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太陽是怎樣升起的

“韓寒是我們的太陽”

傳統英雄史詩無論情節如何豐富多元，其結構和母題都是相對固定的。英雄形象主要從英雄成長、英雄人格、英雄業績三個方面加以塑造。英雄成長一般遵循“特異誕生—孤獨童年—迅速成長的少年時代”的生長軌跡。英雄人格中最大的優點是超凡的勇氣和能量，最大的缺點是偉大的憤怒及其不可調和的內在矛盾。英雄業績則固定地體現在征服魔界、征服他族、征服美女三個方面。

縱觀韓寒的造神史，其實就是一部接近完成的英雄史詩。比如，他的神異而卑微的出身，尚未出生就已經有了大量署名為韓寒的作品問世，以及毫無征兆而突然爆發的寫作才能等等。在韓寒神話中，這個天才少年曾先后挑戰三個越來越強大的魔界：應試教育、當代文壇、社會政治。韓寒的偉大憤怒與他征服魔界的成功業績緊緊結合在一起，其人格的種種矛盾，以及性別魅力，都是很難以凡人邏輯來揣度的。

韓寒不僅是中國最著名的賽車手、極具商業價值的作家、超人氣的青春偶像，而且是偉大的人民英雄?！赌戏蕉际袌蟆吩猩缯撝赋觯喉n寒之偉大，源于社會太黑暗，我們太猥瑣，“因為黑暗太濃太重，韓寒這一點的光就被當作全部的亮。”（南都社論《熱鬧的韓寒，寂寞的韓寒》）

人們常常把偉大的英雄比作天上的太陽。有韓粉曾以“當代韓寒”的名義創作了一首《我就是太陽》：“我就是太陽，我的心里充滿了陽光；我就是太陽，我的全身充滿了力量……”（李洪恩）《新發現》主編嚴鋒甚至認為：“我真的覺得韓寒具有一人決定中國未來的能力。比如，他如果什么時候也寫一本《中國真的可以說不》，或者《中國還是站起來吧》，那么天下大勢基本上就定下來了。”當韓寒受到質疑的時候，有韓粉旗幟鮮明表忠心：“希望韓寒能活得更好，他正是我們的太陽，還在升起的太陽。韓寒，我相信有一個人想害你，就有一萬人想要保護你?！保?20134xxq《韓寒，我們不會讓你受傷的》）

韓寒也以太陽神或金烏鳥自視，他說：“感謝所有恨我的人，你們讓我充滿了動力，我會飛出你們的射程。你們朝天潑糞，只會掉到你們自己臉上。在你們的視線里，只能看到我羽翼的光芒。”

2012年1月始，由知名IT從業者麥田啟動，著名“打假斗士”方舟子領導的網絡倒韓運動，試圖將韓寒拉下神壇。新浪微博的韓粉們對此不屑一顧：“老方試圖毀掉或者動搖我以韓寒為偶像十多年建立的人生價值觀，他在做白日夢。大家團結起來，非得整姓方的滿地找牙不可?！保鞣嫉母纾┰陧n粉心中，太陽溫暖大地，這是不可質疑，不會動搖的。

神異的出生，孤獨的少年

《韓寒H檔案》開篇即云：“從太空俯瞰中國……王國維、魯迅便出自這里，從王國維的故鄉海寧市沿著杭州灣的北岸東行，就來到了上海市金山區，韓寒就出生在這里。”魯迅、韓寒、王國維，一脈相承，三位一體，英雄的神性和命運都是上天早已安排好的。

按照史詩的慣例，靈童轉世，總是需要一位平庸的父親作為其下凡的依托。這位平庸的父親就是韓仁均?！白骷翼n寒”是先于“肉體韓寒”而存在的——韓寒，本來是韓仁均自己的筆名，早在韓寒出生之前，韓仁均就用筆名韓寒發表了許多文學作品，有些作品還獲得全國性的征文大獎。

可是，史詩不允許英雄被父輩的光環所籠罩，英雄必須是特立獨行的。在韓寒成長史中，必須將韓寒塑造成“一個沒有任何門路，沒有任何社會關系的學生”；同時，還得塑造韓父的種種無奈、無助，正如韓仁均說的：“我可以這么說，一切能夠靠錢靠關系靠舞弊能獲得的好處，都不會輪到我們先得到，我們甚至連號都排不上?！保ā墩f說我自己》）

缺少有效庇護的英雄一般都有著艱苦的童年。韓寒初中的時候，一家人“借住在親戚家一間空房間里，條件很艱苦”，晚上不敢開電視，房間沒有衛生間，天天得去弄口排隊上公廁。“幾十年來，韓仁均始終是一位謹言慎行的父親，每當兒子與外人發生爭執，他都會先從兒子身上找問題……但這并不影響他在深夜里起來陪兒子去室外上廁所?！保ù弈緱?、周亦楣《“寒門”父子兵》）

韓寒的少年時代充滿坎坷，總之就是一個問題青年。“差生韓寒在當時給家人帶來的更多是無盡的壓力，在朋友和鄰居那里抬不起頭來，家里有個上課不聽講，考試不做題的‘小流氓’從來不是件風光的事。”（陳鳴《差生韓寒》）韓寒在《寫給每一個自己》中說：“我出生是純正的上海郊區農村屌絲，無權無勢，白手起家……朋友們，愿你帶走我身上你們中意的那一部分，踩兩腳討厭的那部分。當你站在城墻上，擁抱著你所喜愛的那部分，回頭看到人群里背身遠去那個叫韓寒的家伙，不妨說一句，那個人樣子好怪，他好像一條狗誒?！边@些憂傷的文字極富感染力，許多韓粉都在評論中表達了“想哭”的沖動。

在網絡話語中，貧寒、屌絲都是一種象征資本、權力標簽。盛名之后的韓寒，雖然實際生活奢靡無度，卻常常自稱屌絲，時不時還得訴說錢不夠花的痛苦。

韓寒政治資本的最大欠缺，是從未受過政治迫害?？墒牵襟w需要一個“受迫害”的英雄，怎么辦呢？無奈之下，只好合力將韓寒塑造成一個“雖未受到迫害，定會受到迫害”的孤膽英雄，他們撰述了許多無從稽考的故事，以此證明“韓寒是落寞的，他始終是一個人在戰斗”（南都社論《熱鬧的韓寒，寂寞的韓寒》）。

天賦神性，自古英雄出少年

史詩英雄往往具有驚人的成長速度。英雄與生俱來的神奇本領都是無須艱苦訓練，無須后天習得的，英雄都是天賦神性。

早在中學時期，韓寒就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異乎常人的偉大，他對同學聲稱：“全世界用漢語寫字的人里頭，錢鐘書是第一，我是第三。”（陳鳴《差生韓寒》）據說其他學生花半小時才能寫好的作文，韓寒通常十分鐘就寫好了。

韓寒超人的寫作天賦和運動天賦，據說大多是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突然被發現的。據韓仁均介紹，“韓寒寫文章的潛能，其實也是在初二時發現的?！表n寒自從在縣圖書館讀了一些少兒報刊之后，突然就像“博仲”（神授史詩藝人）一樣，腦袋中靈光一閃，創作欲望噴薄而出。從1997年3月開始，“放學以后，晚上做好作業，韓寒都著了魔似的開始寫作。一篇幾千字的小說，常常只一個晚上就寫好了?！钡谝粋€月，韓寒就完成了十幾篇小說和散文，接著，這些課余作文就接二連三地在《少年文藝》《少男少女》等雜志上發表了。據說雜志社編輯見之大為驚嘆，對韓寒作品的贊揚“幾乎用盡了能夠找得到的形容詞”。（韓仁均《兒子韓寒》）

這些“潛能故事”一直在被生產。比如“學校開運動會。韓寒班級里面原來報800米長跑的同學，突然身體不好跑不了了。這時班主任老師找到韓寒，要他臨時頂上去跑800米。之前，韓寒長跑一直是不及格的，而且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還有長跑方面的潛能。從來沒有訓練過長跑的韓寒被逼上梁山。上場后，韓寒拖著前一天被罰站四節課而幾乎麻木的雙腿，一路領先，跑了個全校第一名”（韓仁均《兒子韓寒》）。這則故事到了《韓寒H檔案》，變得更加神光萬丈。據說韓寒一路領先跑完兩圈之后，以為比賽結束，沖到同學面前相擁而慶，不料該校是250米跑道，兩圈之后還剩300米，經同學提醒，韓寒只好重回跑道追趕對手，當所有人以為他必敗時，奇跡出現了，韓寒如百米沖刺，奮力趕超，不僅拿了第一，“最終的成績還打破了800米的校紀錄，沒有人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這一切?！?/p>

韓寒不用讀書，就能洞悉世間萬事；一夜頓悟，就能學會游泳；英語考試從未及格，但在汽車專業領域，卻“比大部分英語教授都強”。對于這一切，韓寒坦言“這或許是老天給予的恩賜”（崔木楊、周亦楣《“寒門”父子兵》）。

學者劉瑜的新浪微博說：“韓寒關于好的民主制度依賴于一定的文化的看法，其實與政治文化研究大牛Ronald的研究結論相似，只不過韓寒通過直覺到達這個結論，而Inglehart通過幾十年的調查數據追蹤得出結論。”面對一再聲稱“我從2000年開始就一本書都不看了”的韓寒，媒體人周筱贊感嘆道：“同樣是人，我必須通過閱讀他人的著作才能獲得啟蒙，而韓寒卻能通過自己的領悟獲得比我更高的境界，這就是普通人和天才的區別。正是由于韓寒的思想達到了如此的高度，我簡直想說——韓寒就是當代魯迅。”（周筱赟《“當代魯迅”韓寒：我是個鄉下人》）

當麥田質疑韓寒為何能在緊張比賽的間隙發表那么多博文時，韓寒不屑地說：“我只能告訴這位朋友，你只證明了你不具備這個能力和精力。也許你抬手摁電梯都喘，但有些人就是跑一萬米也輕松?！保ā缎∑莆恼乱黄罚┱驗轫n寒天賦神性，他才能在第一個高一不到一年的時間內，一邊吃喝玩樂，沉溺于“信生活”，一面博覽群書，徹夜通讀錢鐘書和“二十四史”，還玩兒似地完成了一部“我敢說，論玩文字，基本上沒有哪部小說會趕得上”的長篇小說《三重門》。

征服魔界一：挑戰應試教育

英雄是在建功立業的過程中贏利其榮譽、奠定其地位的，英雄征服魔界是史詩不可或缺的母題。在有關韓寒的敘事中，前后有三個越來越強大的魔界，一是應試教育，二是當代文壇，三是社會政治。征服魔界是韓寒賴以成名的最偉大的戰績。

韓寒作為挑戰應試教育的典型，首先是被媒體塑造出來的。而從韓寒一方來說，他也得順應其英雄使命，盡可能地配合媒體，對應試教育大加撻伐：“我到現在都一直在慶幸自己沒去上大學，而且我覺得高考是一定要改革的，我將繼續不遺余力地說高考和大學的壞話。我很早前就說過，現如今的大學像妓女一樣，只要有錢，全國所有大學都乖乖排成一排隨便你點，想上哪個上哪個，愿意多花點錢甚至可以幾個一起上?！保ā蛾P于高考作文和絕代天驕》）韓仁均《兒子韓寒》也將主題定調為反應試教育，努力地將韓寒塑造成一個“只是自由地成長，順其自然地發展成了這樣”的天才。

韓寒《通稿2003》收錄了17篇雜文，篇篇圍繞“中國的教育是失敗的教育”做文章，處處流露出強詞奪理的刻薄，這些刻薄、反智、浮淺的文字大大迎合了青春叛逆期的中學生，天涯社區、新浪博客充斥著這樣標題的文章：《韓寒說出了我們這一代人想說又不敢說的話》《韓寒不是象征，不是偶像，他只是我們內心的聲音》《韓寒說出我一直想說的話，怎一個爽字了得！》。

韓氏父子在無數場合一再表示，大學對于韓寒來說是沒有意義的，“在他的同齡人上完高中和大學剛踏上社會的時候，韓寒已經完成了他的許多同齡人也許一輩子都完不成的事情”（韓仁均《兒子韓寒》）。在許多中學生的眼中，韓寒就是現實版的丑小鴨、典型的勵志哥。

征服魔界二：炮打當代文壇

2006年的“韓白之戰”，是韓寒征戰史上最成功的一次戰役，戰火緣起于白燁的《“80后”的現狀與未來》。雖然白燁從總體上肯定了“80后”的寫作，但是白燁用了“學生寫手”而不是“作家”來稱呼這一作者群。具體到個人，白燁認為韓寒在《三重門》之后就越來越和文學沒有太大關系了。

韓寒大怒，馬上炮打文壇司令部，貼出了他最著名的一張大字報《文壇是個屁，誰都別裝逼》：“文壇算個屁，茅盾文學獎算個屁，純文學期刊算個屁，也就是一百人手淫，一百人看。人家這邊早干的熱火朝天了，姿勢都換了不少了，您老還在那說，來，看我怎么手淫的，學著點，要和我的動作頻率一樣，你丫才算是進入了淫壇?！?/p>

英雄大手一揮，成千上萬的韓粉立即蜂擁而上，白燁的博客迅速堆起了數以萬計的語言垃圾，充斥著對白燁的各種人身攻擊。白燁“非常震驚”，匆忙招架了一篇《我的聲明——回應韓寒》。這篇聲明不僅未能平息“人格侮辱和人身攻擊”，反而招致韓寒更加猛烈的炮打：“我通篇文章里沒罵您一個字。‘屁’是罵文壇的，您別自作多情，以為您就是文壇?！啤巧称?，但‘裝逼’的意思不是假裝自己是個生殖器，您別斷章取義。我說的是裝逼的逼而不是你媽B的B?！也佟俏以诓?，和你沒關系。”（《有些人，話糙理不糙；有些人，話不糙人糙》）

韓寒的每一次回應，都能引發數十萬韓粉的狂歡，各種屁、逼、馬桶、牛逼、淫壇、裝丫挺之類的垃圾文字如雨點般地落至白燁的名下。三天暴雨，白燁渾身濕透，只好以一篇《我的告別辭》作別博客：“面對諸如韓寒尤其是他的擁戴者那種非文雅又非理性的惡語，我即便能夠容忍，但卻不知怎么面對。這樣一個一明一暗、一實一虛的交流平臺，他們可以隨便罵你，而你只能正面應對。這種先天的不平等性，無形中就使得惡毒占了上風。”

韓白之戰，被稱作兩個時代的戰爭，一方貼著體制外、青春、自由、陽光、獨立的標簽，另一方被貼上了體制內、老朽、豢養、腐敗、圈子的標簽。網絡不同于現實，網絡是年輕人主宰的世界，到處彌漫著反權威的革命風氣，白燁這個“體制內的老朽文人”，在網絡罵戰中是注定失敗的。

白燁鳴金收兵，韓寒意猶未盡，繼續發文乘勝追擊，對那些膽敢站出來替白燁辯護的公眾人物，如解璽璋、王曉玉、陸天明、陸川、高曉松等人，同樣給予了秋風掃落葉般的無情打擊，從此奠定了韓家軍在中國罵壇第一軍團的至尊地位。

炮打文壇之后，韓寒馬不停蹄，以一篇《現代詩和詩人怎么還存在》拉開序幕，單槍匹馬挑戰現代詩壇。博文引發了現代詩人的激烈反彈，詩人沈浩波、山上石、伊沙、尹麗川、楊黎等人先后上陣，罵戰不斷升級，直殺得血雨腥風日月無光。在韓寒強大粉絲團的鼓噪吶喊聲中，韓寒再次大獲全勝。

一年之后，韓寒接受采訪時說：“事實上，我的確是沒有罵過任何人，我不會用那種侮辱性的語言，我不會去跟你搞那種人身的攻擊，我的文章里是沒有這些東西的。相反，很多人在那里指責我的時候，他們的話是很臟的，他們才是真正的人身攻擊?！保v訊讀書《韓寒獨家專訪（7）：我從沒有罵過任何一個人》）韓仁均也說：“他早就知道了在很多人喜歡他的時候，也有很多人不喜歡他，他幾乎從來不回應那些對他的辱罵，甚至有些謠言也不回應?！保ā墩f說我自己》）

英雄總是擁有強大的心理素質，能屈能伸，可以翻手為云，覆手為雨。一方面，韓寒嘲笑中國作協是個“將一批批野狗馴化成走狗”的可笑存在，并且聲稱如果他當作協主席，“我下一秒就把作協給解散了，這是中國文學的出路之一?！保ā蛾P于年輕人和作家協會的回答》）另一方面，韓寒私下卻對上海市作家協會主辦的《收獲》雜志頻拋媚眼，據《收獲》副主編葉開透露：“韓寒一方面可以撰文大罵文壇是個屁，純文學期刊是個屁的同時，另一方面，也可以通過《萌芽》的執行副主編桂未明要到李小林的電話，然后打電話給李小林，懇求在《收獲》增刊上發一下自己的小說?！保◤堄ⅰ栋谅c偏見——清點“韓白之爭”》）

征服他族，罵遍天下無敵手

與他族的戰爭，是英雄征戰史上不可或缺的一環。韓寒一旦受到別人的批評，韓粉就會像野豬一樣迅速撲上，咬碎對手。有網友爆料說，韓寒只是韓粉的精神領袖，韓粉的實際領導者是馬銳拉。傳說馬銳拉領導著一支名為“韓寒防暴隊”的龐大而松散的團隊。2006年8月，新浪博主海星星曾在新浪博客公開發布《新防暴隊正式成立》宣言：“鳳凰總要經歷涅槃。防暴隊重獲新生。在八一建軍節這個日子里，又一支光榮而偉大的隊伍誕生。防暴隊經歷了輝煌的過去，也經歷了慘痛的倒戈?，F在，它將以一種更加強大的狀態來完成它的使命?！毙怨_號召：“為了我們愛的小寒而戰！大家加油！”

同為80后最具代表性的寫作者，韓寒和郭敬明天生就是一對同行冤家，關于兩人的各類比較也從未消停過。雖然郭韓之間從未正面交鋒，但是韓寒不時會通過媒體對郭敬明加以揶揄和嘲諷，雙方粉絲更是打得不可開交。

郭韓粉絲的公開“圣戰”大約始于2006年。戰爭似乎沒有明確的導火線，無非就是誰喜歡誰不喜歡誰，然后誰看不慣那誰，誰把誰痛罵一頓，誰又回罵那誰之類。戰斗的結果充分證明了韓寒防暴隊的驍勇善戰，郭粉慘遭屠戮，許多人被迫關閉博客。2008年之后，韓粉空前壯大，2012年方韓戰火剛剛燃起的時候，路金波就曾在新浪微博夸口：“方教主的信徒碰到韓粉集團軍，相當于一把沙子灑進了洞庭湖。”

當今罵壇，韓寒可謂罵遍天下無敵手，“與其說韓寒是一路躥紅，倒不如說韓寒是一路罵紅。與文化名人對罵、與影視明星對罵，罵作協、罵現象、罵各種事件?！保R可佳《“韓寒”兩個字值多少錢》）刨除那些早已作古的文人，先后遭到韓寒炮轟的新聞人物，還可列出陳凱歌、余秋雨、王蒙、鄭鈞、朗朗、劉謙等一長串。一位“光榮的韓粉”說：“凡是罵過韓寒的人，凡是被韓寒罵過的人，都是該死的，已經死掉的就算了，諸如巴金、冰心、茅盾之流。還沒有死的麻煩抓緊時間，韓寒很忙的?！保ㄌK竟《罵過韓寒和被韓寒罵過的人，全部活該》）

英雄征服女性，獵盡三千美色

英雄身上寄托著男人的趣味和理想，英雄征服美女是所有英雄史詩中不可或缺的母題。韓寒長相英俊，才華出眾，他是理想的男神化身?！八拖袷且粋€老派的公子哥兒一樣，熱愛女性，歌頌女性，渴望女性，并因為這股隨天性而噴薄的赤誠的熱情而變得霸道和貪心?！保ǜ鹆徂薄俄n寒的角色扮演》）

韓寒自稱“可能是個吃喝嫖賭的人”，他直白地對女主持人說：“我覺得一個女的如果答應跟一個男的單獨吃飯、單獨看電影，就是答應跟這個男的上床了。這是我心中一向的一個推理，對那個男的意味著你就可以做任何事情，可以牽手就是可以做一切。”（搜狐視頻）搜狐網在其視頻簡介中以贊揚的語調聲稱：“當了爹的韓寒，其實是一個帶勁兒的年輕人：公開妻子的同時，也不諱言自己是泡妞高手?！碑斉鞒秩嗽儐栱n寒喜歡什么類型的女子時，韓寒隨口就說：“只要發揮得好，活好都可以。”（騰訊視頻）韓寒甚至說，對于他身邊的女性，“我一個字就能解決所有的問題，就是‘辦’”（葛玲薇《韓寒的角色扮演》）。

韓寒身上濃烈的男權味道，從未阻礙他成為新時代最受女性歡迎的“性感偶像”。韓寒出道十三年，自稱泡過無數美女?！段覀兿牒晚n寒談談》曾為韓寒總結了所謂十大緋聞女友。不過，韓寒似乎更喜歡影視明星，撇開徐靜蕾、范冰冰這些著名影星不說，有網友指出，韓寒小說《1988：我想和這個世界談談》中，生于1988年的女主人公娜娜，和他的一位緋聞女影星恰好同名、同生日。

英雄肩負著重要的男權使命，他必須代表眾多平庸的男子，所向無敵地征服世間美女。同樣，庸男們也樂于講述英雄享用美人的故事，這正應了一句廣為流傳的韓式名言：“我與粉絲的關系就像龜頭與包皮，我堅挺的時候，粉絲們會堅定地在身后簇擁著我，我一旦疲軟了，他們會馬上跑到我前面罩著我?！保ɡ媳蠘尷咸住俄n寒》）學者陳國恩說：“韓寒現在講起賽車、女人來，真正是非常投入，比起他談自己的創作總是閃爍其詞、前后矛盾，他的這些方面的才能是絕對韓寒式的?！彼治隽隧n寒2011年在香港的一場演講，發現近五十分鐘中韓寒多次毫無顧忌地談論“上女人”“做活”（盧歡《武大教授斷言韓寒說謊作假》）。

征服魔界三：叫板社會政治

史詩英雄最偉大的使命，就是徹底推翻魔界，救萬民于水深火熱。炮打文壇之后，韓寒高處不勝寒，“他知道，再去和一個早已式微的壇子叫板，對于他來說，格局實在太小了，現在的他，要有更多的時間和精力，與更大的世界相處和戰斗?！保ɡ铈面谩肚?，那些文壇壇子上的裂縫》）

最容易誕生英雄的戰斗舞臺，自然是大社會大政治的舞臺，書商路金波的規劃是：“我希望饒雪漫走商業化的路線，韓寒就去豎牌坊做知識分子。他們倆絕不是女生版、男生版的劃分，而是一個經濟，一個政治?！保ɡЮг鳎骶S縮寫《路金波：是他“炮制”了韓寒》）于是，英雄韓寒恰逢其時地降臨在當代中國社會的政治舞臺上。

2008年開始，韓寒將主要戰場轉向社會和政治領域，從文壇批判轉向社會批判，從挑戰圈子轉向挑戰政治，攜匕首和投槍邁向了“當代魯迅”的金光大道。韓寒雜文的變化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針砭時政的內容大幅增加；二是文章風格和價值觀念發生突變，用語變得文明，立場偏向底層，價值趨于普世。

“公民韓寒”“公共知識分子”“輿論領袖”這些貼在韓寒前額上的閃光標簽，多是南方報業諸媒體的精心杰作。為了順應這些標簽，作為公民代表的韓寒越來越顯得文明、禮貌、低調、陽光，“長輩們似乎也原諒了他，覺得他成熟了進步了與時俱進了，跟郭敬明的拒絕長大形成鮮明對比。韓寒儼然成為王朔、王小波之后，又一位反體制的文化英雄?！保钤纭俄n方之戰的四個關鍵詞》）

2010年，韓寒被列入美國《時代》周刊“全球最具影響力人物”候選名單?！赌戏蕉际袌蟆芬砸黄稛狒[的韓寒，寂寞的韓寒》高調加入拉票隊伍：“讓我們都來投韓寒一票。這一票不是投給公共知識分子韓寒，也不是投給輿論領袖韓寒，而是投給一名清晰界定體制距離的探測者，投給一名啟發人們尋找真實自己的敏感青年。這時，韓寒的身份一點都不重要，因為給他投票不是投給別人，就像是投給我們自己，也就是給所有稱得上是‘人類’的人投票?！?/p>

2011年12月底，韓寒拋出《談革命》《說民主》《要自由》，高調介入到敏感的政治前沿，討論了現實社會各階層的不同訴求與隔閡?！绊n三篇”以其巨大的影響力混淆了左中右派的政治分歧，引發激烈的爭論。過去曾多次撰文呼吁“警惕韓寒”而不果的麥田，抓住時機乘虛而入，終于點燃了倒韓的戰火。

天才韓寒，公民楷模，光明之子

史詩英雄都是天才，都具有超凡的能量。對英雄韓寒的包裝可以分為兩種話語策略。一種是直接稱之為“天才”，如路金波：“我是‘韓寒天才論’的一貫鼓吹者。我贊賞他的文字天賦，更在許多事情上發現他的人格魅力：正直、善良、悲天憫人、有趣、坦蕩一我稱之為‘新一代中國人的最好基因’?！保ā稙槭裁春褪簹だ刹荒艹蔀榕笥选罚?/p>

但在當今社會，要把一個人直接指認為天才，容易引起公眾反感。聰明一點的做法是，把韓寒塑造成一個“反天才”，也即“非正常社會的正常人”。這一點以學者孫海峰的觀點為代表：“韓寒只是一個正常的青年，在這個變態時代里反而顯得稀缺罷了。他的精神氣質是平民式的，與滿臉崇高的圣人英雄背道而馳。韓寒激活了人們對常識、常理、常情的回憶?！薄罢！?，往往與公民、平民、普通人捆綁在一起，是人們用來對抗“反?！钡囊环N話語標簽：“韓寒其實就是一個不怎么正常社會里的正常人，或者比較接近正常的人。通常的那種名利欲望和野心，那種生存壓力，那種不得不然的曲意奉承，他那里都沒有?！保↙.A.W《誰制造了韓寒？關于韓寒的對話》）

一個沒有欲望沒有缺點只有優點的“正常人”恰恰就是“非常人”，作家慕容雪村總結說：“韓寒從不賣弄，只講常識，到現在為止還沒出過錯，有些人天生離真理很近，韓寒就是這樣的人，不吝贊美地夸一句：一個沒受過所謂高等教育的人，能明白如此多的道理，他就是天才?！薄赌隙贾芸氛墙柚@種敘事策略，為韓寒特制了一張“公民”標簽：“他始終不吝于站在別人的對立面，被觸怒的人恨不得打死他。但是大多數人對這位高中沒畢業的年輕公共知識分子有很高的評價，網民稱其為‘一個中國文人的杰出代表，一個時代的象征’?！保_小敷、李穎娟、方舟《公民韓寒》）

“公民韓寒”的敘事策略是：先把天才包裝成公民，再把公民概念轉換成我們每一個人，于是，韓寒就成了我們自己：“韓寒太普通了，普通得跟我們每個人幾乎一模一樣。但這才是韓寒最有力量的地方，他越是普通，他就越有普遍性，就越是可以推廣。他具備的很多元素，的確都平常，的確我們都具備?！保ㄐκ瘛断耥n寒那樣珍潛痛感》）同樣，我們也成了另一個版本的韓寒：“我們的社會除了光鮮的贏家之外，還有一群沉默而憤怒的人，他們是另一個版本的韓寒，曾經更有活力，更有主見，卻歷經挫折?！保ɡ詈ｙi《支持一個非我族類》）所以，保護韓寒，也就是保護我們自己。當方舟子們要把韓寒拉下神壇的時候，韓粉一再申辯：“韓寒不在神壇，他不是旗手、不是代言、他是凡客，他就是在我們身邊的小鎮青年，他了解這群同齡人和這個世界，他接地氣?！保艟辍稙槭裁次覀冚p易能讀瞳的韓寒，他們卻不懂》）

基于此，學者熊培云堅信韓寒“有朝一日能當大任”，力主將“公民韓寒”進一步升華為“光明之子”：“韓寒不傲慢，他的智慧大于知識；他帶著悲憫抗爭，他在做一個有底線、有謀略又不失寬容的光明之子。他盡一切可能不讓自己滑向黑暗，而且他做到了，至少到目前是這樣。”許多人甚至認為韓寒是中國“最后一個希望，最大一張王牌”，“造就一個韓寒，需要五千年的等待?！保ㄖx軼群《韓寒何時會out？》）

神的矛盾屬性是不可調和的

在結構主義看來，一切神話素最基本的組合方式就是二元對立，神話總是借助矛盾來展開敘事。“同一個神具有互相矛盾的屬性，例如，他可能是善的，但同時又是惡的。”韓寒就是這樣一個箭垛式的英雄，可以集各種矛盾于一身：“他可以在15歲的年紀博覽群書，數量多到常人畢生讀不完，質量好到無數典故可以熟練運用；他的思想和行為可以隨意穿越，可以一邊瘋玩一邊大量寫書，可以熟練運用外語而不必記住單詞，可以在年少時分掌握中年心境，可以作為賽車國手的同時如諸葛孔明般洞悉天下?！保↖ris《我看韓寒神像的倒掉》）

韓仁均一直在努力塑造韓寒“學習成績不好，道德品質優良”的奇才形象，“兒子很正直誠實，能設身處地地替人著想，品德不錯。”（韓仁均《兒子韓寒》）不過，鄰居們眼中的韓寒卻并非如此：“韓寒從小很調皮，甚至還有些痞氣。比如，他會在練習足球時瞄準村里人的玻璃，踢碎了就跑。還有些時候會用大富翁棋盤游戲中的假美元糊弄小販買東西，盡管這并沒有成功。偷西瓜、草莓更是常事?！编従禹n春平就說：“我小時候，媽媽不喜歡我和韓寒一起玩。韓寒能言善辯，我說不過他，每次惹了禍都會推到我身上。”（崔木楊、周亦楣《“寒門”父子兵》）甚至連韓寒的中學好友也不認為韓寒是個愛說實話的人：“本想讓不知情的人認清一下韓寒的胡說八道，后來一想，算了，看他口無遮攔到幾時吧。”（譚旭東《曾經有過的……》）

對于韓寒舌戰群儒的超凡口才，也許還是親密戰友路金波的評論最靠譜。據說路金波旗下的作家經常在一起玩“殺人”游戲，“殺人水平最高的還是韓寒，因為他很會撒謊。這除了跟他會編故事有關，跟他需要擺平1、2、3、4、5號不同女生也有關——總要說不同的話和理由來應對吧，不能穿幫?！保f新《路金波：作家是我的搖錢樹》）

在路金波等人的敘述中，韓寒的日常生活一般就是踢踢球、打打牌、泡泡妞。韓寒說自己的生活就是“睡睡覺，玩玩，看看碟，然后出去玩玩，看看書”。不過，在韓仁均筆下，韓寒卻是個非常努力的人：“韓寒不是一個特別喜歡應酬和交際的人，別人可能在玩的時間，他在想東西，寫作，閱讀，練字，練車?！保n仁均《說說我自己》）

韓寒退學后十三年間，計有近二十部專著，更為傳奇的是，他還是中國最好的賽車手之一，此外還要編雜志，出唱片，接拍廣告等。面對“代筆”質疑，路金波辯護說：“你可以說韓寒寫得不好，你可以說韓寒懶，說韓寒不學無術，這些我覺得我都同意，但是他不可能是小偷?！保ê闲l視《方韓論戰》）可就是這個“懶”且“不學無術”的年輕人，在當代中國創造了一個又一個文化奇跡，被數以百萬的追隨者們奉若“天才”，被許多知識分子稱作“當代魯迅”，甚至有學者認為：“現在的中國大學教授加起來對公眾的影響力，趕不上一個韓寒?！保ㄍ醅摗度舜蠼淌冢褐袊淌诩悠饋碛绊懥s不上韓寒》）

韓寒槍挑現代詩壇的時候，曾居高臨下地訓斥詩人：“你們的可憐就在于，只要我哪天興趣過了，不玩你們了，你們就再次退出人們的視線。我笑你們跳，我吹口哨你們叫。但是當我走了，聚光燈和觀眾就都沒了。你們爬上來后，就用手機的光照著自己互相表演吧。”（《我笑你們跳，我吹口哨你們叫》）可是，換個場合，韓寒迅速就把自己裝扮成了受壓迫的屌絲代言人：“我們只是站在這個舞臺上被燈光照著的小人物。但是這個劇場歸他們所有，他們可以隨時讓這個舞臺落下帷幕，熄滅燈光，切斷電閘，關門放狗，最后狗過天晴，一切都無跡可尋?！保ā渡⑽囊黄罚?/p>

面對《三重門》代筆的質疑，韓寒理直氣壯地說：“創作過程中，坐在我前后左右東南西北中發白的同學們都知道是什么情況，我幾乎是寫一頁給要好的同學們傳看一頁的，尤其是我的同桌陸樂，他是從第一頁看著我寫到最后一頁的。”（《正常文章一篇》）可是，《三重門》早在1999年4月就已經交給出版社了，而韓寒和陸樂是1999年9月之后才認識的。關于《三重門》的寫作時間，韓家父子有無數矛盾的敘述。

關于韓寒是否讀書，到底是讀少兒書刊還是讀錢鐘書，韓陣營一直有不同的說法。面對何東，韓寒說：“我跟你說真話吧，我是連《紅樓夢》都沒看過，你跟我說的那些名字我根本就不知道誰是誰，你讓我怎么發表看法？我是真沒看過《紅樓夢》，我也是真的不知道中國以前那些學說里面的所謂的儒學，所謂的什么學什么家的，他們具體是個什么內容，我真的是不知道?！保ā俄n寒做客鳳凰非常道》）不過，面對倒韓派的質疑，韓寒可以搖身一變為博覽群書的讀書人：“我從小喜歡閱讀，幾乎每兩個晚上都要看掉一本書。到了初中高中，我拼命的讀各種書，這點我的同桌和老師都可以證明，到了高中更加病態，徹夜閱讀《管錐編》《二十四史》《論法的精神》《悲劇的誕生》?！保ā墩Ｎ恼乱黄罚?/p>

尾聲：神像坍塌，基座猶存

看到這里，有人會說，根本就沒有所謂韓寒英雄史詩，一切都是你拼湊出來的。是的，都是筆者拼出來的。荷馬史詩的研究表明，前荷馬史詩也只是一些雜亂的、與特洛伊英雄相關的系列故事，它們大多是片斷的英雄頌歌，每一位歌手都在講述自己心目中的英雄故事，不同歌手的英雄故事是各自獨立的，直到荷馬時代，才有杰出的史詩歌手將那些分散的片斷組合起來，串唱成偉大的荷馬史詩。從這個角度說，筆者就是一個串唱韓寒史詩的歌手。

也許還有人說，韓寒早就說過：“我一直不在任何的神壇，我常說，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我只是被燈光照著的一個小人物而已。我也說過，什么壇到最后都是祭壇。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偶像，也過著非常平淡的生活?！保ā抖铝闳铡罚┦堑?，偉大領袖也從未說過自己是神，但這并不妨礙祖國處處立神像。

肯定還有讀者要問：那韓寒到底有沒有代筆？我只能說：截至2012年的“韓寒文學史”可以分為三個階段，1999年以前、1999-2008年、2008年以后，三個階段的文字風格差別非常大，中間階段的文字水平差了兩頭一大截。但是也有文風一致的地方，比如韓寒特別喜歡玩一種換字游戲，諸如“不懂為何在上海這個‘文明’的都市里有那么多‘明文’的規定”，“人世間對牛彈琴的事不算恐怖，恐怖的是牛對琴彈”之類。

為了化解《三重門》的代筆質疑，韓寒自拆了天才寫作的神圣包裝：“我根本不認識那些單詞。只是我想模仿錢鐘書。那就不光文風像，也要像他那樣有學問。我四處摘抄各種知識。我寫文章，寫《三重門》，其實不講究故事完整，我所有的情節設定，都只是為了把那些抄來的知識顯擺出去。”（路金波《“被告”韓寒“自證”后，訴方舟子名譽侵權》）韓寒甚至公開承認：“我的文筆故作老成、非常做作……那篇文章里為了裝逼，我好像還引用了拉丁文?！保ā段覍懴碌倪@些都可以成為呈堂證供》）這樣的解釋無疑是對《文壇算個屁，誰也別裝逼》的自我回應，向世人宣告了自己“裝逼”。

韓寒自認裝逼，砸碎了知識界擁護者多年來為他精心鍛造的“真實、自然、坦蕩、天生離真理很近”的神圣形象，而他們必須維護韓寒神像，這是維護一股以韓寒為核心的龐大的年輕力量，維護一種自由主義理想。“韓寒這個旗幟不能倒，韓寒要是徹底倒了，那些聚攏在他身邊的年輕人會迅速散去，而這些公知誰也不具備韓寒這樣數量巨大的粉絲和影響力。在他們看來，是否代筆，是否包裝都沒有什么探究價值，重要的是一個有影響力巨大且價值觀先進的韓寒對當前的中國來說，意義非凡?！保ù骷侔l的南瓜《體制內視點：判斷方寒之爭的勝負很難嗎？》）

倒韓陣營一浪高過一浪地叫嚷著要韓寒“出來走兩步”，到電視機前和大家談談他自己的作品，和方舟子公開辯論，在受監督的環境中親自寫篇文章。令人惋惜的是，韓寒選擇了回避。

韓寒代筆門或許永無答案，韓寒作為一尊神像，已經在這場戲謔的狂歡中坍塌了。但是，由韓寒所推高的網絡戾氣，以及韓式語言暴力，卻并沒有因為天才的跌倒而減弱。方韓之戰的雙方，都有一群龐大的網民在使用相同的語言暴力，一面叫囂著從精神到肉體徹底消滅對方陣營，一面極力推高自己的偶像。韓寒的史詩或許結束了，唱頌史詩的土壤還在，矗立神像的基座猶存，新的史詩還會塑造新的神像。

（施愛東，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副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