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結合 “中等收入陷阱”的研究現狀,分析了目前我國勞動力數量、質量與結構變化帶來的潛在“中等收入陷阱”風險。通過剖析人力資本的知識效應、外部效應以及國外的人力資本投資經驗,從教育投入、技能培訓和健康資本投入三個方面,提出了規避“中等收入陷阱”風險的人力資本投資策略。
[關鍵詞]人力資本;人口紅利;中等收入陷阱;產業結構調整
[中圖分類號]F24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0461(2013)04-0057-09
一、引 言
2010年中國人均國民收入已超過4,000美元,成功跨越了從低中等收入國家轉變為上中等收入國家的關鍵時期,但伴隨著人口紅利的消失,人力成本的上升,依賴較低勞動力成本的比較優勢不再明顯,中國作為以傳統勞動密集性產業為主的出口貿易大國,在新的貿易環境下,很容易因失去增長動力而導致經濟增長停滯,即陷入所謂的“中等收入陷阱”。要想合理規避“中等收入陷阱”風險,亟需轉變對廉價勞動力資源以及勞動密集型產業的過度依賴,鼓勵創新以發現新的經濟增長點,拉動經濟的新一輪高速增長和居民人均收入的快速提高。人力資本,作為一國人力資源優勢的根源,決定了勞動者知識技能的積累以及科技創新水平的提高,從而影響著一國的競爭力與綜合經濟實力。
二、“中等收入陷阱”問題的研究現狀
2006年,世界銀行在《東亞復興——經濟增長的思路》這篇研究報告中首次提出“中等收入陷阱”(Middle Income Trap)的概念,它主要指一些發展中國家在經濟發展水平進入中等收入階段以后,由于經濟發展過程中長期積累的各種問題相互交織引起經濟增長動力不足,長時間發展也難以突破人均國民收入1萬美元大關以順利進入高收入行列,最終出現經濟停滯的狀態。自2008年以來,關于中國潛在“中等收入陷阱”風險的研究已成為一大熱點,這些研究從不同視角指出了我國在“中等收入陷阱”問題上所面臨的風險與挑戰,綜合大多學者的觀點,目前的研究重點主要包含三個方面。
第一,基于經濟增長驅動因素的發展模式轉型問題。世界銀行的高級經濟學家米蘭·布拉姆巴特認為,中等收入陷阱是指各國賴以從低收入國家成長為中等收入國家的經濟發展戰略,對于它們向高收入國家攀升是不能重復使用的。盡管“中等收入陷阱”是由多重問題相互交織形成的復雜經濟現象,但歸根到底是經濟發展的動力機制問題和可持續問題,大多數研究已認識到轉變不合時宜的經濟發展方式在尋求增長的動力和效率方面可發揮重要作用。鄭秉文[1](2011)從經濟發展驅動力的角度,將經濟成長概括為“市場驅動”、“要素驅動”、“效率驅動”和“創新驅動”四個發展階段,然而,隨著我國邁入上中等收入階段,依靠勞動、資源、資本和土地等“有形要素驅動”的粗放式經濟增長方式已難以為繼,這標志著我國從2010年已開始面臨從要素驅動向效率驅動轉型的壓力,效率驅動階段成為避免“中等收入陷阱”的必由之路。劉偉[2](2011)認為中國經濟顯現的持續高速增長是由低效率、低成本下的量的投入擴張所帶來,這種增長方式難以持久并必將導致泡沫經濟,在經濟增長約束性條件不斷增加的背景下,要想成功突破“中等收入陷阱”風險,關鍵在于微觀上的制度改革與技術創新,宏觀經濟調控方面需求管理與供給管理的統一。陳亮[3](2011)則從“比較優勢理論的困境”角度證明了發展模式會導致發展中國家陷入“中等收入陷阱”。針對勞動密集型產業比重過大所引致的技術密集型產業和技術創新能力發展不足的問題,我國在勞動力、土地等要素方面的低成本優勢正逐步轉變為劣勢,如果繼續以比較優勢理論來指導中國產業的國際分工與資源配置,將可能使中國陷入由“比較優勢陷阱”引致的“中等收入陷阱”,因此必須轉向以自主創新為內生動力,著力培育長期競爭優勢。
第二,基于兩極分化擔憂的社會建設問題。近年來中國的基尼系數呈現出逐漸攀高的趨勢,城鄉之間、沿海和內陸之間、行業之間、城鎮居民內部的收入差距日益擴大,分配不公問題越來越嚴重,而亞洲“四小龍”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經驗表明在經濟高速增長的同時必須著手實現收入分配的不斷改善(鄭秉文,2011)。蔡昉[4](2008)的研究發現,我國的不平等狀況目前存在擴大的趨勢且有可能變成一個長期難以解決的問題,雖然在經濟增長早期階段適當的收入差距會起到一定的激勵作用,但是隨著經濟的持續增長,若收入分配惡化達到傷害經濟激勵和社會穩定的程度就會產生一系列阻力,阻礙經濟增長,使人均收入水平不能繼續提高。儀明金[5]等(2011)通過分析拉美國家的失敗教訓以及馬來西亞在中等收入階段的現實探索,也認為應該將縮小收入分配差距作為一國經濟可持續增長的穩定器。針對我國城鄉之間,地區之間、行業之間及不同群體之間收入差距持續擴大的現象,迫切需要從教育醫療等公共服務的均等化、城市化與農民工失業問題、不同群體的利益協調機制問題等多方面入手,不斷消除貧富兩極分化給經濟和社會穩定發展帶來的重大隱患。杜傳忠[6](2011)認為建設極富和極貧者極少、中等收入者占絕對多數的“兩頭小,中間大”的橄欖型社會是維護社會穩定、減少社會沖突和動蕩、實現經濟社會可持續發展的基本途徑。
在中等收入的發展階段上,導致一國經濟增長停滯不前的因素很多,除了發展模式、經濟結構和社會建設滯后這三大問題以外,還包括資源環境沖突、政治改革支撐、福利陷阱以及金融危機的影響等等,且這些因素往往相互關聯共同影響經濟的可持續增長。然而,一旦涉及如何有效規避“中等收入陷阱”風險,自主創新和技術革新總是擺在相對突出的位置而成為問題解決的關鍵,究其原因在于我國的人口轉變已進入新階段,隨著人口紅利逐漸消失和劉易斯轉折點的預期到來,我國的勞動力資源條件已發生根本性變化,這就要求在新的發展階段必須實現從主要依靠資本和勞動的投入到主要依靠全要素生產率的提高的經濟增長方式的轉變,即中國經濟長期增長的源泉終將轉變到依靠技術進步和生產率提高,創新因此將成為經濟發展的關鍵要素。如果能通過人力資本的積累和科研投入來換取創新能力的提升,則中等收入水平國家有可能早日順利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劉偉,2011)。本文通過分析我國現階段的勞動力資源現狀,說明人力資本投資在挖掘現有的勞動力資源優勢和推動創新技術進步方面的重要作用,嘗試從問題的根源—人力資本角度來解釋如何有效規避中國經濟潛在的“中等收入陷阱”風險。
三、現階段的勞動力資源狀況與“中等收入陷阱”風險
“中等收入陷阱”作為一種復雜的經濟現象,從勞動力資源角度來看突出的表現在勞動力數量、質量和結構變化三個方面。具體來說,勞動力數量變化表現為人口資源優勢衰減;勞動力質量方面的技能和教育水平差距使經濟面臨結構性失業人數增多和收入分配差距拉大的風險,勞動力質量方面的健康水平差距則有可能成為社會公平與進步的阻力;勞動力的供求結構調整決定了其能否成為產業結構調整的支撐力量。
1.勞動力數量角度:“人口紅利”優勢衰減帶來勞動力成本上升
2011年4月全國第六次人口普查的最新數據表明,中國0歲~14歲人口約2.2億,占16.60%,60歲以上人口占了總人口的13.3%,同2000年第五次全國人口普查相比,0歲~14歲人口的比重下降了6.3%,60歲及以上人口的比重上升2.9%,即伴隨著我國“老齡化”①趨勢的加快及持續較低的人口自然增長率(如圖1),勞動力無限供給的“人口紅利窗口期”即將結束,我國的人口年齡結構不再朝著具有生產性的方向變化。“人口紅利”②優勢逐漸衰減意味著依賴勞動力供給量大來刺激經濟增長的優勢條件喪失,隨之而來的是勞動力成本上升和產業結構轉型的巨大壓力。蔡昉(2010)指出,盡管勞動年齡人口的增長速度放緩將引起第一次人口紅利的消失,但伴隨著老年人口比重的提高,新的儲蓄動機和新的人力資本供給可能帶來第二次人口紅利。然而,創造第二次人口紅利的基礎性要求是教育資源擴大帶來的勞動參與率逐步提高,也就是通過普通教育、職業教育、就業者培訓等教育投入提高人力資本水平,保證勞動力供給量轉變背景下充足的高質量勞動力供給。
人口轉變帶來的人口紅利優勢衰減,其最直接的影響之一即勞動力市場上勞動力成本的急劇攀升。自2004年我國開始實施最低工資標準以來,持續攀高的最低工資標準以及勞動力成本,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中小企業成本,擠壓了低層次企業的生存空間,一批產品附加價值低、靠廉價勞動力賺錢的勞動密集型企業面臨被淘汰。這些企業要想贏得新的發展空間,必須開始尋求改革創新以充分挖掘現有的生產潛力,提高用人效率以間接降低人工成本。
2.勞動力質量角度:勞動者技能、教育和健康水平差異
(1)勞動者技能供需矛盾加劇結構性失業現狀。從近10年的市場發展結果來看,技術因素對現實的勞動力供求關系變動起著十分重要的作用。盡管勞動力供求之間始終存在不均衡狀態,對高技能人才的需求量卻始終保持在一定水平,特別是在知識經濟時代,企業面臨著日益復雜的外部環境,由此對具備高知識技能水平以及較強適應力的勞動力需求更加旺盛。然而,因為勞動者技能條件欠缺帶來的勞動力供求不均衡現象長期存在,僅以2010年不同技能等級條件下的勞動力供求狀況為例(見表1),各技術等級均處于需求人數大于求職人數的狀況,崗位空缺與求職人數的比率相對較高的是高級工程師、高級技師和技師,其崗位空缺與求職人數的比率分別為1.87、1.89和1.87。從短期來看,由技能需求與供給的差異引致的勞動力供求失衡直接表現為“用工荒”問題的頻繁出現。我國在2003年、2006年和2010年分別出現了三波“用工荒”,2010年的“用工荒”問題甚至危及到珠三角、長三角地區以外的傳統勞務輸出地區,“用工荒”一度成為全國性的熱點問題,其背后的原因并非勞動力數量短缺,而是技能短缺和低工資雙重作用下的結構性短缺[7]。根據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發布的信息,截至2011年,我國農民工數量達2.5億人,其中外出農民工約1.6億人,這些從農村轉移到城市的剩余勞動力文化水平普遍相對低下,只能在城市中從事低端服務業、制造業和建筑業等低技能要求的工作,相應的工資水平也偏低,較低的工資待遇以及較高的城市生活成本使這些外來務工人員的流動率很高,導致企業工人的流失率較高,結果就會在低工資地區造成“民工荒”或“用工難”問題,并且由于外來務工人員的高流動性和人力資本投資的長期性、外部風險性,一般企業不愿意花費成本對外來工進行培訓,這導致外來人員的人力資本水平長期無法得到提高,工資水平也因此很難增長。從長期來看,高技能人才的匱乏將使勞動力市場喪失活力,特別是限制企業在產業結構調整大環境下的技術進步與創新升級,最終制約企業競爭力的提升。
(2)城鄉教育水平差距使經濟面臨收入差距進一步擴大的風險。國際經驗表明,縮小居民收入差距是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關鍵因素,因貧富差距過大引起的中低收入者消費能力嚴重不足會直接影響經濟發展的穩定性和持續性。據西南財經大學的中國家庭金融調查報告顯示,2010年中國家庭收入的基尼系數為0.61,城鎮家庭內部的基尼系數為0.56,農村家庭內部的基尼系數為0.60,即無論從全國、城鎮還是農村來看,我國的貧富差距都過大,并且日益凸顯出城鄉收入差距擴大的趨勢,要想徹底扭轉這一局面,短期來說可以借助收入分配政策進行調節,但是長遠來看必須依靠均等化的教育機會和教育投入推動收入水平均衡增長。
馮云[8](2011)通過實證研究發現,居民受教育程度與其獲得的收入水平之間具有高度的正相關性,長期以來我國城鄉教育發展上的差距是造成我國當前城鄉居民收入差距產生和擴大的一個主要原因。根據2010年全國第六次人口普查的相關數據推算可得(見表2),我國的國民人均受教育年限為8.9年,城鎮人口的人均受教育年限為10年,而農村人口的人均受教育年限僅為7.6年。與此同時,農村的文盲人數占農村總人口的7.26%,比城鎮文盲人口的比例高出1.5個百分點;在城鄉人口的學歷結構方面,城鄉之間的教育水平差異更加顯著。如圖2所示,雖然從總體來看,城鄉的義務教育水平所占比重均較大,反映出我國近幾十年來在初等教育方面的成就,但從具體的學歷層次來看,一方面,農村地區未接受過教育的人口比例顯著高于城鎮人口;另一方面,農村地區高中以上學歷的人口比例也遠遠低于城鎮相應的人口比例,特別是本科以上學歷的農村人口占比還相當小。這表明我國農村地區的整體教育水平遠遠落后于城鎮居民,暫時還處于初等教育普及階段,城鄉之間如此懸殊的教育水平差異從長期來看存在極大的隱患,不僅危及到廣大農村地區農業現代化的發展進程,而且逐漸積累的城鄉勞動力技能素質差異會阻礙勞動力資源的優化配置,不利于城鄉收入差距的縮小。
(3)城鄉居民健康水平差距成為社會公平與進步的阻力。勞動力的質量不僅取決于勞動者的技能與教育水平,在很大程度上還依賴于現階段人口的身心健康狀況。以往研究大多采用教育水平來預測人力資本投資對經濟增長的作用,而忽略了國民健康水平狀況也是人力資本的重要組成部分,在經濟穩定增長的當代社會,人們的健康需求涉及到公共衛生服務、營養狀況、居住條件和生活環境等多個方面,盡管從整體來看中國居民健康狀況不斷改善并已處于發展中國家前列,但中東西部地區間及城鄉之間的健康水平差異還很明顯。近幾年,廣大農村地區的基層衛生機構基礎設施建設進展明顯,但由于城鄉衛生資源分配的不平衡性等原因,鄉鎮地區基層衛生人才緊缺和醫療技術水平落后的問題還未得到根本改善,與城鎮職工和居民相比,農村的新型合作醫療制度的保障水平偏低,國家對農村基層醫療衛生機構的財政投入補助仍然落后于城市地區的相應水平。如表3所示,對比分析2000年到2010年的城鄉婦幼衛生服務情況,雖然城鄉的孕產婦死亡率均顯著降低并趨于一致,但農村的新生兒死亡率、嬰兒死亡率和5歲以下兒童的死亡率仍遠遠高于城市地區,即城鄉的衛生服務狀況還存在一定差距。根據2008年第四次國家衛生服務調查統計數據,盡管城鄉居民的社會醫療保險覆蓋面均大幅增加,分別為71.9%和92.5%,但隨著慢性疾病的快速增長,居民的疾病負擔仍然較重,如城鎮住院患者的醫療報銷費用占其住院費用的66.2%,農村住院患者的醫療報銷費用占其住院總費用比例卻僅為34.6%,其中多達70.3%的患者因“經濟困難”原因無法接受住院治療,由此可見,農村的疾病負擔大大高于城市人口。以結核病患病率為例,2008年我國每10萬人次中的結核病患病人數為273.2人,其中城市的結核病患病率為204.3/10萬、農村為297.7/10萬,農村的結核病患病率顯著高于城鎮患病率。劉生龍[10](2008)的研究結果表明,健康狀況對中國農村居民的勞動力參與有著顯著的影響。平均而言,健康狀況每上升一個等級,農村居民勞動力參與的可能性就會增加3.48個百分點。因此要想縮小農村居民和城市居民之間的收入差距,實現社會公平與進步,必須加強對農村居民的健康投入,逐步縮小農村與城市之間在公共衛生、醫療保障等方面的差距,防止因公共資源分配不均帶來社會生活水平差距拉大而使經濟落入“中等收入陷阱”。
3.勞動力供需結構調整將成為產業結構調整的支撐力量
根據2010年我國不同行業部門對勞動力的需求數據來看,61.5%的單位用人需求集中在制造業、批發和零售業、住宿和餐飲業;居民服務和其他服務業、租賃和商務服務業吸納了15.1%的勞動力;而以高技能高知識含量為依托的信息和計算機軟件行業、金融業、科研技術服務業所吸納的勞動力不足5.4%,即我國仍然是以低端制造業和傳統服務業為主的國家。根據產業經濟的發展規律,當前我國已面臨從勞動密集型和資本密集型產業向技術密集型產業轉移的現實需要,這一現實需要給今后的人力資本培育模式和教育發展方向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在人口條件轉變的背景下,低附加值和低經濟效益的企業必須意識到人力資本的作用,力爭通過人力資本投資提高勞動者質量,以推動企業技術進步與創新并創造新的利潤增長點。因此對于處于中等收入水平的中國,能否培養一批具有豐富知識積累和較高能力素質的勞動力,決定了其能否真正發展知識型高新技術產業和現代服務業,以大幅提高經濟附加值的和國民收入水平,并力爭在短期內順利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困境。
四、對人力資本預防“中等收入陷阱”的經驗分析
盡管目前我國的人口資源優勢呈現出逐漸衰減的趨勢,但中國作為世界上的人口大國,在將人口資源優勢轉變為人力資源優勢方面存在無限潛力,一旦人力資本投資在這一轉變過程中發揮其特殊作用,我國將更加順利的規避“中等收入陷阱”風險。早在20世紀50年代,明塞爾[11]就提出個人收入的增長和個人收入分配差別縮小的根本原因是人們的受教育水平的普遍提高,是人力資本投資的結果。舒爾茨[12]也認為人力資本存在于人的身上,表現為人的知識、技能、健康狀況等價值的總和,其收益高于物質資本的收益,對技術、經濟和人類社會發展具有決定性作用。無論是“拉美”國家在跨越“中等收入陷阱”方面的失敗經歷,還是日本和亞洲“四小龍”國家等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成功經驗,均表明人力資本投資在其中的關鍵作用。
1.人力資本的知識效應促進長期收入增長和收入差距縮小
人力資本的知識效應突出的表現在其收入效應方面,通常來講,受過教育、培訓具有更多知識與能力的人會具有更高的生產力,因為擁有專業化知識和熟練勞動技能的人更易于將貨幣資本轉化為現實的生產資本,能夠因此明顯提高企業生產效率,創造更多的經濟社會附加值,勞動者也因此獲得更多的勞動報酬。因此從長期來看,人力資本投資有助于實現個人收入的增長,改善社會貧富差距擴大的現狀,促進社會收入分配更趨公平合理。特別是對諸多處于中等收入水平的發展中國家,能夠顯著地縮小不同階層的收入差距,極大地調動勞動者生產積極性,促進社會公平與和諧,避免由于社會動蕩混亂造成一國經濟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縱觀經濟發展史,新加坡、韓國和拉美地區的一些國家因收入差距問題形成了截然不同的收入困境破解之路。
新加坡在20世紀70 年代末80年代初進入了中等收入國家行列,伴隨著20世紀80年代以來的經濟發展方式轉型與調整,“人才工程”[13]成為新加坡經濟轉型的核心內容。新加坡政府[14]把教育看作對國民的一種投資, 高度重視教育發展和人力資源開發, 教育經費在國家預算中的比重最低年份為12%,最高時達到35%以上,教育投資僅次于國防[15]。通過學校教育和職業教育兩條途徑,新加坡在重點培養各種科學家、工程師和專門人才的同時, 還開展了各式基礎教育和職業教育,包括延續教育、特別教育和技能訓練等多元化教育形式。最終提高了勞動力素質, 使非熟練勞動者成長為熟練勞動者, 而且提高了勞動者的平均收入水平, 縮小了不同收入階層的差距, 促進了中等收入階層的形成和壯大。為了縮小貧富差距,韓國則通過農村的“新社區運動”將接近一半的政府投資分配到農村社區,集中用于農村基礎設施建設和成人教育等方面, 促進農村發展和農民增收,減少了城鄉居民收入差距。相反,拉美地區的一些國家因分配不公和兩極分化問題最終陷入了所謂的“增長性貧困”,即一方面經濟呈低速增長態勢;另一方面貧困率保持居高不下。以大城市畸形發展為主要特征的過度城市化,使拉美許多國家出現畸形先進與畸形落后并存,畸形富裕與畸形貧困并存,畸形文明與畸形愚昧并存的局面。
2.人力資本的外部效應促進社會穩定進步
人力資本能夠從多方面產生外部效應。一方面,人力資本投資所形成的專業化知識能夠使其他要素投入產生遞增收益,進而使整個社會經濟的規模收益遞增。另一方面,人力資本投資在加快社會技術與信息傳播、提高人力資源市場運作效率、改善勞動者健康狀況、提高社會和諧程度、降低社會犯罪率等方面具有積極作用。拉美國家在這方面成為失敗的典型,戰后拉美國家的教育投入并沒有實現與東亞國家同等的經濟效應,原因在于拉美國家更加重視高等教育的投入,而對勞動力素質起更大影響的基礎教育投入不足,以至于勞動力素質普遍不高,社會貧富差距、社會沖突、貪污腐敗等呈現明顯的上升趨勢,經濟社會發展積累起的自身矛盾難以克服,誘發了大量的社會經濟問題,甚至引起了社會動蕩,由此陷入“中等收入陷阱”。因此對于已步入中上等收入國家行列的中國,如何改善社會公共服務,多方面協調國家內部各部門經濟,實現社會公平效率,穩定民心將具有重要意義,特別是對于人口大國的中國,要想成功規避“中等收入陷阱”的風險,應充分發揮人力資本對社會建設正的外部性。經驗表明,從農村轉移到城市部門的勞動力人口在傳播社會文明知識,加速技術轉移擴散和促進鄉鎮企業發展方面具有重要作用,即人力資本的外部效應有利于推動農民工市民化進程中的社會發展進步。
3.人力資本積累支撐起產業結構調整的方向
國內外現代經濟發展的成功經驗表明,人力資本與產業結構之間存在一種正相關關系,如果能夠相互協調、協同發展,將會更大程度地促進地區經濟的發展。在傳統社會,農業所占比重最大,人力資本對經濟的貢獻率最小,經濟增長主要依賴勞動的投入;在起飛階段和工業化階段,工業在國民經濟中所占比重逐漸增大,對人力資本的要求也逐漸提高,人力資本對經濟增長的貢獻也逐漸增大;在后工業化階段,服務業在國民經濟中所占比重最大,對人力資本的要求最高,人力資本對經濟增長和經濟結構優化的貢獻最大。總之,人力資本提升伴隨著產業結構升級的全過程,相輔相成。
為確保經濟發展所需要的合格技術人才,韓國政府大力推進產學合作,先后頒布了《產業教育振興法》、《職業訓練法》、《國家技術資格法》等教育指導法案,通過設立“實業教育審議會”、“實業技術研究院”以及“實業高等專門學校”,專注于研究產業專門知識理論與產業技術,培養了一大批中堅產業技術人員。同時,為了配合經濟發展計劃的實施,韓國高度重視高等教育的戰略性地位,專門提出把研究生教育作為知識產業、技術革新、文化創造發展戰略的重要組成部分,解決了經濟騰飛過程中可能出現的人才短缺問題。韓國的人力資源開發和教育發展取得了令世人矚目的巨大成就,分別于1959年普及了6年義務教育(毛入學率為96.4%),20世紀70年代末普及了初中教育,1990年普及了高中教育(毛入學率超過90%),2000年時高等教育毛入學率達到52.5%,已開始進入高等教育的普及階段。韓國僅用了八九年時間實現從中等收入向高收入國家的跨越(人均GDP從1987年的3,000美元,達到1995年的11,469美元),在這一歷程中,韓國的各級各類教育與不同時期的產業發展方向和社會經濟發展重點相適應,20世紀80年代中后期,韓國提出“產業結構高級化”的政策目標,加速從資本和勞動密集型的粗放式發展戰略轉為依靠研發投資和科技創新的技術密集型發展方向。通過大力發展以電子工業為核心的技術知識密集型產業, 整頓輕紡、 纖維、染色等低附加值產業,將汽車、造船、機械、電子、鋼鐵等產業的制造工程逐步轉移到發展中國家, 國內主要抓研發、設計等前端工程及營銷、 售后服務等后端高附加值工程,大大提升了產業競爭力,搶占了全球產業鏈調整的先機。人力資本支撐下的產業結構調整、經濟增長動力結構及經濟發展戰略的徹底轉型,成為韓國快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關鍵因素。
五、規避中等收入陷阱的人力資本投資策略
1.教育投入方面
1993 年《中國教育改革和發展綱要》提出國家財政性教育經費的支出在20 世紀末占GDP 的比例應該達到4%,這一比例我們現在仍未達到。在2010 年的《中國國家競爭力報告》顯示,我國在G20 國家中,人力資本構成指數連續5 年排名第18 位,但指數值僅是美國的1/12、日本的1/10;教育指數排名第14 位,指數值卻不及歐盟的1/10,只有美國的1/3。因此,當前急需加大對教育的投入。中國的城鄉收入比由1985年的2.1上升至2011年的3.13,大量研究表明,教育不平等已成為城鄉收入差距形成的主要原因,縮減教育獲得的不平等程度必須作為當前教育發展的重點與前提,而政府在其中將繼續扮演其重要角色。針對我國目前的教育現狀,具體可以從三個方面來改善并提高國民教育水平。
(1)由淺入深促進基礎教育均衡發展。國民素質高低的關鍵在于教育的普及程度和質量水平。當前,我國義務教育已經全面普及,進入了鞏固提高與內涵發展的新階段,然而由于歷史與現實的諸多原因,群體間受教育機會不均等,區域之間、城鄉之間、學校之間教育資源配置不均衡的現象依然廣泛存在,面對從人力資源大國轉向人力資源強國的迫切要求,我國需要從三個方面著手推進義務教育質量提高和基礎教育均衡發展。
第一,深化教育機制創新和制度創新,從制度上建立和完善教育均衡保障體系。目前農村地區義務教育階段的輟學率相對于城鎮依然突出,城鄉之間高中階段教育的發展規模還存在嚴重的不平衡,特別是在農村勞動力大量外移的背景下,加上農村教育資源的相對匱乏,教育水平與質量的落后,農村學齡人口的外出務工現象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不利的示范作用,使更多的同齡人降低升學預期而提早結束教育,結果使農村高中階段的教育發展成為難點。基于基礎學歷教育的高投入性和低回報率,政府部門必須履行自身職責,切實將義務教育均衡發展納入到地區經濟社會發展的總體規劃中,引導各部門形成財政資金優先安排教育、經濟社會發展優先考慮教育、公共資源配置優先滿足教育的良好氛圍與機制,從根本上改善教育資源供給短缺和教育資源配置不均衡現狀,推動教育均衡向高質量高水平發展。
第二,完善現行的義務教育經費投入體制,建立完善的教育經費保障機制。教育作為一項人力資本投資,始終建立于充足的財政支持基礎上。經后的教育經費投入方向應重點關注中西部農村貧困地區,通過不斷增強的一般性教育轉移支付力度,加強教育經費的科學化管理以提高經費使用效率,逐漸構建涵蓋中央、省級、輸入地與流出地等各級各地財政的教育保障機制,適時對進城務工人員隨遷子女的義務教育經費進行合理分擔。
第三,保證基礎教育的基礎性投入均衡。一方面要始終保證城鄉教師隊伍的完善,通過縮小城鄉師資水平差距縮小地區間義務教育的不均衡發展,改變農村教師相對短缺和教師素質水平相對偏低的現狀。另一方面,針對我國不同區域之間、群體之間、階層之間存在的“信息教育鴻溝”,需要不斷加強遠程教育工程建設和優質教育信息資源共享,國家應設立免費的公共教育資源網絡以提高農村地區的信息網絡覆蓋率,同時還要鼓勵東部及發達地區將優質的教育資源無償提供給欠發達的農村地區。
(2)科學定位高等教育的發展方向。近年來,大學擴招政策使高等教育機會在短時期內猛增,但階層之間、城鄉間及漢族與少數民族間的高等教育機會不平等現象依然存在。相關研究特別指出,城市人接受高等教育的機會是農村人的6.3 倍,即城市人口接受高等教育的機會遠高于農村人口。其次,高等教育與市場需求、產業結構調整方向不一致的狀況比較明顯,特別是成人高等教育、職業教育存在定位不清、質量不佳的問題;最后,由于現行的教育投入管理體制,出現經費投入總體不足,經費來源結構不合理和經費保障水平的區域差異問題,結果地方高校學生以較高的私人成本接受了較低質量的教育,社會等各方面對地方高校的滿意度不斷下降。高等教育作為一國發展的戰略性人力資本投入,其使命是培養數以千萬計的高級專門人才、一大批拔尖創新人才、提高全民素質和國家的綜合實力,因此迫切需要從以下三個方面來應對。
首先,處理好市場需求與高等教育的關系。未來的高等教育應綜合考慮市場需求及自身發展規律,通過調整專業結構,優化課程設置等手段,分階段滿足當前的市場需求,同時又準確把握學科專業的自身規律,避免因過度迎合短期市場需求導致的“學歷教育”與“過度教育”。由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國家的教育發展史可見,產學研相結合對于轉型經濟的作用較為明顯,因此可以充分利用高校在科研和人才培養上的優勢,善于將學校教育的課堂知識與經驗轉化為生產實踐的創新技能與方法,著力提高人才質量和教育的收益水平。其次,重視成人教育和職業教育在高等教育體系中的地位。成人高等教育與職業教育作為未來教育的一支生力軍不容忽視,當前我國成人高等教育的轉型方向即從職業型轉變為學習型,破除成人高等教育的師資、設備等限制條件,提高繼續教育的生源質量。職業教育則可作為人力資本投資的重要方式之一,為適應不同的崗位技能要求培養出高技能人才,促進科學技術在實踐中的應用和轉化。再次,針對地方高校的經費現狀,國家必須加大中央財政對地方高校的轉移支付力度以解決地方高校經費總量不足的難題,同時調控地方高校的區域發展差距。
2.技能培訓方面
現實經濟中,農民工群體在教育體制中還處于被歧視的地位,農民工及其子女往往需要花費更多的成本才能獲得城市的教育服務,這加速了收入差距的擴大化和代際傳遞。與教育投資的長期性和收益滯后性相比,技能培訓能夠直接瞄準現有技能缺口,有效改進勞動者的工作方法并快速提高其工作效率,因此能帶來顯著的經濟效益,特別是對于諸如農民工一類的特殊群體,與學歷教育相比較,農民工對職業培訓的需求更強烈,由政府或企業推動的職業培訓計劃將顯著提升員工技能和勞動者收入水平提高,因此職業教育和技能培訓成為今后人力資本投資的重點方向。然而,由于水平低下的教育回報率、就業機會、就業待遇和就業保護不平等,廣大農民工的人力資本投資動機還不強;又因為農民工較低的職業穩定性,企業對其進行系統性職業技能培訓的動力也不足。因此,加快城市的戶籍制度、就業和社會保障制度改革,以及由政府促進一些就業培訓項目將具有現實意義。例如,在產業集群集中的地方,鼓勵行業協會和工會設立職業培訓中心,為當地的企業發展提供更加適合的人才培訓,經過職業培訓,農民工不再單純依賴體力勞動等簡單勞動,而使掌握關鍵技能并快速滿足崗位要求,這樣一方面緩解了企業的技工荒問題,也能夠在農民工中培養出現代產業工人,使勞動力的職業更趨穩定,收入因此顯著提高,農民工開始有學習和培訓的動機,企業也具備對其進行培訓教育的動力,長期的結果即為企業帶來顯著的人力資源優勢[16]。同時我們注意到,我國農民工仍然具有很強的非定居性移民的特點,即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返鄉置業,這就要求城市部門的職業培訓不應局限于現實的工作需要,還可提前為其回到農村做準備,比如學習財務知識、管理知識和農業新技術等等。
3.預防為主,重點關注健康資本
健康投資是其他各種人力資本投資的前提和基礎,只有注重健康資本投資,才能使其他人力資本投資更為有效。盡管近幾十年來,衛生費用在我國國民經濟中的比例不斷上升,但城鄉之間的健康水平差距凸顯出健康資本配置在地區間的差異性,因此政府需要不斷深化公共衛生管理體制改革、建立健全公正合理的公共衛生體系,實現健康資本的合理化配置。具體來說,首先需要合理統籌城鄉醫療資源,要根據縣域經濟社會發展和新農村建設的總體布局要求,統籌規劃并合理布局鄉村醫療衛生服務網絡,保持規模適當,扎實推進城市與基層醫療衛生機構的對口支援與合作。其次,對于基層醫療衛生機構,要繼續實施衛生人才培訓項目,落實好醫務工作人員的培訓工作,積極研究鄉村衛生院和醫療機構的人才隊伍建設問題。再次,進一步加大財政投入力度。各級政府要在健全服務基礎設施的同時,按照分級財政的要求,適時提高新農合和城鎮基本醫療保障的籌資標準和保障水平,逐步縮小城鄉保障水平差距。最后,基于我國在醫療衛生投入上存在的重醫輕防現狀,今后的發展戰略應更加強調疾病預防,通過大力宣傳普及健康教育,實施健康管理,將衛生工作的重心逐步由疾病治療轉向疾病預防和健康管理。
[注 釋]
① 國際上通用的標準是將“老齡化”作為概念,以65歲以上老年人口占總人口的比重7%或60歲以上人口占總人口比重10%,作為進入老齡化社會的標準。如果65歲以上人口所占比重達到15%以上,則為“超老年型社會。
② “人口紅利”是指一個國家的勞動年齡人口占總人口比重較大,撫養率比較低,為經濟發展創造了有利的人口條件,整個國家的經濟成高儲蓄、高投資和高增長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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