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雖然百齡作家楊絳與現(xiàn)代文學史上赫赫有名的新詩大家林徽因(1904—1955)、馮至(1905—1993)、何其芳(1912—1977)、卞之琳(1910—2000)等人先后做過同事乃至近鄰,但在其長達80年的寫作生涯里,她看上去盡管戲劇、散文和小說門門皆精,卻似乎偏偏與新詩無緣。形成這一狀況的個中緣由可能很復雜,但起碼可以沿著如下三個方向試著探究一下。
其一,敘事類體裁與抒情類體裁本就矛盾,所以像巴金(1904—2005)和茅盾(1896—1981)等小說家就從不寫詩,而像艾青(1910—1996)和蔡其矯(1918—2007)等詩人也從不寫小說。反倒是隨意性比較大的散文介乎其間,讓兩造的人松弛之余都可以選用和嘗試:小說家們可以嘗試用散文抒一下情,借以向詩歌的意境靠攏一下;詩人們可以通過散文向小說的敘事和對話接近一把,嘗試一回敘事和散體化。于是,前者的散文以敘事的老練和從容見工,但亦過足了抒情的癮;后者的散文以詩意、詩情見工,到處是詩化的警句與妙語——如當代詩人北島近些年收入《失敗之書》[1]和《午夜之門》[2]等集子里的一些散文,便隨處可見這種散碎的閃著光彩的句子,極見其工,漂亮之至。
而楊絳本人對亞里士多德(Aristotélēs,前384—前322)留下的經(jīng)典《詩學》(Περ? ποιητικ??)的詮釋,則足以顯示出她對于散文類、敘事類體裁的偏好:“其實亞理士多德在‘詩學’里早說,詩人或作家所以稱為詩人或作家,因為他們創(chuàng)造了有布局的故事,并不是因為他們寫作的體裁是有韻節(jié)的詩。”[3]
其二,楊絳自己雖新舊體詩基本都不沾,但她的傾向性其實很明顯,即和錢鍾書(1910—1998)一樣(不排除直接或間接地受到錢鍾書的影響),只鐘情以文言文為載體的舊體詩:“鐘書很喜歡詩,他最愛誦中國舊詩及西洋詩。他說過外國詩比中國詩滋味深。歌德、但丁他讀得最熟,整本整本地讀。出國訪問時,大約是情不自禁而背誦幾句,也許有人以為他是在賣弄呢。”[4]例如,據(jù)孔慶茂的《楊絳評傳》,楊絳早年曾作過舊詩:“楊絳在清華私下里也作了一些舊體詩與錢鍾書相唱和。從《槐聚詩存》可以得知,錢鍾書畢業(yè)后,1934年又北游至清華,楊絳曾作《玉泉山聞鈴》,錢鍾書有和作。1935年春,楊絳春游塞外,作舊體詩《溪水四章寄恩鈿塞外》,曾寄給錢鍾書和她的同班好友蔣恩鈿。”[5]
此外,1949年在上海,楊絳曾與新文化運動最早的女作家之一,也是中國有史以來第一位女教授陳衡哲(1890—1976)以忘年交論交,蒙對方以自己的小說集《小雨點》相贈。面對這本小說集,楊絳內(nèi)心的反應卻是,更喜愛對方的舊體詩:“她曾贈我一冊《小雨點》。我更欣賞她的幾首舊詩。我早先讀到時,覺得她聰明可愛。”[6]
而到了晚年,楊絳不僅曾力主錢鍾書盡早編定他自己的舊體詩集,也極其用心地替錢鍾書手抄過其舊體詩稿《槐聚詩存》:“錢鍾書成天把他的詩改了又改,楊絳敦促他把《詩存》選定。她說:‘你我都已似風燭草露,應自定詩集,免得俗本傳訛。’鐘書以為然。”[7]至于錢鍾書對新詩的不以為然,則早已借其小說《圍城》里的人物方鴻漸和董斜川之口宣之于外了。[8]
其三,如前所述,據(jù)目前的幾本楊絳傳記特別是吳學昭的《聽楊絳談往事》記載,楊絳雖與林徽因、馮至、何其芳、卞之琳這些一時無兩的新詩大家都做過同事乃至街坊,但卻絕不親近。她對以才女著稱的美女詩人林徽因一向敬而遠之不說,與馮至、何其芳和卞之琳等人的關(guān)系更是遠談不上多好,起碼都一度因包括政治傾向不一、職稱糾紛在內(nèi)的各種緣由交過惡。[9]這自然無法讓她對與新詩有關(guān)的一切有什么好感,當然也就“恨”屋及烏地絕口不論、不提、不作新詩了。
(二)
若一定要讓楊絳同詩歌搭上一點關(guān)系的話,那就只有從譯詩的角度著眼了。楊絳前面所提到的自己譯過的“小說里附帶的詩”,當然主要應該是指《堂吉訶德》(Don Quijote)中文譯本里所夾雜的那些風格各異的詩篇(“我只翻譯過《堂吉訶德》里的詩”[10])。然而,純就楊絳的譯詩而言,不應被遺漏的至少還應該有兩處。
首先,當然是應錢鍾書之請,替其長篇小說《圍城》里的人物蘇文紈代譯的、題在折扇上的那首所謂“歪詩”了:[11]
難道我監(jiān)禁你?
還是你霸占我?
你闖進我的心,
關(guān)上門又扭上鎖。
丟了鎖上的鑰匙,
是我,也許你自己。
從此無法開門,
永遠,你關(guān)在我心里。
按照錢鍾書小說《圍城》的描述,有關(guān)這首詩的出處,蘇文紈后來曾被迫向方鴻漸承認,是模仿的法國古跳舞歌。方鴻漸則認定,是抄襲自德國民歌。《圍城》一書出版之后許多年過去,楊絳曾親自撰文,披露了這首詩出籠的內(nèi)幕:“蘇小姐作的那首詩是鐘書央我翻譯的;他囑我不要翻得好,一般就行。”[12]當然,楊絳這里雖然說得言之鑿鑿,但根據(jù)她后來對錢鍾書講過的如下一段話來判斷,這首號稱代譯的詩又極有可能實為代擬:“尊著《圍城》需稚劣小詩,大筆不屑亦不能為,曾由我捉刀……”[13]換言之,《圍城》里這首應作者錢鍾書之邀而譯的詩很有可能實系楊絳代撰;而所謂代譯,無非是虛應小說之景的托詞而已。
無論如何,這首出自楊絳之手的詩雖然據(jù)稱是刻意未往好里譯,詩的原文也始終是云里霧里,難究真確性和翔實出處,但卻的確稱得上詩趣盎然、像模像樣。它不僅把在兩性的拉鋸、逗弄或愛戀中搖擺、掙扎的一個刁鉆、古怪、敏感的女性迂曲復雜的心理襯托得惟妙惟肖、入木三分,也頗得現(xiàn)代漢語新詩的三昧——行文既相當松弛自然,渾然天成,又能暗嵌uo和i兩個韻腳。
其次,則是英國詩人沃爾特·S·蘭多爾(Walter Savage Landor,1775—1864)的《我和誰都不曾相爭》或《我與世人一向無爭》(I Strove with None)一詩的漢譯:[14]
我和誰都不爭,
和誰爭我都不屑;
我愛大自然,
其次就是藝術(shù);
我雙手烤著
生命之火取暖;
火萎了,
我也準備走了。
這首詩所對應的原詩是:
I strove with none, for none was worth my strife;
Nature I loved, and next to Nature, Art;
I warm’d both hands before the fire of Life;
It sinks, I am ready to depart.[15]
值得一提的是,楊絳這首譯詩《我和誰都不爭》有很高的知名度,廣為流傳。特別是,在出自李霽野(1904—1997)、王佐良(1916—1995)、綠原(1922—2009)和孫梁(1925—1990)等眾多名家之手的不同中譯本的輝映和比對之下,楊絳的譯本仍能脫穎而出、一枝獨秀地為廣大讀者所喜愛,著實不容易。而某種程度上,這首詩所顯露出來的清高自蹈和達觀淡定氣息正是楊絳為人為文風格的一個寫照。楊絳本人顯然也很喜歡她的這首譯詩,如下事實可為佐證:楊絳曾特意將其用為《楊絳散文》[16]一書的卷首語;而該譯詩的最后四行,更早已被楊絳用在了她的另一本散文集《雜憶與雜寫》的《自序》里。
與剛剛提到的那些名家的名譯相比,楊絳的譯本不僅更為松弛、自然和樸素(除了“不屑”和“萎了”這類字眼),也最為貼合原詩的情緒、命意和境界。更為重要的是,楊絳的譯本在通體的節(jié)奏和起伏上,甚至在句子的長短上,也與原詩相仿佛,幾乎完全按照原詩所呈現(xiàn)的樣子鋪開,而且非常自然。此外,原詩原本為四行排列,而楊絳特意按照朗誦或默讀時的自然節(jié)律,把自己的譯詩排列成參差的八行,不僅更有現(xiàn)代漢語新詩的韻味,也更符合現(xiàn)代人的欣賞和誦讀習慣。
然而,原詩顯然并非楊絳所說的“自由的詩”[17],而是有韻腳的詩,依循的是abab的韻律模式:一共有兩個韻腳(-ife和-art),隔行押一個。不知是出于有意還是無意,楊絳的譯本卻放棄了對于原詩韻腳的堅持(當然,第三行的“然”和第六行的“暖”或勉強可算一韻)。這無論如何,都有傷對原詩的“忠實”或“信”。雖然暫時無從查考楊絳為什么會放棄這首譯詩的韻腳,但起碼可以肯定,不會是因為把押韻這件事看得太難。因為,她曾經(jīng)這樣宣稱:“我國文字和西方語文遠不相同,同義字又十分豐富,押韻時可供選擇的很多。如果用全詩最不能妥協(xié)的字作韻腳,要忠實于原意而又押韻,比翻譯同語系的文字反而容易……譯詩之難不在押韻。”[18]
此外,筆者以為,楊絳譯本的最后四句詩(相當于原詩的最后兩行詩)雖然最大限度地貼合了原詩所含蘊的那份于不動聲色、隨遇而安中暗藏一絲感傷而又絕對不乏達觀的、自然松垂的超然意境,但不僅以形容草木榮枯的“萎”字來對應原文形容火勢趨弱的sink一詞有些勉強(此字也過于書卷氣),原詩的時態(tài)也沒能很好地照顧到:原詩前三行是過去時,是對一生行止的回顧和過往的生活態(tài)度的反芻;原詩最后一行(其實是兩句話)是現(xiàn)在時,表示當下的心態(tài)和正要發(fā)生的狀況。
最后,楊絳的譯本實際上也并沒有徹底地做到緊扣原文。首先,從語氣上看,原詩的“沒人值得我一爭”(none was worth my strife)一句口角恬淡、姿態(tài)超然,語氣本是偏于中性的。或者說,其底里雖然不乏淡淡的清高與孤矜意味,卻絕非頗具攻擊和輕蔑色調(diào)的“不屑”——按照《新華字典》第10版的界定,“不屑”一詞的意思是“認為事物輕微而不肯做或不接受”,似乎比較中性,但若是用在人的身上,自然而然就會含有“輕視、輕蔑”的成分;而楊絳本人行文時,更是曾將“鄙夷”和“不屑”兩個詞組合在一起,等同起來。[19]其次,原文不僅將“自然”(Nature)和“藝術(shù)”(Art)兩詞都處理成了首字母大寫,隱含膜拜和敬畏之意,還特意將“自然”一詞又重復了一次以示強調(diào)。楊絳或是沒有留意到這一點,或是干脆熟視無睹。
早在1923年,現(xiàn)代作家成仿吾(1897—1984)便曾提出過所謂“理想的譯詩”的四個要素或四項條件:“第一,它應當自己也是詩;第二,它應傳原詩的情緒;第三,它應傳原詩的內(nèi)容;第四,它應取原詩的形式。”[20]按照筆者的判斷,第一點看似多余,但卻最為重要;第四點看似簡單,但卻最難做到。就事論事,在做到了前三點的情況下,是否還要嚴格采用原詩的形式也不見得特別關(guān)鍵。當然,若想最大限度地達到嚴復(1854[21]—1921)所說的“信”和魯迅(1881—1936)所說的“保存著原作的豐姿”的理想或要求,[22]則第四點也并非可有可無,能盡量做到當然最好。
若是按照譯詩的這樣一種理想或標準來衡量楊絳譯的這首《我和誰都不爭》的話,那么應該說,楊絳還是比較完美地做到了前三點——她譯出來的這首詩絕對是詩且詩味十足,也比較豐滿地傳達了原詩的內(nèi)容、情緒乃至意境。至于第四點,由于上面指出過的沒有緊扣原詩的用語和原詩的韻腳等問題,則相對比較欠缺。
以上舉成仿吾所提出的四項譯詩條件為標準,結(jié)合前面分析的楊絳這首譯詩的長處,并力避其短處,筆者也對此詩做了如下試譯:
一位老哲學家的垂暮之言
——作于他的75歲生日
我和誰都沒爭過,因為沒人值得我這么做;
我愛大自然,大自然[23]之外,是藝術(shù);
為了取暖,我雙手烤著生命之火;
火要滅了,我也準備上路。(于慈江)
若以和這首詩的楊絳譯本差相仿佛的八行一整首的格式來書寫,則是:
我和誰都沒爭過,
因為沒人值得我這么做;
我愛大自然,
大自然之外,是藝術(shù);
為了取暖,我雙手
烤著生命之火;
火要滅了,
我也準備上路。(于慈江)
(三)
平心而論,從以上提及和分析的楊絳的兩首譯詩來看,楊絳不僅具備以干凈、典雅和自然的現(xiàn)代白話翻譯外國詩的良好素質(zhì)和均整水平,若是對現(xiàn)代漢語新詩能不心存偏見、有意趨避,她本應該可以寫出比她的大學和文學所同事林徽因、馮至、何其芳和卞之琳等絕不稍遜的新詩來的。不無可惜的是,這究竟只是我們作為讀者的一廂情愿——雖然楊絳在本文成稿時(2012年)依然健在,她的詩歌譯作卻只有有限的幾首,而自己的詩歌(新詩)創(chuàng)作則暫告闕如。
其實,在楊絳的短篇小說《“玉人”》里,還有一首托名小說主人公郝志杰寫的情詩《玉人何處》:
常記那天清晨,
朝霞未斂余暈,
她在籬旁采花,
花朵般鮮嫩!
冰雪般皎潔!
白玉般瑩潤!
如初升的滿月,
含苞的青春,
美好的想望,
蠢動的歡忻!
幾度星移月轉(zhuǎn),
往事皆已成塵。
伊人今復何在?
空自悵惆愴神。[24]
這首詩雖有很濃重的舊體詩痕跡(不僅僅是語言方面,就意境而言,亦復如此),但確實可稱為新詩——除最后四句外,皆是白話入詩。如此詩確屬該小說的作者楊絳自擬,而非像1991年的《代擬無題七首》那樣,系錢鍾書或別的什么人代擬,[25]那么,楊絳也其實算是寫過新詩。而單就《玉人何處》這首詩而論,除了一唱三嘆的氣氛的烘托和節(jié)奏促迫的排比鋪陳之外,在翻譯《我和誰都不爭》一詩時有意棄原詩韻腳而不用的楊絳似乎又很看重韻腳——在描寫男主人公郝志杰寫作此詩的心態(tài)時,楊絳曾這樣說過:“他讀了兩遍自覺不妥……可是他押了那幾句韻,又舍不得扔掉。”[26]
純就譯詩而言,楊絳確曾有意翻譯更多的英詩,例如,莎士比亞(William Shakespeare,1564—1616)或雪萊(Percy Bysshe Shelley,1792—1822)的詩:“我曾妄圖翻譯莎士比亞或雪萊的詩。一行里每個形容詞、每個隱喻所包含、暗示并引起的思想感情無窮繁富,要用相應的形容詞或隱喻來表達而無所遺漏,實在難之又難。看來愈是好詩,經(jīng)過翻譯損失愈大。”[27]然而,據(jù)楊絳自己說,又因自覺達不到自己預期的水準而告放棄。其實,楊絳本應把判斷翻譯的水準和質(zhì)量的權(quán)利留給讀者的——有時,一個作家過于愛惜羽毛或謙抑自斂可能并非讀者之福。
[1]北島:《失敗之書》,汕頭:汕頭大學出版社2004年版。
[2]北島:《午夜之門》,南京:江蘇文藝出版社2009年版。
[3]楊絳:《斐爾丁在小說方面的理論和實踐》,《文學研究》1957年第2期,第113頁。
[4]楊絳2000年7月20日寫給傳記作者湯晏的信。轉(zhuǎn)引自湯晏:《一代才子錢鍾書》,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312頁。
[5]孔慶茂:《楊絳評傳》,北京:華夏出版社1998年版,第34頁。
[6]楊絳:《懷念陳衡哲》,《雜憶與雜寫(增訂本)》,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10年版,第139頁。
[7]詳見吳學昭:《聽楊絳談往事》,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8年版,第365—367頁。引文出自第365頁。
[8]在錢鍾書《圍城》(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0年版)的第82頁(第3章)上,方鴻漸曾對唐曉芙說:“我對新詩不感興趣。為你表姐的緣故而對新詩發(fā)生興趣,我覺得犯不著。”同樣是出自該書第3章(第90頁),董斜川也曾提及,陳散原(1853—1937)說過,白話新詩中“還算徐志摩的詩有點意思,可是只相當于明初楊基那些人的境界,太可憐了”。
[9]詳見吳學昭:《聽楊絳談往事》,第251頁、第270—271頁、第279頁、第281頁、第284—286頁及第302頁。
[10]楊絳:《翻譯的技巧》,《楊絳文集》第4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4年版,第362頁。
[11]詳見錢鍾書:《圍城》,第77頁。
[12]楊絳:《記錢鍾書與〈圍城〉》,《楊絳文集》第2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4年版,第139頁。
[13]詳見錢鍾書:《槐聚詩存》,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7年版,第133—137頁。引文引自第133頁。
[14]沃爾特·蘭多爾之名一般被媒體或大眾不規(guī)范地譯為“蘭德”,楊絳本人及其擁躉(如吳學昭)則稱其為“藍德”。此詩系1849年蘭多爾于自己75歲生日時所作,本名《一位老哲學家的垂暮之言》(Dying Speech of an Old Philosopher), 亦名《作于他的75歲生日》(On His Seventy Fifth Birthday)(按:這第二個名字似應是該詩的副標題。換言之,《一位老哲學家的垂暮之言——作于他的75歲生日》應是該詩全名)和《我與世人一向無爭》(I Strove with None),曾分別被漢譯為《終曲》、《生與死》、《我與人無爭》以及《七十五歲生日作》等。楊絳則將其譯為《我和誰都不爭》。
[15]參看:http://prosody.lib.virginia.edu/materials/poems/dying-speech-of-an-old-philosopher/。
[16]參見楊絳:《楊絳散文》,杭州:浙江文藝出版社1994年版。
[17]楊絳曾這樣說過:“我只翻譯過《堂吉訶德》里的詩。我所見的法譯本都把原詩譯成忠實的散文,英譯本都譯成自由的詩……”引文引自楊絳:《失敗的經(jīng)驗(試談翻譯)》,《中國翻譯》1986年第5期,第29頁。
[18][27]楊絳:《失敗的經(jīng)驗(試談翻譯)》,《中國翻譯》1986年第5期,第29頁。
[19]譬如,在《關(guān)于小說》(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86年版)一書的第60頁上,楊絳就曾做過這樣的表述:“奧斯丁對她所挖苦取笑的人物沒有恨,沒有怒,也不是鄙夷不屑。”
[20]成仿吾:《論譯詩》,羅新璋編《翻譯論集》,北京:商務印書館1984年版,第384頁。原載《創(chuàng)造周報》第十八號(1923年9月9日出刊)。
[21]一說1853年。
[22]魯迅曾這樣說過:“凡是翻譯,必須兼顧著兩面,一當然力求其易解,一則保存著原作的豐姿,但這保存,卻又常常和易懂相矛盾:看不慣了。不過它原是洋鬼子,當然誰也看不慣,為比較的順眼起見,只能改換他的衣裳,卻不該削低他的鼻子,剜掉他的眼睛。我是不主張削鼻剜眼的,所以有些地方,仍然寧可譯得不順口。”(引自魯迅:《且介亭雜文二集·題“未定”草(一至三)》,《魯迅全集》第6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364—365頁)
[23]在原詩里,Nature(“自然”)和Art(“藝術(shù)”)兩個詞是以首字母大寫的形式出現(xiàn)的,隱有擬人化和神圣化的意味。不僅如此,Nature還特意出現(xiàn)了兩次。
[24][26]楊絳:《“玉人”》,《楊絳文集》第1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4年版,第113—114頁。
[25]楊絳曾為錢鍾書的舊體詩《代擬無題七首》代寫過《緣起》:“‘代擬’者,代余所擬也。余言欲撰小說,請默存為小說中人物擬作舊體情詩數(shù)首。”詳見錢鍾書:《槐聚詩存》,第133—137頁(引文引自第133頁)。根據(jù)這七首詩寫作的年代,楊絳當時想寫的小說當是最終被棄寫的長篇小說《軟紅塵里》——楊絳曾這樣回憶道:“1991年11月1日,動筆寫《軟紅塵里》。”詳見楊絳:《楊絳生平與創(chuàng)作大事記》,《楊絳文集》第8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4年版,第398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