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來請新人

老家話把新媳婦喚作“新人”，做閩西山里的新人是很幸福的。

山里人多在年前娶親嫁女，農歷年前隨處可見貼著大紅喜聯辦喜事的人家和花花綠綠運送嫁妝、載娘家親戚到男方作大客的喜車。正月里，新人新婿郎回娘家拜年回來，請新人酒就緊鑼密鼓地熱鬧開場了！

閩西山里人好客，村里哪家頭年娶了新人，同村的堂親好友和左鄰右舍就要在正月里大擺請新人酒。請酒時間是早已跟新人家定下的，到了請客那天，主人家少則兩三桌，多則六七桌，借著請新人酒之名順便請請平日交好的街坊鄰居。出席的大多為女客，熱鬧非凡。面若桃花的新人含羞帶笑，嫻靜端莊地坐在堂屋正中桌的席首，陪新人的那一桌客，自然是鄰里間公認命好有福氣的婆娘們。何謂命好有福氣？就是為人賢良、德高望重，或家境富裕，或人丁興旺、子孫滿堂的女人。陪客要能說會道，親親熱熱跟新人拉家常，勸酒布菜，說說笑笑活躍桌席氣氛，好讓初來乍到的新人不至于太拘束。

酒過三巡，女主人出現在新人桌席上，請新人酒的重頭戲——“勸吃雞腿”開始。閩西客家人無雞不成席，鹽水雞是宴席上最隆重的一道菜，而肥碩香滑的雞腿則要敬給最尊貴的客人，請新人酒席上最尊貴的客人，自然就是新人啦！可一般人都不敢輕易碰主人家那對最表敬意的雞腿，何況初來乍到的新人？另外當著這么多人啃著一條大雞腿也易有失端莊。于是乎，女主人往新人碗里夾雞腿，新人拼命掩住碗口不讓；女主人干脆用手抓起雞腿往新娘嘴里塞，新人躲閃不過，雞腿沾上嘴，只得極不好意思接過雞腿，小心翼翼把那只雞腿吃完。陪客的婆娘們則在一旁善意說笑，七嘴八舌勸新人接受雞腿。有時還會出現主人硬塞，新人躲閃被雞腿骨劃傷臉的事情，當然啦，只是無妨大礙的小傷。

正月我在海峽論壇看到一個名為“閩西媳婦閩南妹”的網友發的博客，說她大年初一還在被窩里，請新人酒的親戚就在婆家排隊了，一天吃十幾家，只吃得落荒而逃，跑回廈門。我不由會心一笑，此情此景，何其熟悉！我做新人那年，因假期有限，正月初二回娘家拜年，從娘家回來就得回城上班了。大年初一早上天冷，我還沒起床呢，請新人酒的婆家親戚就一撥一撥來喊客啦！盡管婆婆辭掉很多家，一再跟排上請客的親戚強調因時間關系要一切從簡，那天我還是吃了一家又一家，平均一家呆一小時，忘記究竟去了幾家，到底啃了幾條雞腿早已記不清。最后只得跟“閩西媳婦閩南妹”一樣選擇“落荒而逃”。

不過我相信，作為新人，那位閩南妹一定和我這個閩西妹一樣，即便疲于赴宴，內心也定然充滿了被歡迎被接納的融融暖意。那種發自內心自然而然的熱情和親切，怎能不讓初來乍到的新人有回家的感覺呢？淳樸的鄉情總是那么令人沉醉留戀。

責任編輯/劉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