最久。1949年新中國建國后，因大學院校調整，調上海復旦大學任教授兼系主任，1956年后因病辭去系主任職務，后擔任復旦大學圖書館館長、中國語言文學研究所名譽所長。

紹虞師是知名學者，著作等身，蜚聲海內外。他是古代文學研究方面文學批評史的權威專家，在現代漢語語法修辭研究方面，也是久負盛名的一代名家。要在一篇短文中，全面介紹其道德文章及學術貢獻，確實困難。無奈，只能就其犖犖大端，介紹幾件具體事實，以供讀者認識參考。

一、 名字由來及家風

公元1893年，郭先生出生在蘇州的一個教員家中，故居在今蘇州市大新巷13號。父親給他起了學名希汾。在中國古代郭姓名人中，唐郭子儀聲譽尤著。郭子儀是將軍、元帥，在唐代的安史之亂中平叛有功，又在抵御外侮方面建立功勛，為中華民族的生存和發展作出了自己的貢獻，因功封汾陽郡王。在父親心目中，“希汾”就是希望兒子能向汾陽王郭子儀學習，懷抱理想大志，為國家與民族作貢獻。后來，父親又為兩個兒子取字，兄字際唐，弟字紹虞。父親殷切期望兒子能繼承唐堯、虞舜圣人之志。從父親所起名與字，可見老一輩對下一代的良苦用心，在國家孱弱、民族危亡之際，希望后代能挺直民族脊梁，撐起將傾的大廈。后來，郭先生一輩子牢記庭訓，立身行事無愧于心，正可見其家風及中華優良傳統文化的影響。

二、 年輕人自學成才

在清末、民初之交的中國，科舉路斷，西學東漸，因而出洋留學成為熱潮，許多留學生畢業歸國，各方爭相羅致，條件較為優越，后來有許多人成為學界的佼佼者，這批人可稱是“科班出身”，受到正規教育和科學訓練而登上成功殿堂。但另有一種情況，或因出身寒門，乏人推薦，或因經濟困難無法負擔，就是想留洋也出國無門。在此情況下，有人望洋興嘆而自甘落伍；有人根據實際，不畏艱難，刻苦自學而會通中西，終于成才而作出貢獻，其造詣和成就并不亞于留洋者。郭先生就屬于后一類人。他六七歲時，由嚴父課讀啟蒙，如《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等，再后讀《唐詩三百首》、《古文觀止》諸書，培養了他對古代傳統文化的興趣。但由于家境清寒，經濟條件不允許，讀完元和高等小學后，由親友資助，再到蘇州工業學校讀了一年，就輟學出來工作，幫助家庭。因此，郭先生的最高學歷，只能算是初中肄業程度，以后是邊工作，邊自學，別人放假休息游玩的時間，他卻無論寒暑都在伏案攻讀，這要比常人付出幾倍的汗水心血。他在自學中的知識積累，點點滴滴，日積月累，終于沉潛有得，可稱是我國知名學者中自學成才的典范。

自學取得較大進步，是在公元1914年他到上海尚公小學任教之時。尚公小學是商務印書館的附屬子弟小學，因此，年輕的郭先生可以無條件進入商務的圖書館——涵芬樓讀書。由于張元濟等先生的努力，涵芬樓藏書豐富，珍藏許多古、舊善本，郭先生讀書條件很好。他牢記父師之訓，一頭扎進了涵芬樓的書海中，大量閱讀中、西圖書；汲取盡可能多的知識瓊漿，不久，在他那狹小的書桌上，就堆垛起厚厚的一摞讀書筆記。這樣，他一方面積累了豐富的原始資料，為后來的治學打下了實在的基礎功夫；一方面學到了科學方法，增長了智慧，為日后進入學術殿堂，悄悄啟動了門上的鎖鑰。

這時，郭先生年輕精力充沛，養成一個“癖好”：閑暇時日，喜歡逛舊書店。他是人窮志不短，以書為師，只要見到有用的書，有錢就買，沒錢就站著看，邊讀邊記，如《國粹學報》等重要學術刊物，只要能搞得到，他是愛不釋手，每期必讀。不僅是讀，而且讀而后思，經常給自己提出許多“為什么”的問題，來培養自己獨立思考的能力。例如，當時西洋語法講學剛傳入我國，守舊者拒而不納，模仿者或食洋不化，而馬建忠突破藩籬，仿西洋語法編著了中國第一部語法著作《馬氏文通》，學術貢獻很大；但年輕的郭先生同時也感到《馬氏文通》有的地方生搬硬套，不一定合乎漢語實際，為了語文教育的實際需要，先生邊搜集資料，邊學邊思考，從漢語的實際出發，編寫了《小學生文法》作新材料。后來，他晚年時撰寫的《漢語語法修辭新探》大著，其實在其早年的《小學生文法》中已醞釀萌芽。

不久，進步書局發現其才華，聘請他任編輯。在此期間，郭先生廢寢忘餐，刻苦學習，終于完成了《清詩評注讀本》和《戰國策詳注》二書，這在一個二十幾歲的青年，實屬難能可貴。1917年6月，24歲的郭先生又在東亞體育學校兼課，結合教學需要，撰寫了我國第一部《中國體育史》，成為體校的當然教材，并且收入叢書中，一版再版，影響頗大，于此見其學術創意和開拓精神。他年輕時，興趣廣泛，多方涉獵，基礎寬廣。其自學經歷和體驗，他后來在《怎樣自學》一文中有生動的描繪，他勸青年要“多瀏覽各方面的古籍，不要局限于一部分”，不要一心當專家，只從小范圍入手，而是要求打通文史哲，“基礎愈廣愈好”。這是其自學成才的甘苦之言。

1919年六七月份，“五四”運動爆發后不久，年輕的郭先生來到了革命風暴中心北京，一方面具體感受科學與民主之風，一方面到北大哲學系旁聽上課，認識了胡適、沈尹默諸位老師，又經顧頡剛介紹參加了北大的“新潮社”，與《新青年》相互呼應；一方面忙著為《晨報副刊》寫專欄文章，努力會通中西，撰寫一兩千字的藝術隨筆及名人評傳，甚至是翻譯文章。在外文方面，他是自學譯寫，不善口語。后來他對我提起，當時自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英文、日文、德文都敢翻譯，膽子很大，這只有“五四”青年才敢做。現在想來，當時的工作與學習很辛苦，但生活卻特別充實，在“五四”之風的薰陶下，獲得思想與學術的雙豐收。這是他進步最快的人生階段，為他后來的人生道路和學術事業奠定了牢固的基礎。

1920年，他和鄭振鐸、王統照、茅盾、葉圣陶等共同發起組織文學研究會，但1921年成立大會時，他已赴山東濟南第一師范學校工作，未能與會，但工作照做。他在《文學研究會成立時的點滴回憶》一文中，提到他與鄭振鐸的友誼，說：“（鄭振鐸）是我們一般年輕小伙子中最有生氣最有魄力的人，我就有些少年老成的。……當時，我住在北大附近的一個春臺公寓，一到晚上，振鐸常來看我，大家都不喜歡在斗室中悶坐，于是經常徘徊于沙灘一帶，邊走邊談，一談就扯得很遠，言必稱希臘的時候比較多……有時又扯得太近，尤其在一俯一仰，月光如水，人影在地，當前景色成為談話資料的時候，有時恬適，有時感慨，甚至有時也吐些狂言，情緒復雜，這就使我記憶猶新。當然，所談的，也有一部分是計劃怎樣組織文學研究會的事。”回憶“五四”運動前后的生活，歷歷如在眼前，其自學成才，當然與走“五四”之路密切相關。

三、 《高調歌》堅持氣節

郭先生是個文人學者，普通教師，本身并不是什么政治家、思想家。但他一貫認為做學問離不開人的思想品格，綜合的人文素質一定會直接或間接地影響到學問的境界。

先生是個恂恂仁者，富有同情理解的慈悲之心。為人早已少年老成，不善辯言而溫敦樸實，是個仁厚長者，對朋友和學生，惟有“真”與“誠”二字，總是懷著一顆火熱的心。如“九一八”后，東北淪陷，他的一個燕大學生，只身從東北逃難北平（今北京），因肺炎高燒，躺在旅店，生命垂危，店老板也著急，就問學生在北平是否有親友。學生回答沒有，只認識燕大老師郭紹虞。于是老板通知先生，先生二話沒說，立即趕往旅店看望，并告訴老板，幫忙送醫院救治，一切費用由自己負責。學生病情好轉后，因身體極其虛弱，需要療養，先生又把這位學生接到朗潤園14號家中，療養了幾個月，直到康復才離開。其仁愛之心，極其感人。又如錢穆先生在其《師友雜錄》中回憶自己初到燕京大學時，即和顧頡剛同去拜訪郭紹虞，郭一見如故，很是親切，使錢“無身居異地之感”。錢在榆關事變后，因故家屬不在北平，一日三餐不知如何應付。這時，“燕大郭紹虞之夫人，聞訊來訪，隨帶兩大鍋菜，可供余（按：指錢穆自己）一人四日之食。如是每周以為常，直迄余遷居钖予家為止”（三聯書店1998年版）。郭先生一家，宅心仁厚，關愛朋友，令人感動。又如解放后，在思想改造運動中，同系某教授因想不通觸電自殺未遂，一接到消息，郭先生立即趕到，幫助救治。當時急救之時，需要一種進口藥，因西方帝國主義封鎖，藥品價格昂貴，都是先生主動幫忙解決，直到康健為止。于此可見先生的恂恂仁人之心，一以貫之。

但是，仁厚長者并非不分是非，先生心中自有一桿秤，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了然心胸而絕不含糊。比如抗日戰爭期間，“七七”事變以后，據其燕大學生秦佩珩回憶，郭先生曾在燕大的講臺上，給學生讀了《詩經·黍離》“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狂歌慟哭，滿座淚下，其悲憤溢于言表，于此見其愛國情懷和對侵略者的痛恨。又在日寇偷襲珍珠港后，太平洋戰爭爆發，日寇強行關閉燕大。當時，同事中有改至偽北大任教者。日偽也曾強迫郭先生到偽北大任教，被他嚴辭拒絕，以此被日軍關押，但他絕不屈服，釋放后即舍棄家產，悄悄舉家南下，生活頗多困難。當時，任偽職者就譏諷他不去北大是在唱高調。先生認為涉及道德底線問題，不能不辯，于是寫了首《高調歌》的詩加以回擊，歌曰：

不愿出山也好，便甘下海也好。吾行吾素耳，汝安則為之，談不到高調低調！

各見平生懷抱，各顯本來面貌！“紆轡誠可學，違己詎非迷”，原不關高調低調！

孫言猶可見好，危行斷難取巧！只有一條鞭，那來兩頭馬，何嘗是高調低調！

什么是匏瓜系絳，什么迷邦懷寶！所惡夫佞者，從而為之辭，呀！更無論高調低調！

面對日偽的屠刀地獄，堅守民族氣節，其高風亮節，堪為師表典范。仁者之心，與狂狷之性，如手心手背，在郭先生的身上，正是自然湊泊而合二為一。他有多篇文章悼念摯友聞一多和朱自清。聞為狂者進取，朱為狷者有所不為：前者嫉惡如仇，恨多于愛；后者從善如流，愛多于恨。二人做法不一，但態度與立場卻是相同的，都是針對敵友不同而發的現實結果，都在共同維護人間正義。先生懷念二位性格不同的友人，反對的是投機革命而臨陣背叛的倒行逆施。聞一多的犧牲壯烈，朱自清因不吃美國救濟而餓死，同樣也是由狷而進于狂者，是“其器深廣”的志士仁人，民族大節、道德底線豈可一日或忘！

再如在“文革”期間，其亦師亦友的書法大師沈尹默先生受“四人幫”逼害致死，郭先生再也控制不了感情，發出悲痛的控訴。“五四”運動期間，沈尹默和魯迅等在一起參加《新青年》的工作，發表了大量熱情澎湃的白話詩，如《三弦》諸篇，膾炙人口，影響很大。因此，郭先生對沈的“景仰也就是從這種激情產生的”。他寫《悼念沈尹默先生》說：“一九七一年六月一日，沈尹默先生含冤逝世了。噩耗傳來，我的悲憤是言語難訴的。像沈先生這樣一個正直、善良的著名書法藝術家和詩人，為什么不容于人世？痛定之余，回憶往事，先生的音容笑貌又宛在眼前，先生雖然離開了我們，但卻活在我們的心中！”其強烈的愛憎之情，由心底自然噴發。對于“四人幫”強加給沈尹默頭上的不實誣陷之辭，又豈能無動于衷？“文革”期間，紹虞師曾對我講起了沈先生的死，說是有人借機還搧了沈的耳光，是可忍孰不可忍！言畢，淚花盈眶。但因“文革”的紅色風暴，只能強忍悲憤。“有冤難訴，有氣難伸，人生到此，世道寧論！”這豈止為沈先生，更是為大眾吶喊！其聲聲控訴，如大鐘鳴鼓，叩擊心胸，給人予共鳴、震撼與力量。

四、 細照隅隙見光輝

在學界，郭先生辛勤耕耘，著作等身，蜚聲海內外。他是中國古代文論和文學批評史學科的拓荒者和奠基人。但其治學謹嚴，尊重事實與科學，而與今人多喜憑空構結空前宏偉學術體系不同。他在《中國文學批評史·自序》中說：“我屢次想嘗試編一部中國文學史，也曾努力搜集材料，也曾努力著手整理，而且有時也還自覺有些見解，差能滿意；然而終于知難而退，終于沒有更大的勇氣以從事于巨大的工作，《文心雕龍·序志篇》之批評以前各家、議其‘各照隅隙，鮮觀衢路’。在我呢？愿意詳細地照隅隙，而不能粗魯地以觀衢路，所以縮小范圍，權且寫一部《中國文學批評史》，我只想從文學批評史以印證文學史，以解決文學史上的許多問題。”在上世紀三四十年代，先生出版了《中國文學批評史》上下卷，朱自清撰文評論，驚嘆其材料之豐富，“很少有人趕得上”，又說：“郭君這部書，雖說只是上卷，我們卻知道他已花了七八年功夫，所得自然不同。他的書雖不是同類書中的第一部，可還稱得是開創之作，因為他的材料與方法都是自己的。”（《評郭紹虞〈中國文學批評史〉上卷》）此書長期作為大學教材，其學術的權威性學界公認。其治學方法，“詳細地照隅隙”，從微觀到宏觀，強調的是實事求是的科學精神，在眾多事實例證的基礎上來作規律概括，以求其廣博與精深。精深的學識是在“博觀”的功夫上來實現的。先生治學，根據我國傳統實際，首先強調通識教育，強調文、史、哲一條龍和語言、文學一條龍，甚或是文學與書法、美術和音樂等藝術一條龍，文學院及中文系的學生，不能只是就文學論文學，而必須具有廣博的綜合人文素質。先生在研究文學之時，不忘文學是語言的藝術，因此同時又努力研究語法修辭之學，著《語文通論》、《語文通論續篇》、《漢語語法修辭新探》等，根據文學作品中的漢語實際，突破洋語法的框框模式束縛，強調語法、修辭、邏輯三者合一的研究新思路。在學術界，郭先生是文、史、哲貫通；語言與文學并重；學術研究與文學創作兼擅，同時又精于書法藝術及書畫審美，繼沈尹默后任上海書法篆刻協會會長。以上四項并行不悖，各盡其美而令人嘆服，是頗為罕見的。總之，先生治學，走科學之路，有實事求是之心，無嘩眾媚俗之態；重在求真求是，而反對書呆子的死讀書。他寫《怎樣讀書和怎樣在讀書中培養獨立思考能力》一文指出讀書治學，既要善學，又要善問和思考，讀書不僅要明白“是什么”，而且還要進一步追問“為什么”，“看出古人沒有講出來的話”，求之于言意之表，這樣才能揭示事物真相，深入問題本質。也就是說，治學要古為今用，洋為中用，不僅要明其然，還要明其所以然，進一步還要明其所當然，這就是先生所追求的實事求是的科學之路。

俗話說，文如其人。在做人方面，先生同樣是個實事求是的忠厚長者。有兩件事很能說明問題。一是抗戰勝利后，周作人作為漢奸被審判。這時，昔日去偽北大任職者避之惟恐不及。但在公訴過程中，周作人提出他曾救助過北平教育界若干人，如燕大院長陸志韋和洪業諸人，其中，有的還與中共地下黨有關系。周說此事“（燕大）前校長吳震春（雷川）知之最詳，唯已病故，今有該校前主任教授、現任之江大學教授郭紹虞……可以證明”。當法庭找郭先生了解時，先生即據事直書，于民國三十五年（1946）七月三十一日，為周出具證明上呈法庭，云：“查周作人在任偽教育總署督辦期間，對于忠貞文教人員素肯掩護營救。三十年十二月八日珍珠灣（港）美日戰爭開始，燕大重要職員如陸志韋、洪業、周學章等被捕，均經周作人出力營救，一再親與日方主管文化人員交涉釋放優待。紹虞當時在燕大執教，因與周作人相識，曾受燕大難友家屬之托，與已逝之吳雷川先生同向周某請托，并傳遞消息為實，特予證明如上。”（見《審訊汪偽漢奸筆錄》，鳳凰出版社2011年版，第1413頁）抗戰期間，先生堅持民族氣節，拒與日偽合作，棄家南遷。但就周作人救人事，并不因人蔽事，而是秉筆寫實，毫無忌諱，正見其實事求是的坦蕩心胸。

一是解放后，郭沫若曾在文章中回憶說，他發表第一篇文章，是由于當時《學燈》編輯郭紹虞的賞識。當時郭沫若在文化界地位很高，一言九鼎，他表示感激，別人求之不得，是很光榮的事。但郭先生發表文章，公開表示“不敢掠人家之美，因為我沒有在上海《時事新報》當過《學燈》編輯，而且我此時不在上海”。實事求是，不托飛馳之勢以炒作，力求還原自我，的確也是值得一提的文壇佳話。

我在上世紀50年代后期，負笈浙滬，入復旦大學中文系攻讀，時郭先生已因身體欠佳，很少到校，因此難得一見，學生只是勤讀先生名著，如高山仰止，心向往之，不意在上世紀70年代，先生寫報告把我從北京召回復旦，擔任其助手工作八年，日夕隨侍，耳提面命，教誨不倦，如沐春風，受益良多，催我成長。現先師雖逝，陰陽兩隔，但其音容笑貌，宛在目前，思之愴然，衷曲之言，難以筆追，在此惟以心馨一瓣，作此短文，以資紀念。

2012年12月29日，于半萬齋

（作者單位：復旦大學中文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