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自稱日本“海外”學者原貴美惠近幾年發表了許多有關東亞領土糾紛問題研究成果,引起學界關注。作者提出東亞地區領土糾紛問題出現,都與美國戰后主導《舊金山對日媾和條約》有關,是美國設置于有關國家之間的“楔子”,便于美國實施未來亞太戰略。關于東亞領土糾紛問題如何解決,作者提出采用奧蘭群島模式,在多國框架內解決等。筆者認為,原貴美惠的研究成果確實比較新異,但并未脫離日本學者局限,依靠美國解決日本與周邊國家間領土糾紛,是日本朝野上下的共同選擇。
關鍵詞:領土糾紛;舊金山和約;東北亞國際關系
中圖分類號:D83/8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2458(2013)04-0001-06
關于東北亞地區領土糾紛問題,可以說長期以來一直是學界研究熱門課題,近來伴隨日本與周邊國家間領土糾紛問題凸現,使之關注度提升。自稱日本“海外”學者的原貴美惠,近幾年就東北亞地區各國領土糾紛問題,特別是日本與周邊國家間領土糾紛問題,發表了許多研究成果并產生一定影響。原貴美惠的觀點在日本學界具有一定代表性,對其進行研究,有利于我們全面認識該問題,特別是對于認識該問題發展變化有很大幫助。
一、關于“戰后未解決諸問題”的背后
原貴美惠代表性專著為《舊金山和平條約的盲點——亞太地區冷戰和“戰后未解決諸問題”》一書,書中將1951年9月8日簽署的《舊金山對日媾和條約》中所涉及的全部對日領土問題逐一列舉并加以分析。如:第一章、“朝鮮”處理——朝鮮半島問題和獨島(竹島);第二章、“臺灣”處理——臺灣海峽問題;第三章、“千島群島”處理——北方領土問題;第四章、密克羅西尼亞處理——“美國湖”;第五章、南極;第六章、“南沙及西沙群島”處理——南海群島糾紛;第七章:“琉球”處理——沖繩和釣魚島問題②。此書內容非常全面,將有關對日媾和所涉及到領土處理問題全面分析,并且采用最新檔案資料,可以說是該問題目前最詳實的研究成果。
原貴美惠在該書“序言”中說:“第二次世界大戰后,在亞太地區發生許多糾紛問題。其中包括朝鮮半島和臺灣海峽、日本和鄰國間的北方領土、釣魚島、獨島(竹島)、以及南中國海的南沙、西沙群島主權歸屬問題,伴隨著該地區美軍存在,至今該地區安全保障環境有深刻關系。現在個別問題處理方面,都是戰后對日本的處理特別是1951年《舊金山對日媾和條約》所派生出來的。該條約規定了從千島群島到南極,從密克羅西尼亞群島③到南沙群島的廣大地區的處理,但是都未明確記載每個領土問題處理的嚴密范圍和最終歸屬對象,成為模糊的內容。因此,在該地區殘留下各種各樣‘未解決諸問題’發生的種子”①。
原貴美惠在該書中指出,1951年9月8日美國主導下起草及有關國家簽署的《舊金山對日媾和條約》,是造成至今亞太地區有關國家間領土糾紛的種子,即出現所謂“戰后未解決諸問題”的主要原因。并采用同樣套路分析所涉及問題,歸結為從“雅爾塔構想”轉變為“舊金山體制”,最終導致出現所謂“戰后未解決諸問題”。即戰后初期,美國方面基本按照戰時與反法西斯同盟國之間達成協定,對日戰后處理采取“嚴格”限制措施,起草對日媾和條約草案上,一方面嚴格限制日本,最大程度遏制日本恢復戰前發展水平;另一方面制定的條約草案,特別有關日本戰后領土條款內容,比較詳細、具體,甚至采用經度與緯度說明并附帶地圖。但是,自1947年8月,對蘇遏制理論始作俑者、美國國務院政策策劃室主任喬治·凱南(G. F. Kennan),以國際冷戰思維強烈批判美國國務院起草對日媾和條約草案,特別是1948年3月喬治·凱南親自走訪日本后,明確提出美國的亞洲戰略核心點應該為日本,要確保日本保留在西方資本主義陣營里。1949年11月,美國駐日本盟軍最高司令部政治顧問希博爾特(W. Sebald)提出意見書后,美國對日媾和條約草案主導方向出現明顯轉變,由對日媾和“嚴格”處理政策,轉變為對日媾和“寬大”處理政策。1950年5月18日,美國總統杜魯門(H. S. Truman)任命杜勒斯(J. F. Dulles)為國務卿顧問,負責主管處理對日媾和問題。杜勒斯不僅主導對日媾和條約草案內容簡潔化,而且更重要的是一方面確定日本放棄有關領土,另一方面卻對日本放棄有關領土不規定歸屬對象國,最終導致出現所謂“戰后未解決諸問題”。
原貴美惠得出結論為,所謂“戰后未解決諸問題”的出現,是美國政府方面“故意”設置的“楔子”,目的就是要控制有關國家間關系發展,維護美國在亞太地區戰略利益。實際上,美國根據國際冷戰思維,為維護本國亞太地區的戰略利益,改變對日政策問題,早已成為國內外學界眾所周知的觀點。
原貴美惠雖然自稱“海外”日本學者,但并沒有脫離一般日本學者所具有的局限性,書中明顯表露出極力維護日本有關領土糾紛問題主張的立場。原貴美惠將日本與周邊國家出現的領土糾紛問題,即所謂“戰后未解決諸問題”出現原因完全歸咎于美國冷戰政策。日本政府戰后對外周邊國家領土糾紛問題的政策,以及對這些所謂“戰后未解決諸問題”采取什么解決措施,此書并沒有接觸到。日本與周邊國家之間領土糾紛問題,首先應該說是雙邊關系問題,日本作為糾紛主要一方,竟然推卸責任而指責第三方美國。日本對與周邊國家領土糾紛采取什么對策,最終還是日本政府決定,而不是美國政府決定的。1952年4月28日,《舊金山對日媾和條約》正式生效后,日本以主權國家地位與有關國家就領土糾紛問題進行交涉,并在交涉中遵循美國對有關領土糾紛的對策,是因為美國政策符合日本的國家利益而采用的,日美關系如何發展會直接影響到日本的國家利益。例如,1955年—1956年日蘇交涉中,日本從“返還兩島”為最低線,轉變為“返還四島”為最低線,就完全可以說明該問題。日本政府對蘇領土糾紛對策,并非完全站在日蘇關系、日蘇領土糾紛問題本身而考慮,而是注重考慮到日美關系及沖繩領土問題。同時,也要考慮到日本國內要求最大程度收回喪失領土的普遍民族心理狀態問題。所以,筆者認為所謂“戰后未解決諸問題”出現,最根本原因是日本自身問題,其它因素皆為外來者,只起到影響作用。無論這一影響作用有多么大,最終決定權還是日本方面,這是毋庸置疑的!
原貴美惠將所謂“戰后未解決諸問題”出現原因完全歸咎于美國冷戰政策,顯然目的非常明確,就是告誡美國方面要勇于承擔歷史責任,要勇于加入該問題解決中,希望借用美國力量幫助日本贏得有關領土糾紛問題爭奪的最后勝利,這是該書撰寫的核心目的。
二、多國框架內探討解決
原貴美惠在該書中就亞太地區有關國家間領土糾紛問題解決的發展趨勢,做了一定的分析。此書在“序言”部分,“如過去半個世紀的歷史證明那樣,僅在當事國間框架內不可能解決這些問題。本書的目的,就是要探尋這些共同起源的問題軌跡,超越現在當事國間框架,放置于多國間框架內探討,探尋出解決的線索”②。原貴美惠在這里并沒有解釋為什么“僅在當事國間框架內不可能解決這些問題”,也沒有解釋為什么要“放置于多國間框架內探討,探尋出解決的線索”。
但是,在此書出版后4年,原貴美惠任主編《[在外]日本研究者的視角看日本外交——現在、過去、未來》論文集(藤原書店,2009年7月出版)中,對該觀點做出一定答復。該論文集里,原貴美惠撰寫了一篇題目為“被分割的東亞和日本外交——從歷史檢討中探尋諸問題解決方法”論文。原貴美惠認為:“有關這些問題,特別是領土糾紛,也許采用多國間框架多層線索是重要的,是過去所欠缺的。探索相互能夠接受的條件,發現相互都能接受的解決是不可能的。在糾紛案件構成程序上,在兩國間框架內無法解決的,在多國間框架內的交涉過程中或許能發現很多可能性機會。還有,‘向對方大幅度讓步’或‘交涉失敗’,兩國間交涉很容易被國內做出‘輸贏’的結論,當事國政府就要考慮保住面子。對于糾紛當事國,冷戰時期固定下來的政策,也許有必要重新研究。與探討這些問題的起源一樣,探索問題間的關聯或合作也是有價值的。假設舉例,制定北方領土、竹島(獨島)、釣魚島、或南中國海糾紛間的妥協方案或領土糾紛與其它‘未解決諸問題’的聯系,并進一步將這些問題與其它政治、經濟、安全保障問題相結合。解決一個問題與解決其它問題相聯系。現在多層次考慮,就存在將來出現新課題的可能性,存在許許多多未探索的可能性”①。
站在日本國家角度考慮,的確日本與周邊國家領土糾紛的立場,幾十年堅持固守不動搖。原貴美惠認為,日本政府最擔心“兩國間交涉很容易被國內做出‘輸贏’的結論,當事國政府就要考慮保住面子”。例如,日本朝野上下最關注的日俄“北方領土”糾紛問題,日本政府采取“政經不可分”政策,幾十年堅持要求“返還四島”。日本在雙邊交涉中,不考慮如何妥協讓步對策,而是設想采取“多國間框架”內解決,無非就是希望借用外力向對方施壓而已。
原貴美惠提出的所謂“放置于多國間框架內探討,探尋出解決的線索”,完全符合近來日本政府主張尋求國際力量幫助解決有關領土糾紛政策。自90年代國際冷戰結束后,日本喪失了因國際冷戰時期獲得美國為首西方社會大力扶植政策,致使日本經濟長期處于低迷狀態。伴隨日本國家實力相對減弱,日本在處理有關雙邊關系問題時總愛尋求國際幫助,動輒提出構建所謂“國際包圍圈”,特別是對待中日之間有關釣魚島糾紛、日俄之間有關“北方領土”糾紛問題。可是除了美國基于本國戰略利益的小算盤偶爾對盟國日本表達一下援助之聲外,其他國家并不愿意卷入日本和中國、俄羅斯等周邊國家的糾紛。所以,日本搞得所謂“國際包圍圈”政策,往往僅為日本一廂情愿,最終結果總是以日方失望告終。
三、奧蘭群島解決模式
在“被分割的東亞和日本外交——從歷史檢討中探尋諸問題解決方法”一文中,原貴美惠提議日俄“北方領土”糾紛問題的解決,可以參考北歐地區奧蘭群島處理方式,即寄托國際社會組織裁決處理。奧蘭群島②問題,是1917年芬蘭從俄羅斯獨立為契機引起的國際糾紛事件。奧蘭群島居民多數為瑞典裔人,他們希望能歸屬瑞典,瑞典也極力支持其擁有民族自決權,但是芬蘭對此表示堅決拒絕態度。瑞芬兩國圍繞該事件處理導致關系緊張,為此英國出面委托剛成立不久的國際聯盟負責處理。1921年國際聯盟理事會通過《芬蘭奧蘭群島自治法》決議,其決定奧蘭群島主權歸屬芬蘭,群島居民享有高度自治權,公用語言為瑞典語,群島為非武裝、中立地帶。1921年《芬蘭奧蘭群島自治法》決議實施后,經過90年歷程至今各方面依然遵守,堪稱解決國際糾紛的典范。
對于為什么要采取奧蘭群島模式?原貴美惠給出的理由為:第一,應換角度從探討維護“島上居民”利益方面尋找出路。她指出:“日俄兩國之間交涉已陷入死胡同,如充分考慮居民利益、權益的話,北方領土繼續駐扎俄羅斯軍隊,探討‘采用多國間框架’、尊重居民的利益、‘非武裝化、中立化’是值得的。這里所說的北方領土‘居民’,既要考慮到俄羅斯‘現在居民’,也要考慮到日本‘原來居民’、阿伊努人‘最早居民’,與追溯歷史上瑞典籍居民占多數的奧蘭群島相比,事情更加復雜化。但是,如該問題按照日本近年推動的‘人類安全保障’思路處理的話,該政策對外具有說服力,也可以獲得國內的支持與理解”①。第二,應關注兩地具備的戰略地位及地區安全保障問題。原貴美惠指出:“北方領土處于太平洋與鄂霍次克海出海口位置,奧蘭群島處于波羅的海與波的尼斯灣出海口位置,都具有重要戰略地位。這些島嶼如敵對勢力設置軍事基地,不僅對于當事國,而且對于地區周邊國家的安全保障都構成威脅。因此,與奧蘭群島情況同樣,北方領土也應非武裝化,不僅對日俄兩國,而且對整個東亞地區和平與安全都產生巨大影響”① 。
筆者認為,原貴美惠就日俄“北方領土”問題解決,考慮到奧蘭群島問題處理案例,反映出作者仍然把“北方領土”問題寄希望于“多國間框架”解決的設想。實際上,兩個國際糾紛事件存在許多不同點。
第一,兩地所處性質不同。日俄“北方領土”問題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所帶來結果,戰時同盟國主要三大國首腦已達成《雅爾塔協定》割讓給原蘇聯。無論日本如何否認其決定性,還是美國如何辯解其作用性,但是其存在是真實的,是無可否認的歷史事實;奧蘭群島問題是芬蘭剛從俄羅斯獨立,群島居民要求歸屬祖籍國而引發的國內糾紛問題,不存在任何國際之間協定問題。
第二,兩地所處居民不同。“北方領土”由俄羅斯控制,島嶼居住完全俄羅斯人;奧蘭群島雖芬蘭掌控,但居民主體為瑞典裔人,這是該事件的核心問題,也是“北方領土”問題無法比擬的。
第三,兩地所處國家等級不同。無論芬蘭還是瑞典都屬于歐洲北部小國,面對國際社會壓力顯然只能表現出無可奈何心態來接受國際裁決;“北方領土”問題,面對的是世界大國俄羅斯,國際社會對俄羅斯壓力有限,更重要的是國際社會也不可能因“北方領土”問題對俄羅斯施壓,顯然解決“北方領土”問題主動權在俄羅斯人手中。日本人希望通過國際裁決解決“北方領土”問題,但是俄羅斯人不同意,也僅為日本人一廂情愿而已。
筆者認為,原貴美惠就日俄“北方領土”問題解決,考慮到奧蘭群島問題處理案例,一方面反映出日本學者急切希望解決“北方領土”問題心態;另一方面也反映出作者考慮缺乏現實可行性,有著過于天真爛漫的理想主義色彩。日本學者也許考慮如奧蘭群島那樣,將“北方四島”主體居民轉換為日本人,締造第二個奧蘭群島情景。實際上“北方四島”問題,日俄雙方爭論焦點是主權問題,奧蘭群島不存在主權爭論問題。如“北方四島”歸屬俄羅斯,日本方面肯定不會接受。同樣,對于俄羅斯人,一是不可能接受國際社會對其控制下領土的裁決;二是既不可能承認日本擁有“北方四島”主權,也不可能接受日本原島民重新返回居住。這就是問題的實質所在。
針對日本朝野上下對于領土問題毫無妥協的姿態,原貴美惠解釋說:對于解決有關領土糾紛問題,在雙方交涉過程中,“‘向對方大幅度讓步’,或‘交涉失敗’,兩國間交涉很容易被國內做出‘輸贏’的結論,當事國政府就要考慮保住面子”②。所以,日本在與周邊國家領土糾紛問題上的立場,幾十年固守不變。日本政府要“保住面子”,政府的“面子”實際上是社會輿論的反映,而社會輿論反映出的實際是民族心理狀態。
四、日本求助美國解決領土糾紛的民族心理
“北方領土”問題長期無法獲得解決,特別經歷做出各種各樣努力后的今天,實際上任何日本人心里都非常清楚,不做出妥協根本無法解決“北方領土”問題,為何日本不敢面對現實做出妥協?從中應該探尋出什么樣的民族心理呢?
長期以來日本國內各政黨、內閣以及他們操縱下的各種媒體勢力,從來不敢面對“北方領土”現實情況,誘導國民應該如何思考才更符合實際,如何思考以最小代價換取更大利益問題,相反,卻表現出擱置“北方領土”問題,對于日本國家及國民無所謂的態度,以及日本國家或國民不懼怕長期擱置“北方領土”問題,誓死同俄羅斯人對抗到底的心態。更有甚者,日本國內許多政黨、內閣以及他們操縱下的媒體勢力,面對無法解決“北方領土”問題的現實,竟然將其作為操縱國內政治選舉的“道具”加以利用。例如,日本政府領導人多次出現乘坐飛機或軍艦,進行所謂視察“北方四島”活動,此舉根本無助于問題解決,無非就是要借此誘導國內社會輿論,轉移國內社會矛盾焦點問題。日本國內各政黨、內閣以及他們操縱下各種媒體勢力,越是對有關領土糾紛問題顯示出強硬態度,越能夠贏得日本國內社會輿論支持,造成各屆內閣絕對不敢改變已有對外強硬立場,即“要考慮保住面子”問題。實際上,“北方領土”問題成為日本政客手中的“道具”,為其撈取大量選民支持的選票。
日本社會為何表現出這樣類似“歇斯底里”的社會輿論狀態?美國加利福尼亞大學教授長谷川毅在日本《中央公論》1991年第9號發文指出,日本陷入“北方領土癥狀群”,“整個日本,不能超越北方領土問題這一固定思維,不能理性地考慮對蘇、對俄羅斯政策。毫無疑問,這不是患上‘北方領土癥狀群’嗎!”①
筆者認為日本陷入“北方領土癥狀群”,說到底就是日本人內心深處揮之不去的“戰敗國”民族心態在作怪。日本自1945年8月15日宣布無條件投降后,這種戰敗事實就深深烙刻于每一位國民心田揮之不去!日本人不敢說“戰敗”,更不敢提“無條件投降”,而是采用“終戰”一詞來掩飾,日本人“投降日”變成了“終戰日”。因為“戰敗”、“無條件投降”已經沉重打擊了日本民族心田,日本人希望越快將其忘懷越好,不敢刺激這一深深凝刻于民族心靈上的傷疤。這就是日本人對待過去侵略歷史問題,對內保持“沉默”,對外“裝聾作啞”,企盼所有世上人們都能夠伴隨時間流逝而將其快速忘懷的心態!這種揮之不去的“戰敗國”民族心態,成為派生出戰后日本民族主義的根源之一。為了重新樹立日本民族信心,就要盡快忘懷“戰敗”、“無條件投降”的陰影,對內努力發展經濟實力,對外努力收回戰敗投降所喪失的領土。
日本人將收回“北方四島”問題,作為是否能夠抹去“戰敗投降”遺跡的標志。日本人存在根深蒂固仇視俄羅斯的民族情懷,指責俄羅斯人不遵守中立條約而對日開戰,俄羅斯人僅參戰一周就獲取日本大片領土;指責俄羅斯人戰后初期將50余萬日本人強行帶到西伯利亞寒流地帶勞動改造,致使數萬日本人饑寒交迫中死于異國他鄉;指責俄羅斯人不允許日本回到傳統漁場作業,致使日本漁民被迫改變漁業區域而造成巨大損失;特別指責俄羅斯非法占領日本固有領土,致使日本民族蒙受奇恥大辱。日本人這種根深蒂固的民族主義心理,決定了任何日本人都不敢做出讓步舉措。對俄羅斯人妥協、讓步,就會觸及日本民族內心的深深傷痕,只有忍耐、堅持!這就是日本民族對俄羅斯人的反抗,知不可為而為之。這就是日本民族對待“北方領土”問題的心態。
原貴美惠提出“僅在當事國間框架內不可能解決,要探尋這些共同起源的問題軌跡,超越現在當事國間框架,放置于多國間框架內探討,探尋出解決的線索”②。這一觀點,實際上也是站在日本國家利益角度考慮的,日本深知僅憑本國能力無法實現在“北方領土”問題上所希望的結果,要想實現本國所希望出現的結果只有借助外力幫助。實際上,原貴美惠撰寫本篇論文的主旨,就是要讓美國人清楚,是美國主導下的《舊金山對日媾和條約》派生出今天“未解決諸問題”,導致出現日本“北方領土”“喪失”結果,對此,美國不應熟視無睹,該有義務幫助解決。
日本對于“北方領土”問題,從當初就祈求美國插手幫助解決,希望借助美國幫助而收回“北方四島”。如吉田茂時期,1950年3月初美國政府將“暫時備忘錄”遞交日本后,日本政府感到美國政府可能對將來日蘇兩國間領土問題采取不介入方針,所以極力試圖勸說美國政府繼續關注領土問題。1950年3月16日,日本政府把對這份“暫時備忘錄”答復文件送到美國政府,勸說美國有關千島群島的最終歸屬“應由包括日本在內的有關國家對千島群島的定義做出規定”①。鳩山一郎內閣在1955年—1956年日蘇復交“北方領土”問題交涉中,當日蘇交涉出現不利時,日本政府就兩次致信于美國求助,希望獲得美國提供有利證據來幫助日本扭轉不利局面。美國對于日俄“北方領土”問題的對策如何?實際上,原貴美惠也十分清楚,美國制造出“未解決諸問題”,就是要在有關國家間打下“楔子”,是完全處于本國戰略利益而考慮和實施的。為什么還要求助之?也許出于無奈選擇,懷有希望看在日本追隨美國這么多年的“情感”上,祈求美國幫助日本渡過此“關”的僥幸心態吧。
日本對于“北方領土”問題解決,也希望能夠獲得國際社會,特別是西方盟國的大力支持。例如,宮澤喜一時期,在美國方面支持下,1992年7月8日慕尼黑西方七國首腦會議的《政治宣言》里稱:“我們歡迎俄羅斯宣布將依據法律和正義的原則推行外交政策。我們信任俄羅斯這樣宣布,通過解決領土問題成為日俄關系完全正常化的基礎”②。實際上,西方同盟國對于“北方領土”問題,也僅為冠冕堂皇地發表聲明而已,絕不肯為該問題而得罪俄羅斯。
日本對于“北方領土”問題解決,還在國際社會大打“悲情牌”。日本利用各種機會及手段,特別是利用每年一屆的聯合國大會時機,指責原蘇聯多么無理、非法占領“北方領土”,日本多么受超級大國欺辱、侵略等。目的非常明顯,就是塑造日本正義、公正的形象,以此換取國際的廣泛同情,在國際社會輿論方面塑造出譴責原蘇聯的氣氛,以此對原蘇聯構成國際壓力而迫其讓步。但是,日本作為第二次世界大戰發動者之一,長期殘酷地侵略行徑已經在國際社會留下深刻印跡,曾經遭受日本侵略的各國人民永遠不會忘記日本人的殘暴性。因此,日本在國際社會打出的“悲情牌”很難奏效。
筆者認為,原貴美惠的觀點,代表著大多數日本學者對待“北方領土”問題的認識,既感到“北方領土”問題解決的急迫性,又感到問題無法解決的無可奈何心態。對于“北方領土”問題,歷史事實證明:相互對抗無法解決問題,借用外力施壓更是事與愿違,只能尋求相互都能接受的條件,走妥協道路。
Relying on the United States: the Way for Japan to Solve the Territorial Disputes
——the Main Points of Japanese Scholar Kimie Hara on the Problem of “Territories in Northeast Asia”
LI Fan
(College of History, Nankai University, Tianjin, 300071 China)
Abstract: Japanese “overseas” scholar Dr. Kimie Hara has published many research results about territorial disputes in East Asia in recent years, which attract broad attentions in academia. Dr. Kimie Hara thinks that the origin of territorial disputes in East Asia is of great relevance to the “San Francisco Peace Treaty with Japan” – a “wedge” which was dominated and set in between the countries by the United States to implement its Asia-Pacific strategy in the future. On the issue of territorial disputes in East Asia, she puts forward the ?land Islands Settlement as a Resolution Model in a multilateral framework. This article has attempted to conduct that her research is original in choice of subject. However, it could not be out of limitation of the Japanese scholars. It is a common choice across the Japan political spectrum to rely on the United States to solve the territorial disputes between Japan and its neighbors.
Key words: territorial disputes; Treaty of San Francisco; the international relationship in East As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