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惟正,1940年出生于天津市,1963年畢業于天津音樂學院聲樂系,同年留校任教,曾任天津音樂學院院長。石惟正是我國著名的男中音歌唱家、聲樂教育家、聲樂理論家。他出版了多部聲樂理論專著,發表了大量的聲樂評論文章。他的評論文章兼具理論性、客觀性、廣泛性、針對性、文學性的特征,無論對聲樂表演、教學還是理論研究都具有指導意義和學術價值。
一、理論性。石惟正的聲樂評論,不僅運用大量的聲樂專業理論知識,還不拘泥于就音樂說音樂,主動吸收其他學科的理論來解讀音樂,顯示出理論視野的博大與精深。石惟正聲樂評論的理論性主要體現在他對一系列的音樂會關鍵問題的點評中。在他的聲樂評論文章中,不僅對演唱技巧、表現味道、藝術修養等方面進行專業性評點,還確立了一套自己的自成體系的評判標準,也反映出他對聲樂理論的純熟運用能力。在《什么是貫通中西歌唱的橋梁?》一文中,他說:“《長相知》和《苗嶺的早晨》的結尾音都做到了呼吸支持和聲音位置的雙穩定,雙均勻,都做到了在穩定、均勻基礎上的漸弱,達到了愛護意境,引人入勝的效果。外國作品中《親愛的名字》的純潔、細膩和靈巧以及男高音常唱的《舞蹈》的熱烈,火爆和力度說明了在他一個抒情花腔小嗓子身上已經挖掘出了多少藝術潛能?!蓖瑫r,他還更為細致地指出美中不足之處:“在某些中國歌中和外國歌的少量音符中,特別是遇到某些‘a’元音,還有開大外口型,向前推,致使聲音淺、提、散的情況?!笔┱晿吩u論對理論的要求,還表現在始終依據一個標準,“一把尺子量到底”,不因人換標準。其確立的標準是:自然松弛,給人以美感。這里不僅可見西方發聲理論的科學,又可見中國傳統音樂理論追求的本質上的和諧理念。石惟正還注重從社會學的角度關注演唱技法和風格意義。如他對吳碧霞的評價:“吳碧霞現象尚不多,并未形成一種潮流和趨勢。我們鼓勵這種趨勢的形成,不是為了哪個人,不是為了哪一派,更多的吳碧霞方式的出現會繼續近百年來中西聲樂碰撞,交流出新的健康勢頭。”這有力地顯示了石惟正不囿于聲樂天地,更為關注民族音樂發展的社會立場,顯示了博大的胸襟和理論關懷。
二、客觀性。當今的中國聲樂評論界,像石惟正教授勤于筆耕、成果頗豐的人為數不多。最難能可貴的是,他的每一篇文章、每一本著作,都堅持從實際的音樂創作、音樂表演出發,通過具體的分析,褒獎優點,指出欠缺。他正是本著認認真真的治學精神,踏踏實實地進行深入研究的。他的評論往往一針見血,完全讓事實說話,通過寫真、寫實的手法取代不著邊際的侃侃而談,達到事實勝于雄辯的最佳效果。由于他的身份和學養,使他有機會接觸到諸多一線和當紅歌唱家們,而這些人經常被贊譽之詞所包圍,不少評論者礙于諸多因素,多數緘口不言。石惟正則以一貫嚴謹求實的態度,客觀地指出不足,誠懇地提出建議。比如,他對宋祖英的評論。宋祖英無論從聲音、演唱,還是氣質、舞臺形象上都給人以美的享受,好多音樂愛好者都以她為藍本而競相模仿。然而就是一個這樣有名氣,在同行眼里爭相效仿的人物,石惟正教授還是誠懇地指出她的美中不足。例如評價她在演唱2003年熱播的電視劇《走向共和》主題曲時這樣評論到:“這樣的作品要求既有民歌的歌唱特點,又要求扎實的歐洲傳統歌唱的優長,既要求用聲自然、親切的美,又要有遼闊、挺拔、奔騰之大氣,宋祖英的不足正在后者。是不是她的聲音條件不能做到這些?我覺得還是歌唱的技術、能力上仍有弱點和缺陷,被這個歌更突出地暴露出來而已?!苯又终\懇地提出對她的期望和鼓勵:“我真誠地希望她不滿足現有成績,向自己的現狀挑戰,百尺竿頭再求進取,成為能夠駕馭多種多樣民歌以及不同藝術風格藝術歌曲的演唱家?!?/p>
三、廣泛性。石惟正的聲樂評論有廣泛的評論對象,他不僅評論時下國內最著名歌唱家,還評論地方歌舞團的普通演員;不僅涉及國外的一些歌唱家,還涉及旅外華人歌唱家;不僅有著名的音樂教育家,也有普通教師;在一些聲樂比賽的評點中,即便是沒進入決賽的選手,他也會客觀地指出其優點和不足。石惟正教授正是從這種廣泛的評論視野中,找癥結、抓典型、薦人才,引導我國聲樂事業的健康發展。石惟正針對聲樂教學的現狀,大膽指出存在的諸多問題,涉及聲樂教育的方方面面,如課程的設置、師資隊伍的質量、聲樂表演的干人一面,等等。他不僅僅提出了問題,還努力指出解決措施,提出自己的方法和理念。比如,石惟正從最根本的聲樂概念界定人手,指出人們越發追求表面上的成功,而不講求扎實科學的基礎,其結果只能是培養眾多的庸才。他不留情面地指出:“聲樂界大約和各行各業一樣,有名有實,名實相符者有之,實大于名者有之,名大于實者有之,有名無實者也有之。自己究竟站在哪個行列里?自己和熟悉自己的人其實都是一清二楚的。”石惟正還提出切實可行的富有建設性的具體措施,如調整老師和學生的配置,給青年老師提供進修和學習的機會,盡量使人才自由地成長,等等。
四、針對性。石惟正的聲樂評論,是以一個聲樂教學工作者和領導者的雙重身份出現的。他根據自己的工作環境和獨特身份,撰寫出了許多不同凡響的有針對性的評論文章。比如他針對當下的一些現狀提出:“隨著藝術類院校的大批招生,聲樂系的學生也大大增加,但是師資能力卻跟不上,質量沒保證,我真的不希望看到有一天聲樂碩士的證書形同廢紙。”正是由于他實際接觸到聲樂教學的現狀,所以它會有意識地在評論中指出弊端,既而進行美好而切實可行的規劃。這就使他的評論呈現出鮮明的針對性性和指導性,給我們以警示和借鑒。比如,在《中西聲樂交會的華麗光彩——評黃華麗碩士研究生畢業音樂會》一文中,石惟正從黃華麗的音樂會曲目選擇、演唱效果上認真評析,多次指出演唱會的中西結合特色,并強調指出黃華麗對中西聲樂技法掌握的嫻熟,最后總結說:“我所贊賞的向中西傳統歌唱全面學習絕不是為了多一些全能的歌手,而是認為這是建設中國當代民族聲樂之必須。把我們老祖宗的好東西繼承下來,把外國歌唱藝術的優點也真的拿到手,才會真正出現中國當代民族聲樂的優勢。”中西交融匯合,成就新的民族特色,這正是石惟正大力提倡的聲樂觀。這些看似對一個人或一篇文章、一本書、一場音樂會的評論,其實是對整個聲樂事業的光明前景的助推和提攜,其高貴的品質和深厚的責任感都通過一個人、一件事、一篇文章、一本書而漸次映射出來了。
五、文學性。音樂作為一種感性的藝術,它將人類諸多的復雜情感借助音符來表達,而樂評便是將這些無形的音樂符號所包含的意蘊和美,用形象生動的文字、合適的文體予以表現。石惟正教授的樂評沒有那種“學究氣”式的艱奧晦澀的感覺,有的是那種優美流暢、條理清晰的體味。正如他自己所說:“用文字闡釋音樂雖然艱難,但我能用生動形象的語言把這種所說藝術轉化為視覺、感覺的藝術,讓即使不懂音樂的人也能欣賞音樂?!彼倪@種鮮明、獨特的藝術風格,首先表現為生動形象的特色語言。石惟正的音樂評論文章,最讓人感觸的是形象生動、詼諧風趣的語言組合。在《金字塔與猴爬桿》一文中,他形象地將有著廣博的文化知識的扎實穩重者比喻成金字塔現象,并風趣的將那些一味追求目的、不顧基礎的好高騖遠者比喻成猴爬竿現象:“金字塔難得,猴爬桿也太多了。至于打開手電筒,讓人爬上去的笑話,也會被人嚴肅的認為有可能呢!”又如在《聽馬友友拉琴是一種享受》這篇樂評里有一段精彩的描述:“聽他拉琴仿佛他牽著你的手在輕快地奔跑著,跑著跑著似乎離開了地面飛翔起來,越過草地、河流、田野,經歷著清晨、黃昏,雨雪雷電、晴空霞影——音樂引領的心靈世界是那樣多彩,音樂洗浴過的靈魂是那樣純凈、優美?!痹谶@詩一般的語言里,即使沒有聽過馬友友拉琴的人也能體會到他的琴聲的優美。其次,他的文學性還表現為新穎別致的文體格式。石惟正教授不斷嘗試變換各種文體和格式的寫作手法,盡量使形式更好地服務內容,努力貫徹自己在聲樂評論方面所推崇的表里如一的美學思想。他或以散文化、抒情化文體表現對正確扎實有深厚藝術功力演唱的感覺及贊賞,并對之作形象生動的描述;或以短評議論化文體表達自己對藝術界一些不良風氣的批判、對下一代的殷殷期盼、對我國藝術教育現狀的擔憂。他成功嘗試過多種文體,并留下經典范文,表現了深厚的文學素養,深受業內人士的認可和推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