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語外來語的使用意圖和效果

摘 要：日語中融入了大量以歐美語言為主的外國語詞匯，豐富了原有的日語表現。經過了“日語化”的外來語，在日語的語言體系中，詞形、意義、音韻都不可避免地發生了變化。作為交流的媒介，外來語導入新的概念并創造出新的語感。其使用效果主要表現在含糊其辭、回避責任，緩和語氣，減少詞語重復以及提高形象等方面。

關鍵詞：外來語；粘著語；語感；意圖和效果

中圖分類號：H3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2458（2013）04-0092-05

一、問題的提出

一種語言極少可能完全獨立于其他語言而存在，總會和其他語言之間或多或少存在著相互影響。當然，影響的程度由于地理條件、國交親密度，以及雙方的經濟政治實力、國民性等因素的不同而有差異。

日本十分重視外來先進文化，尤其是到了近現代，在逐步實現國際化和信息化的過程中，以歐美語言為主的外語詞匯大量地被借用到日語中。日語詞匯根據出處，主要分為和語、漢語、外來語。外來語是指在本民族語言中融入的來源于外國語言的詞匯，日語中的外來語主要指來源于歐美西方國家語言的以片假名標記的詞匯，稱為“カタカナ語”。日語外來語的詞源絕大部分來自以英語、法語、德語、意大利語等為主體的西方語種， 其中英語詞源的外來語占80% ， 據絕對優勢。

對于日語外來語的研究，在日本，主流研究以詞義的難解性、外來語與日語原有詞匯的區分使用、以及對日語中外來語泛濫等問題的探討等為主。如：杉島（2005）[1]以18～25歲的大學生與34～68歲的中老年為對象，對144個常用片假名單詞的主觀使用頻率進行了調查，比較了不同年齡層的外來語使用狀況。石綿（2001）[2]考察現代外來語的歷史，比較研究日語中的外來語和外國語中的外來語的異同。田中（2006）[3]全面考察了現代社會外來語的使用現狀，分析外來語問題存在的根源。小林（2009）[4]挖掘日本接納外來語的歷史，考察現在日常生活中大量泛濫的外來語的使用現狀，分析存在的問題。

中國國內的研究，主要從構詞和語法方面進行考察，分析日語中外來語泛濫的原因。馬燕菁（2005）[5]分析外來語語法的日語化規律。鄭成（2001）[6]分析了日語外來語的構詞特點，并指出了日本特有的歷史、社會心理跟外來語的大量流行也有著緊密的聯系。任鋒、宋起圖（2005）[7]對“カタカナ語”的詞義及在日本的使用狀況進行了初步的考察，并分析了日本片假名類辭書逐漸增多的原因。郭永恩（2007）[8]指出現代日語有片假名化這一趨向，外來語的影響、片假名所具有的知識性和庶民性是產生這一趨向的原因所在。

縱觀日本和中國國內對于日語外來語的研究，可以看出，研究主要以考察外來語的歷史、使用現狀與存在的問題，分析日語中外來語泛濫的原因以及解決這一問題的對策為主，而對于外來語的使用意圖及效果的研究并不多見。本研究嘗試就這一點進行分析和探討。

二、外來語的特點

日語是外來語比較發達的語言之一。正如《日本人とユダヤ人》一書中指出，日語確實是一種獨特的語言。日語的表記采用的是漢字和假名相結合的方法，假名屬于表音文字，任何一個新詞，都可以將其發音用相應的片假名表記，完全融入到日語的音韻體系中。日語本身具有這種易于接納外國語言的構造，使用者不論是在文字方面還是在音聲方面，“正在使用外來語”這種意識比較淡薄。因此，符合日本人生活樣式和思考方式的外來語不斷地涌入日語中。

日語屬于粘著語，借助于助詞、助動詞和利用詞尾變化可充當多種語言成分。日語的這種特點也使得外來語能夠簡單，迅速地融入日語中。如日語將外來語全部作為不變化詞來接受，加上“な”、“に”、“する”、“化”等成分，能夠創造出無數的詞匯。外來語的詞類以名詞、動詞、形容詞這樣的獨立詞為主，最常見的是在外來語詞尾加上“する”使其“動詞化”，加上“な”或“に”使其用作形容詞和副詞。

另外，前置詞、接續詞等詞類，甚至慣用短語和句子也能融入到日語中。如谷川（2009）中的例句：

①でも金融庁にしてもかなり裁量権が殘っている。まだオンザウェイ（on the way）という感じはしている。

②社長に就任した大丸の奧田務會長が會見後、記者に囲まれコメントを求められた時、「後を見ず、前に向かって走るのみ。ザッツオール（That’s all.）」と言った。

具有這種能力的，除了日語不會再有其他語言了。除了極特殊的個例，無論融入了多少外來語，日語句子的結構不會受到任何的影響。如果外來語的流入會打亂日語本身的句子構成，那么日本國民早就會抱有強烈的危機意識了。

外來語的使用在日本年輕人的會話中尤為顯著，在寒暄、作判斷、陳述想法等許多場合都較為常見。如“バイバイ（bye-bye）”、“サンキュー（thank you）”、“この本はグレート（great）です”等。外來語大量地融入日語中，成為日語的一個重要的補充。

當然，經過了“日語化”（指發音、詞形、含義等方面發生的變化，日本稱之為“國語化”）而融入日語的外來語，在日語的語言體系中，詞形、意義、音韻都不可避免地發生了變化。日語發音的種類較少，并且日語發音與英語發音在根本上存在著不同，因而用片假名正確的表示英語發音是不可能做到的，音韻上的變化是必然的；詞形上的變化，也根據日語的習慣縮短到2～4拍，如：“コネ→コネクション（connection）”、“アポ→アポイントメント（appointment）”、“インフラ→インフラストラクチャー（infrastructure）”、“テレビ→テレビジョン（television）”、“マスコミ→マスコミュニケーション（mass communication）”等。而女性雜志則將外來語縮略為3拍，如頻繁使用的“アクセ→アクセサリー（accessories）”、“コーディ→コーディネート（coordinate）”、“カーディ→カーディガン（cardigan）”、“バリエ→バリエーション（variation）”等。

三、外來語的使用意圖、效果

（一）外來語的使用意圖

1. 導入新概念

說起外來語的作用，首先要提到的是，它作為導入新概念的手段，將日語中原本沒有的概念、事物、情況較為容易地吸收進來。日本的學術研究幾乎都是以歐美借鑒來的研究為基礎而不斷發展的，即使現今，新的學術用語、專門用語也大多是起源于英語或西歐語系，用片假名表記，定期地引入到日語中。雖然這些外來語的使用者大多只限于這些領域的專家，但是其中的一部分已經在日語中固定下來了。通過普及專門領域的外來語，豐富人們的生活知識、滿足人類的求知欲。例如一些計算機、經濟、科技等這些學術專用詞匯已經成為世界通用詞匯，這些詞匯的廣泛使用，為日本與世界的交流提供了極大的便利。

“ノーマライゼーション（normalization）”，指為殘疾人設立特殊的學校、設置，用以制造幫助他們上下建筑物或公交車樓梯的機械等做法，或是基于此種想法的社會福祉政策。若勉強將它譯成日語，反而很難表達清楚，不如直接用“ノーマライゼーション”方便得多。此外，還有“アイデンティティー（identity）”、“インフォームドコンセント（informed consent）”等外來語將新概念和新事物引入日語中，逐漸扎根、固定下來。之后，有些詞匯詞義擴大或詞義轉移，即其指示的范圍擴大或轉向指示新的事物，并以此為基礎再創造新的復合詞。

“ミニスカート”流行以來，以“ミニ+日語”或是“ミニ+英語”的形式出現了無數的詞匯。去國外2～3周學習英語稱為“ミニ留學”，報紙和雜志登載的細微小事稱為“ミニ解説”、“ミニ通信”、“ミニニュース”。又如“ミニ開発”的意思是將土地劃分為小塊出售。如果不用“ミニ開発”這個詞，而用“小開発”或是“小規模な開発”這些詞，很難領會其中的意思，并且還有拖沓的感覺。另外，還可以舉出諸如“ミニ事典”、“ミニ盆栽”、“ミニスクール”、“ミニ國會”等許多這樣的例子。“ミニ”這個單詞用來形容這些情況正合適。再有，日語中還有象“飲みニケーション”這樣的文字游戲的外來語表現。外來語的融入豐富了原有的日語表現。

2. 提高形象

一般來說，了解外國并將國外的先進知識介紹到國內的人，給人的感覺是有知識、有修養的人。日本人具有西方崇拜和虛榮心，因此，在日語會話中使用來源于英美等國的外來語詞匯，會使聽話人產生尊敬的情感。越是使用沒有在日語中固定下來的外來語，越會提高說話人的形象。日本的企業，特別是化妝品、醫藥品、家用電器的相關企業更是偏好使用外來語，不管這個外來語是否已經被大眾所熟知。

日本時尚雜志《MORE》2011年1月號（2010年11月28日，集英社）刊載了如下廣告語：

高感度満點のベージュ（beige）のユニット（unit）に、ティアード（tiered）の裾をつけたワンピース（one-piece）は、デイリー（daily）に大活躍。忙しい朝でも、愛され感たっぷりのコーデ（coordinate）がこれ一枚で決まる！

外來語具有新穎、輕快、時髦的語感，用外來語來表達一個新的事物，往往給人一種新鮮的感覺，時代感強，使人感到高雅、有權威，能夠給消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吸引他們愿意買來嘗試。企業的經營者正是抓住了消費者的這種心理，多用能夠體現新感覺的外來語，以達到新穎和醒目的效果。

（二）外來語的使用效果

日語中已經存在相同意義的漢語或和語詞匯的情況下，外來語也可以將其以不同的語感引進來或創造出來。

1. 含糊其辭、回避責任的效果

有些外來語沒有被大眾普遍使用，或是只在某些特定的領域使用，可以用來模糊所要表達的內容，達到回避責任的效果。

2007年4月2日，日本銀行主頁公布了央行行長福井俊彥的講話：

日銀の仕事は、金融政策をはじめ、フォワードルッキングなものに大きく転換している。

“フォワードルッキング（forward looking）”相對應的日語單詞是“先読み”。當時，金融當局并沒有明確“積極政策”的具體內容，如果明確地使用“先読み”這一原有日語單詞，福井將會被媒體和市場要求具體解釋政策的詳細內容，并且要對自己的解釋負責任。

2. 緩和語氣的效果

在日本語中，婉曲含蓄的表達方式很多，使用外來語就是其中的一種方式。外來語的語感與傳統的日語單詞相比不是那么直接，強烈，在許多不便直接表達的場合，可以用外來語來緩和語氣。

2007年5月30日，日本千葉縣“鴨川ホテル三日月”（賓館名），發生了男浴室黃金浴盆被盜事件，賓館負責人接受電視采訪時，對于記者提出的“新裝黃金浴盆的防盜措施”作答時，用了“シークレット（secret）”一詞。這里沒有直接用日語單詞“秘密”，而用外來語“シークレット”代替，是為了回避用“秘密”一詞所帶來的直接、明顯的語感，緩和拒絕透露內容時的生硬語氣。

外來語表達方式委婉含蓄，有時可以淡化原有詞匯的意思，更能滿足人們細致地表達思想感情的需要，這也是外來語受歡迎的因素之一。如“日語+ローン”的形式構成了許多詞匯：“銀行ローン”、“住宅ローン”、“消費者ローン”、“教育ローン”等等。一提到“ローン”，不用說，是貸款的意思，從借方的角度來看就是欠款的意思，但如果使用“貸付金”、“借金”等日語原有詞匯，會使人感到心理負擔很重。而用“ローン”來表現，就使借款人產生一種錯覺，似乎自己并不是負了債，容易接受。

3. 減少詞語重復的效果

反復提及同一概念的時候，為了回避相同詞語的多次使用，選擇使用外來語的情況較為多見，如“キャンセル/解約/取り消し”と“ハッピー/幸福/幸せ”等。

經常用來舉例的是“ホテル·旅館·やどや”。這三個詞都是指付錢住宿的設施，在這一點上它們是相同的。但是，提起“ホテル”，很多人眼前浮現的是西式房間、床、浴室等西洋式設施，而“旅館·やどや”的語感是日式房間、被褥、浴池等日式設施。“旅館”和“やどや”相比，則有前者比后者規模大、設施好、價格貴等感覺。

同樣的例子還有“ライス·御飯·めし”。“ライス”的語感是在西餐廳里，用刀叉吃裝在盤子中的食物；而“御飯”和“めし”，一般廣義上指吃飯，狹義上指在家中或食堂里，用筷子吃盛在碗中的食物，而且與“御飯”相比，“めし”給人粗俗的感覺。

一般來說，按照和語、漢語、外來語的順序，后者比前者更能給人現代和高級的感覺[9]。

日語中的外來語擴充了日語的詞匯量，為日語注入了新思想和新概念，也增加了異國情調，并促進了日本與國際社會的交流。然而，由于外來語的引入數量巨大，引入速度過快，缺少足夠的消化過程。日本人為了方便自己使用，將外來語在發音、形式構成、詞義以及語用環境上都做了適當改變，使它具有某種意義以便使用，不再用外來語的標準去考量日語外來語，而是用日本的使用方法去理解，用適合自己的方式貪婪地大肆造詞[10]，這在一定程度上導致日語詞匯的混亂，影響了交流。因此，日本國立國語研究也提出了用日語固有詞匯替換某些外來語詞匯的提案。

外來語作為日語這種語言中的一個因素，它也是作為交流的媒介而存在的。談話雙方由于社會地位、親密程度等不同，談話中外來語的使用頻率也會發生變化。從構筑與維持人際關系角度探討日語外來語的作用，挖掘外來語的本質，將是筆者的下一個研究目標。

[ 參 考 文 獻 ]

[1] 杉島一郎. カタカナ語の使用における中高年者と大學生の比較[J]. 仁愛大學研究紀要，2005（4）：45-56.

[2] 石綿敏雄. 外來語の総合的研究[M]. 東京： 東京堂出版，2001.

[3] 田中牧郎. 現代社會における外來語の実態[A]//新「ことば」シリーズ19： 外來語と現代社會.東京： 國立印刷局，2006.

[4] 小林千草. 現代外來語の世界[M].東京： 朝倉書店，2009.

[5] 馬燕菁. 論外來語的日語化——以語法的日語化為中心[J]. 解放軍外國語學院學報，2005（3）：14-17.

[6] 鄭成. 試析日語外來語與日本的社會心理[J]. 日語學習與研究，2001（4）：20-23.

[7] 任鋒，宋起圖. 關于日語中“カタカナ語”的詞義及使用狀況的考察[J]. 日語學習與研究，2005（1）：91-96.

[8] 郭永恩. 現代日語片假名化趨向探究[J]. 解放軍外國語學院學報，2007（11）：18-21.

[9] 任淑坤. 五四時期文學翻譯風尚的轉變[J]. 河北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3（1）：119-123.

[10] 楊惠媛. 從外來語看日本文化的西方崇拜與虛榮心[J]. 日語學習與研究，2003（4）：80-84.

Intention and Effect of Loanwords in Japanese

HAN Bi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Shanghai Dianji University， Shanghai， 201306， China）

Abstract： Japanese language contains a large amount of loanwords. A large portion of them originate from European and American Languages. The loanwords have enriched the original Japanese expressions. Integrated into Japanese， the word form， the meaning， and the phoneme of the loanwords have been inevitably changed in the Japanese language system. As a medium of communication， the loanwords introduce new concepts and create new senses of language. The effect of using them mainly manifests in equivocation and evading responsibility， easing the mood， reducing the repetition of words and improving the speaker’s image.

Keywords： Loanwords； Agglutinative language； Senses of language； Intention and effec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