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這里
子在這里,在草坪一隅
混凝土澆鑄。磚塊搭成
樓梯在這里?;匦??;匦?/p>
花朵般的裙子,鋼鐵的心
我在這里,向下,從五樓到一樓
向上。從一樓到五樓
對面那幢樓是同時修建的
房子是房子的親兄弟
相同的血肉迂回的樓梯穿插其中
樓梯是一個廠生產的
樓梯是樓梯的親兄弟
側面是移動公司大樓
那是它們離得最近的表哥
它們是它的表弟
我在這里。在這幢樓里
不在另一幢樓里
也不在它們的表哥家里
我在這幢樓里上上下下
是我。是我。但不是同一個我
在它們面前,我是太陽
每天都是新的
在我經常走過的地方有一蓬青草
在我經常走過的地方
有一蓬青草
像懷孕的小婦人
如今。水泥路已被她占去一半
假如沒有園丁和秋天這些鐵面警察
她還會一直蔓延開去
爬過圍墻,爬上屋頂,爬到馬路上
她還會一直爬
一直爬。一直爬
爬過云南,爬過內蒙
爬到新疆。爬向所有同類
這個小婦人。她能將整個世界爬遍
那些曾經愛過的
那些曾經愛過的。我已淡忘
見過的。五官一天天萎縮
如今已縮進他們規整的姓名里
姓名莊嚴,但沒有重量
像氫氣球上升
——天空中多余的星星
我贊嘆過它們的美麗
但我不會說:我愛它們
距離遙遠到可笑的地步
我的腦袋亦不是發光體
沒見過的。已懶得沖出
這沒上鎖的籠子
常常,繞大半個城市
只為了看一眼,竹林
如何在行人如織的路邊
保持阿娜的姿態
我愛上了這山巒起伏、溝壑縱橫
我愛好消息和壞消息雜居滲透的小城鎮
葡萄葉在歌唱
每年。我都勸說一些小葡萄
放棄葡萄藤。松開雙手。掉在地上
傍晚。我便聽到葡萄葉在歌唱
聽,萄葡葉在歌唱:“沙沙沙,沙沙沙”
另一些小葡萄在長大。葉子在枯黃
有人偏安于西南一隅
有人偏安于西南一隅
對著嚴密的窗簾。寬衣解帶
有人站在夜曉清淺的河邊
脫下網狀絲襪、弓式高跟鞋
有人閉上眼睛不睡
用思緒。把親朋挨個撫摸一遍
有人緊含熱淚。不讓它掉下
怕驚醒沉睡的木質地板
有人在鏡沿打磨嗓子
——這刺破黑暗的利器
有人在信格翻身
借黎明的手。迎接第一縷光線
有人拒絕跟高仰的下巴對話
對著魚缸。摳挖臉上的雀斑
有人打開剪刀?!斑沁沁恰?/p>
夢境無限長。無限寬
有人摹擬天空。每到傍晚
都會下一個金黃的蛋
電視里上演著揪心的愛
有人給美人施肥、授粉
有人吊在母親的胸前
窮盡一生,只能咂干葡萄上的露水
有人用篩子篩出滿天星光
星空下。我把指針捂成一個圓
欣喜
那一刻。我如此欣喜
它跟我最近幾天裝熊瞎子偷吃蜂蜜無關
到帕底
我看見嵐煙在山腰
太陽在山頂
到遮放
我看見壩子鋪滿稻谷
霧靄輕拂屋子的臉龐
行走在鑿建于懸崖的山道上
頭伸出窗外。感到車身微微傾斜
我看見瑞麗江這頭小母牛
它的一小截青翠透亮的血管
我看見橡膠林生出黑瓦屋
太陽戴圍巾
圍巾用金羊毛織成
仍然是那些淘氣的姑娘
若無其事地跨過畹町界河的上空
把白裙。晾在我經過的松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