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摘要:回鶻裝女供養像頻繁出現在五代宋曹氏歸義軍石窟中,其中以曹議金回鶻夫人天公主為代表人物。另有天公主與曹議金分嫁到于闐和甘州回鶻的幾個女兒、以及他們在甘州和于闐的外孫女(后來嫁給曹延祿),亦著回鶻裝呈現。曹氏歸義軍政權奉中原王朝為正朔,敦煌的主體民族仍然為漢族,在漢文化為主導的社會中,石窟中的供養人及經變畫中的人物畫均以漢裝為主流。回鶻裝作為一種反傳統的現象,回鶻天公主供養像在漢文化圈中堅持本民族的服飾出現在洞窟中,集中反映著曹氏作為粟特人后裔的文化心理和民族認同。
關鍵詞:曹氏歸義軍;回鶻裝;供養人畫像;粟特人;回鶻化
中圖分類號:K879.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4106(2013)02-0074-10
供養人畫像是敦煌石窟中的主要世俗圖像,是研究敦煌歷史與石窟營建史的最直接資料,針對供養人畫像的研究,前賢們已有大量的成果。
本文則就五代宋時期敦煌石窟中回鶻裝女供養像作集中的考察,作為一種較為獨特的供養像,在名義上奉中原王朝為正朔的曹氏漢族服飾文化圈供養像中頻繁出現非漢民族的回鶻裝,表現出該類供養人在曹氏歸義軍社會歷史地位中的獨特性和重要性,實有深厚的背景關系,因此探討其所蘊含著的重要歷史信息,或許對我們認識曹氏歸義軍政權的一些歷史如其族屬源淵、與回鶻的關系等有重要的啟示意義。草成此文,不當之處,敬希方家教正。
一 作為反傳統現象的五代宋
敦煌石窟回鶻裝女供養像
1. 敦煌石窟供養人畫像服飾的反傳統現象
綜觀十六國北朝以來敦煌洞窟中的供養人畫像,就其所在的位置、大小、服飾、排列關系等而言,時代特征明顯[1-4]。單就服飾關系,各個時代的供養群像、男女像各自在服飾上是統一的,整齊劃一地穿戴著所在時代的男女服飾。中唐吐蕃統治時期,由于政治上處在吐蕃人的統治之下,服飾情況發生了變化,供養人畫像中出現吐蕃裝,常見的是男像著吐蕃裝,女像著唐裝[4]。個別窟內吐蕃裝男供養群像中出現一兩身唐裝人物,如莫高窟第359窟,反映獨特歷史背景下供養人特殊的心理[5]。中唐吐蕃期洞窟供養人畫像服飾的反傳統現象及其原因,已為學界所熟知。
發展到五代宋曹氏歸義軍時期,敦煌石窟男女供養人群像中的服飾再次出現像吐蕃期一樣的反傳統現象。就男供養像而言,莫高窟第4、98、454窟、榆林第31窟出現了于闐國王供養像,著漢族帝王朝服冕旒,集中反映曹氏歸義軍時期與于闐的獨特關系[6]。不過于闐國王像的服飾雖然是帝王冕服,從總體上來說仍是漢族服飾,與同窟歸義軍張氏曹氏男性供養像服飾有關聯,其民族性是統一的,但是女性服飾卻有例外,出現明顯的反傳統現象,即女供養群像中的回鶻裝人物。
2. 基本資料:五代宋敦煌石窟回鶻裝女供養像
五代宋曹氏歸義軍時期敦煌石窟供養人畫像中出現回鶻裝女供養像,始于曹氏首任節度使曹議金時期,具體緣于瓜沙曹氏與甘州回鶻的聯姻。這種聯姻,是張承奉金山國與曹氏歸義軍時期處理瓜沙歸義軍與甘州回鶻的重要手段。據學者研究,曹議金娶甘州回鶻天公主李氏,其時間至遲在天復四年(904)之前,其婚姻的性質為政治婚姻,是金山國為了緩和與甘州回鶻關系的結果①。由于這種獨特的婚姻關系,身為歸義軍“河西節度使尚書”的曹議金(P.2915)有可能借助回鶻人的力量,最終和平取代張氏歸義軍[7]。到了曹氏歸義軍時期,如何處理與甘州回鶻的關系,仍是曹氏歸義軍面臨的重要外交問題,學界有大量的研究可供參考[8-13]。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下,曹議金回鶻夫人天公主李氏在曹氏歸義軍歷史上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因此在敦煌文獻中常以“天公主”“公主”“天皇后”“國母天公主”“國母圣天公主”等稱呼之。她的供養畫像先后分別被繪在了曹議金夫婦重修莫高窟第401窟甬道北壁(922年){1};曹議金功德窟“大王窟”第98窟主室東壁門北南向第1身(923—925),題名“敕受汗國公主是北方大迥鶻國圣天可□(汗)……”(圖版40);曹議金夫婦功德窟榆林窟第16窟后甬道北壁(935年以前),題名“北方大回鶻國圣天公主隴西李氏一心供養”;“大王天公主窟”第100窟甬道北壁西向第1身(935—940),題名“……郡……人汗……/……圣天可汗的子隴西李氏一心供養”(圖版41);張淮深功德窟“張都衙窟”第108窟主室東壁門南第1身(939年左右),榜題不存;曹氏家族功德窟第22窟主室東壁門南北向第1身(940—944);曹元忠功德窟“文殊堂”第61窟主室東壁門南北向第1身(947—957),題名“故母北方大迥鶻國圣天的子敕授秦國天公主隴西李……”(圖版42);曹元忠功德窟第55窟甬道北壁底層西向第1身(962),畫像看不到,題名“故北方大迥鶻國圣天的子敕受秦國天公主隴西李氏一心……”[14-16]。另在莫高窟第22、25、121、205、428等窟也有天公主李氏供養像[17-19]。以上天公主李氏供養像一般是和曹議金供養像以夫婦對應的形式出現,有創修也有重修功德。這些洞窟中的天公主李氏供養像,服飾特征明確,屬典型的回鶻裝無疑,學者們研究較多[18][20-23]。其中以榆林窟第16窟的最具代表性,保存完好,單獨出現,非常清晰,具體特征為(圖版43):
天公主頭梳高發髻,戴桃形鳳冠,上插金釵步搖,后垂紅結綬,鬢發包面,臉上赭色暈染,額中貼梅花,雙頰貼花鈿,耳垂耳珰,項飾瑟瑟珠,身穿弧形翻領、窄袖緊口、紅色通裾長袍,肩披巾帛,衣領和袖口上繡以精美的鳳鳥花紋。長袍上窄下寬,袍裾曳地數尺。天公主雙手捧香爐,虔誠禮佛,后有三身持傘、持物的侍女跟隨。[18]15
對此身天公主李氏供養像,臨摹作品也較多,有學者作了專題研究[24]。其他各身天公主像服飾類此,唯有第98窟天公主是稍后重修的,色彩沒有發黑,因此略有不同{2}。
除供養人畫像以外,另在第100窟曹議金夫婦出行圖中,天公主騎在一匹白馬上,后有侍從婢女隨行(圖版44)。天公主身穿圓領窄袖回鶻裝,頭戴遮陽氈笠( 或是帷帽),手持馬鞭。《舊五代史》記載回鶻夫人:“夫人總發為髻,高五六寸,以紅絹囊之,即出嫁則加氈帽。”回鶻天公主的這種裝束,是與她的身份相符合的。
曹議金回鶻夫人“天公主”李氏之后,還有幾位“天公主”供養像出現在敦煌石窟供養人畫像中。第2位出現于莫高窟第100窟甬道北壁女供養人像西向第3身“女甘州回鶻國可汗天公主一心供養”、第98窟東壁門北第2身(參見圖版40)、第61窟主室東壁門南供養人像北向第2身“姊甘州圣天可汗天公主一心供養”(參見圖版42)、第55窟甬道北壁底層供養人像西向第2身“大回鶻圣天可汗天公主一心供養”, 均是曹議金出嫁給甘州回鶻可汗的女兒。另在第61窟她們的供養畫像是主室東壁門北供養人行列中的第4、5、6 身(圖版45),榜題均為“外甥甘州圣天可汗的子天公主供養”,是甘州回鶻阿咄欲可汗和曹議金女兒所生的三個小公主, 即是曹議金的外孫女,繼任曹氏歸義軍節度使曹元德、曹元深、曹元忠的外甥女。與東壁門南其母的服飾基本相同,不同之處只是桃形鳳冠比較小[17]76-85,[18]15。
另據施萍婷先生研究,敦煌文獻中亦稱于闐曹氏皇后與公主為“天公主”的[25],這兩身女供養像與曹議金回鶻夫人天公主有密切的關系,分別為其女兒和外孫女,因此研究回鶻天公主及其服飾的專家學者們也把其歸入回鶻天公主服飾中[17]76-85,[18]15。單從服飾角度考察,其實可以發現,雖然“于闐天公主”的服飾確有回鶻裝的因素,但是具體與回鶻天公主之間的區別還是比較明顯的,更多體現出晚唐五代宋敦煌漢式女供養像服飾的一般特征,大袖裙襦,而非翻領小袖長袍。
于闐公主的服飾回鶻化特征,其實是和同時期洞窟曹氏家族女供養像服飾的回鶻化特色有相似的情形,據研究回鶻服飾專家的考察,曹氏女供養人畫像無論是其頭冠、面妝、頸飾等方面均表現出回鶻裝的影響。沈雁博士認為:“在曹氏歸義軍當政時期,當時的女性服裝不但有回鶻服裝,漢族服裝,也有回鶻與漢族服裝混合穿著的形式。”[23]謝靜博士亦有相同的認識:“由于曹氏歸義軍政權祖孫三代與回鶻聯姻,回鶻貴族婦女的服飾受到了漢文化的影響,同時曹氏家族貴族婦女的服飾也受到了回鶻服飾的影響,產生了一種回漢混合的服飾, 成了敦煌五代時期上層貴婦們的時尚服飾。”[18]17這種通過民族和政治聯姻而對服飾的影響,亦是敦煌五代宋時期供養人服飾中一個非常有趣的現象[26]。
3. 疑問:曹氏洞窟中回鶻裝女供養像作為反傳統出現的歷史現象
作為濃厚回鶻背景下出現的回鶻裝女供養像,雖然是當時供養人畫像中非常獨特的一類,但是從數量上來看,與大量的曹氏及其他家族和平民老百姓男女供養像的漢裝比較,所占比例并不大。不過這些回鶻天公主像所占位置和身份地位卻非常獨特,曹議金回鶻夫人李氏往往是和曹議金一起出現,他們的女兒甘州回鶻天公主有時會緊隨母親之后。如果把以上所見回鶻裝的“天公主們”置于同時代整個女供養人群體中,會發現她們的醒目之處,主要體現在其所著回鶻裝,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在第98、61、454等窟。在這些出現包括回鶻天公主在內的曹氏等同時代女供養人畫像群體中,她們的回鶻裝與其他女性所著漢裝有明顯的區別,由于色彩的變化,這些回鶻裝天公主們的畫像往往變黑,更顯其獨特之處。
行文至此,我們不僅要問,為什么嫁到沙州的回鶻天公主李氏始終穿著代表本民族特色的回鶻裝出現在洞窟壁畫中?按常理,入鄉隨俗,嫁夫隨夫,李氏嫁到沙州后理應穿上瓜沙女性所著漢裝大袖裙襦,這樣便于融入當地的生活,也更能體現她作為節度使曹議金夫人的身份。曹議金頭戴展腳幞頭,身著紫色圓領袍衣,束革帶,佩魚符,烏靴(圖版46),一派漢裝,唐風濃厚。敦煌五代宋服飾基本上延續的是唐代制度,作為歸義軍節度使的曹議金,其服飾符合規制。著名服飾史大家沈從文先生就曾借敦煌壁畫中的曹議金畫像服飾來討論唐代服飾制度[27],即可為證。如此,按常理,她的夫人回鶻天公主李氏,當如晚唐五代宋其他曹姓等大家族女性服飾一樣(圖版47),身著大袖裙襦,一派漢裝才符合其作為節度使夫人的身份。畢竟曹氏歸義軍奉中原為正朔,表面上屬中原王朝的一部分,事實上除個別人物像如本文所論回鶻天公主像以外,現有洞窟壁畫中的人物畫像無論男女服飾均合唐五代宋制,一派漢風(圖版48、49),當無異議[28][29]。
由此看來,五代宋敦煌石窟中出現的回鶻裝女供養像,作為一種反傳統現象,實有濃厚的歷史背景可考察,絕非簡單之歷史現象,更非隨意之作。因為曹氏在敦煌是當地的統治者,他們的基本行為是有規范的,包括莫高窟、榆林窟、西千佛洞在內的“三窟”是歸義軍的重要政治、宗教和文化活動場所,節度使們的洞窟往往會成為一個中心,影響一大批洞窟的營建,莫高窟第98窟最具代表性[30]。作為統治者的節度使們的功德窟中的圖像,特別是現實中活生生存在的供養人畫像,都是以統治者為中心的敦煌地區的最上層階級,他們的形象代表著當地的正統思想與主流文化,回鶻天公主李氏為代表的這些回鶻裝的“天公主”們,也不能例外。唐代著名的畫論名家張彥遠在《歷代名畫記》開篇即言:“夫畫者,成教化,助人倫。”因此,中國歷代帝王統治者都非常重視繪畫的宣教功能,形成中國繪畫的優良傳統,事實上世界各民族都不例外,尤以中世紀歐洲的宗教畫最為典型。作為當時敦煌地區漢文化代表的曹氏,在其統治的中心,允許非正統的回鶻胡服公然出現在自己的洞窟中,違背了基本的傳統。
另一方面,就回鶻天公主們所著翻領小袖的胡服而言,至少在漢人的社會中長期以來是受到抵制和非議的{1},漢文化圈中長期以來對周邊少數民族的輕視和排斥,最終也影響到入華胡人的心理,他們一旦在漢人社會中站住腳,有了社會地位,往往攀附中原大姓,衣著漢服,與漢人通婚,經過長時間的漢化,最終像敦煌歸義軍曹氏一樣,難辨族源。因此即使是到了胡風盛行的唐代,穿胡服者仍主要是處在社會下層的牽馬、拉駱駝、套牛車、彈樂歌舞的胡人,以及出入于酒肆的“胡姬”,以至于像陳寅恪先生、黃永年先生把“狐臭”“狐貍精”歸入胡人一樣[31][32],漢人對胡人的歧視是明顯的。這種現象也反映到敦煌的人物畫像中,作為“華戎交匯”的敦煌,一直是入華胡人的聚居地,但是在包括粟特胡人及其后裔的功德窟中幾乎沒有出現胡貌胡服的供養像,究其原因仍是漢人社會對胡人歧視的結果,對此,筆者另有專文討論[33]。因此,五代宋曹氏歸義軍洞窟中回鶻胡裝女供養像的頻繁出現,作為反傳統現象,暗示曹氏在對待胡服問題上獨特的心理。
二 回鶻裝女供養像與曹氏歸義軍的族屬
關于歸義軍曹氏的族源,曹氏自己留給我們的資料主要存在于石窟供養人題名當中,像曹元德、曹元忠、曹延祿等節度使等均在題名中記其為“譙郡開國公”[16]18,49,165,171,曹氏女性也有類似的族望記載,像第61窟女性供養人中有多身“姊譙縣夫人”“姑譙縣夫人” [16]21-24,即是窟主曹元忠的姐姐和姑姑們。另有寫于919年的P.3718(8)《張和尚(喜首)寫真贊》中所言“遂遇尚書譙公,秉政光耀”,榮新江先生考證該“尚書譙公”即是曹議金[11]98。P.3792《張善才和尚邈真贊》記“金山圣帝,愜擢崇班;譙王嘆措(惜)而超遷,仍賜登壇之首座。”李正宇先生指出“譙王”指曹議金[34]。譙郡曹氏,是自曹魏以來的中原漢族大姓,如果曹氏果出自亳州譙郡曹氏,則確可為敦煌名門望族無疑。如此一來,作為豪門大族的曹氏,取代張氏成為瓜沙地區的統治者,身居節度使一職,其地位之顯赫非同一般;而且他也先后得到中原后梁、后唐王朝的正式任命,加上他自封之職,依次稱“節度留后”“尚書”“仆射”“司空”“太保”“令公”“大王”[11]95-107,[34]551-569 ,[35,36];另外,曹議金一上臺即改變金山國的政策,恢復歸義軍建制,奉中原王朝為正朔,并“自任節度留后加吏部尚書”{1}。那么,在這樣的情況下,曹議金的回鶻夫人卻時時刻刻穿著自己本民族的服裝,一身回鶻打扮,以她歸義軍夫人的身份地位,顯然不合當時的制度,從道理上來講,李氏應穿著當時流行的大袖裙襦,頭戴步搖花冠。
另一方面,曹議金回鶻夫人天公主李氏不僅在衣著上不穿漢裝,堅持本民族回鶻裝,據敦煌文獻記載,當時敦煌的人們也時時刻刻不忘她的回鶻天公主身份,在歸義軍官府文書、功德記、發愿文、道場文、文學作品、歌謠等出現有關曹議金及其夫人、兒子姑娘們的時候,均屬唐以來的漢制{2}。其中稱曹議金“府主尚書曹公”“尚書譙公”“曹公之代”或曹議金的結銜,稱曹議金的另兩位妻子距鹿索氏與廣平宋氏為“夫人”,稱曹議金的兒子輩們為“諸幼郎君”或官職,稱曹議金的姑娘女眷們為“小娘子”,符合正常習慣與古人稱謂[37]。唯稱曹議金的回鶻夫人天公主李氏為“天公主”“公主”,不以常制“夫人”稱之,一改傳統,在漢人社會中堅持回鶻傳統,正如學界普遍認識的那樣,顯示出天公主在當時的身份地位和她所肩負著的政治聯姻的獨特關系{3}。
其實,這只是問題的一個方面,或者說是正常的邏輯關系,亦屬表象上的原因。按常理,作為回鶻天公主的李氏,即使是穿上五代時期的漢裝,在敦煌文獻中稱其為“夫人”,也仍不失其作為政治聯姻身份的回鶻天公主性質,而且從某種意義上更加顯示其入嫁曹氏后對其政治婚姻的認同。正如我們熟知的文成公主,在她入藏后,就現存吐蕃藝術和藏傳造像中所見,除早期個別圖像外,發展到后來文成公主幾乎全以吐蕃裝出現,有傳為吐蕃時期的金銅造像。另如成作時間較晚的《文姬歸漢圖》和《明妃(昭君)出塞圖》,兩位漢族女性均以胡裝表現,無疑反映了后人對出嫁胡族女性服飾的認同。但為什么在當時敦煌人的眼中,非要強調李氏以原原本本的回鶻天公主的女性面貌出現在公眾的視野與文字記載中呢?筆者以為,更深層次的原因,實與歸義軍曹氏之粟特胡人的族屬源淵有密切的關系。
據榮新江、馮培紅二先生的研究,敦煌歸義軍政權統治者曹氏一族并非如自己所標榜的那樣,出自譙郡,實屬中亞粟特人的后裔,譙郡系其附會的郡望[38,39]。榮新江先生特別就曹氏與甘州回鶻、于闐等胡姓民族的聯姻現象,深入分析了曹氏作為粟特胡人,對胡姓民族之間聯姻的繼承。業師鄭炳林先生也在有關歸義軍政權、婚姻、婦女等多篇文章中肯定了這一觀點。筆者也曾撰文,單就曹氏供養人畫像角度作了探討,認同曹氏粟特族屬之關系[40]。
單就回鶻天公主李氏后來居上,無論是洞窟供養像排位,還是敦煌文獻中出現曹議金三位夫人的地位順序中,都位于曹議金原配夫人索氏和庶妻宋氏之前,已很能說明問題,主要原因正如鄭炳林先生指出的那樣,除了歸義軍與甘州回鶻的政治外交關系原因以外,另一重要的原因就是作為粟特人后裔的曹氏,對胡姓之間聯姻傳統的繼承和重視[41-43]。胡人對族內婚傳統的堅持,早已為學界所認識[44-48]。這種前提,正是曹氏作為粟特人后裔的基本歷史事實。而作為胡姓之間聯姻的結果,天公主在敦煌曹氏歸義軍政權中大大超出一般女性的家庭活動,而廣泛參與到歸義軍政治與宗教等活動當中,扮演極其重要的角色,在大量敦煌寫本中有記載,屬學界的共識。究其原因,亦屬胡人風氣和對女性地位的認同,與漢民族有較大的不同。
同樣的道理,曹議金回鶻夫人天公主李氏在表象上屬漢民族主導下的社會集體中堅持本民族的穿著打扮,其背后的土壤,即是歸義軍曹氏的粟特胡人族源關系。也就是說,表面上攀附中原大姓并奉中原王朝為正朔的曹氏集團,仍帶有不少的本民族習俗,其中除了與胡姓之間的聯姻外,想必也少不了對翻領小袖胡服的留戀,因為此類服飾畢竟是自己本民族的傳統服飾,只是入華后長時間的漢化,加上統治的需要,正像其在洞窟壁畫中大量出現的供養人畫像不出現胡人面貌特征[40]一樣,規規矩矩地穿上唐五代宋時期漢人的服飾,也是對胡姓出身的掩蓋。事實上,作為粟特后裔的曹氏對胡服的歷史記憶,并沒有完全掩蓋起來。榆林窟第19窟后甬道南壁曹元忠供養像后跟隨一少年形象人物,題記“男將仕郎延祿”,身著圓領團花紋缺袴袍,腰束革帶,上系■鞢七事(圖版50)。這種服飾上的團花紋較多地見于胡服,而其所佩■鞢七事則屬胡服特征無疑。曹延祿作為歸義軍節度使曹元忠的兒子,歸義軍政權的接班人,公然以胡服畫像入窟,禮佛供養的同時,供時人觀瞻,如果說曹氏沒有胡人之源淵關系,無論如何是不可能出現的歷史現象。因此,正像榮新江、鄭炳林、馮培紅等所論,曹氏還是在諸多方面表現出其為粟特胡人的民族特征。作為補證,本文所論洞窟壁畫中出現的回鶻天公主們的回鶻裝、于闐天公主們及曹氏家族女性所著服飾的回鶻化因素,以及榆林窟第19窟曹延祿的胡服現象,同樣可看作是曹氏作為粟特胡人的后裔,對本民族特征胡服獨特心理關照之結果。
此現象,早在之前的中唐第359窟就已有所表現,出現于主室東壁門上粟特石姓家族的已故男性功德主供養像,作為吐蕃統治之前在唐朝生活的一位粟特胡人,其供養像為唐裝,卻畫了表示胡人胡服特征的革帶上所掛的“■韘七事”(圖版51);同時,之所以在這個洞窟中異常地出現大量的吐蕃裝供養人畫像,也是與功德主石姓家族作為粟特胡人后裔對同為胡服的吐蕃裝心理認同的結果[5],[33]。到了五代宋曹氏歸義軍時期洞窟中,相同原因作用下,回鶻裝女供養像以一種獨特的圖像出現在洞窟供養人行列中,確屬有趣的歷史現象。如果我們再聯系一下國內不斷出土的入華粟特人墓葬中出現的大量的胡人服飾資料,及其所反映出來的受到強烈漢民族喪葬觀念影響下的入華粟特人墓葬美術品中的服飾資料[49],就會更容易理解歸義軍曹氏的這種現象。其中如身為北周大都督同州薩保的安伽,夫婦對坐圖中安伽是以胡服出現,而她的夫人則以漢裝出現(圖版52)[50]。在胡人的墓葬中的人物圖像中有胡服有漢裝,正是生活在漢人文化圈中的胡人對本民族文化的一種堅守。隋代儀同三司虞弘墓中,石槨浮雕上的人物全為胡人胡服(圖版53)[51]。又如發現于甘肅慶城的唐游擊將軍穆泰墓中[52][53],身為唐代武職軍將的穆泰墓,在他的隨葬品中發現了包括表演幻術的袒腹俑[54]在內的大量“雜服”{1}胡人俑。這些身為北周和隋唐時期的政府官員,到死也不能忘祖,其中服飾的回歸與堅持是對其心理狀態最真實而形象的反映。
三 回鶻裝女供養像與曹氏歸義軍
回鶻化的時間
對于曹氏歸義軍的回鶻化問題,陸慶夫先生曾作過專門的研究,指出到了曹元忠之后(974年以后),歸義軍出現了回鶻化傾向,甘州回鶻通過多種手段完成了對歸義軍的全面控制,歸義軍晚期的回鶻化最終導致出現沙州回鶻政權[12]。陸文的研究雖然把歸義軍的回鶻化時間主要界定在曹元忠之后,同時客觀地指出,這種回鶻化現象的出現非無源之水,實是回鶻對歸義軍長期滲透的結果。此說也得到森安孝夫先生相關研究的支持,他認為曹氏歸義軍后期,由于東面西夏對甘州回鶻的侵逼和西州回鶻勢力的強大,聚集在敦煌的回鶻民眾日益增多,甚至在西州回鶻的支持下,左右著曹氏歸義軍末期的政權[55][56]。二者不同之處在于,前者強調甘州回鶻對歸義軍的控制,后者則更強調西州回鶻的力量。榮新江先生則單從曹氏歸義軍與西州回鶻的文化交往方面作了深入的研究[11]364-385,從側面表明了二者相互影響的問題。對于敦煌回鶻問題的研究,有相當一部分學者主張沙州回鶻政權歷史存在的史實,其中以李正宇、楊富學先生為代表[57][58]。事實上,沙州回鶻政權的出現及其建立,以不可辯駁的事實客觀地說明了歸義軍回鶻化的歷史事實。不僅僅如此,按我們的研究,曹氏歸義軍的回鶻化,最終有可能構成導致藏經洞封閉的一個方面的原因[59]。筆者本文所論中心,并不在歸義軍是否回鶻化問題,而是意欲通過五代宋時期洞窟供養人中回鶻裝女供養像現象,對曹氏歸義軍的回鶻化問題作些補充,僅此而已。
綜合考察可以發現,主張曹氏歸義軍回鶻化或者支持沙州回鶻政權的學者,基本上把回鶻對歸義軍的控制時間定在曹氏后期,以陸慶夫先生觀點最具代表性,即曹元忠之后(974年之后)。事實是否果真如此嗎?
對此問題的探討,通過對前述洞窟中的回鶻裝女供養像的解讀,或許會有不同的答案。
既然天公主早在金山國時期的904年就嫁到敦煌,最晚到了922年其回鶻裝供養人畫像就已出現在莫高窟第401窟甬道,至925年以前營建完工的曹議金功德窟第98窟中現存回鶻天公主李氏及其嫁給回鶻可汗的女兒天公主像雖然屬略晚補繪,但是考慮到天公主李氏的地位和影響,最初定有畫像無疑。之后曹氏各功德窟中頻繁出現的包括李氏在內的回鶻裝女供養像,以及有回鶻裝影響因素的曹氏女性服飾的大量出現,究其原因,除了學者們普遍認同為了處理與甘州回鶻的周邊關系的政治聯姻及其曹氏自身的外交因素之外,我們以為,洞窟中出現這種“反傳統現象”的回鶻裝女供養像,當不能排除曹氏歸義軍的回鶻化這一重要的歷史問題。
曹氏歸義軍的回鶻化,除體現在回鶻裝供養人畫像以外,作為“大王天公主窟”的第100窟{2}曹議金夫婦出行圖中保存有更加重要的歷史信息,其中南壁東側曹議金出行圖中緊跟子弟兵后出現“回鶻使節”一組,身著回鶻裝,腰系■鞢七事,其中一人手持象征回鶻標志的“回旋搏擊狀白鶻”形象的大旗。此圖像寧強先生曾有研究,認為正是歸義軍與回鶻兩個政權緊密關系的體現[60]。事實上,不僅僅如此,作為歸義軍節度使出行圖中出現回鶻使節,非正史記載當時節度使出行的制度。而大量回鶻裝人物及回鶻大旗的出現,更是歸義軍回鶻化的原因所致,否則會有喧賓奪主之嫌。這種情況也反映在與其相對應出現的曹議金回鶻夫人天公主李氏的出行圖中,天公主不僅沒有按節度使夫人的身份穿漢裝,而是身著更為典型的回鶻裝,頭戴遮陽氈笠,腰掛■鞢七事,身后跟隨的一組人物同樣身著回鶻裝,腰掛■鞢七事(圖版54)。曹議金夫婦出行圖中如此強調回鶻人的存在和回鶻裝的現象,當非能從一般的政權交往關系所可以簡單理解的,實是歸義軍本身回鶻化的原因。后來榆林窟第16窟天公主身后跟隨回鶻裝的侍從像,是同樣的道理。如此一來,歸義軍回鶻化的時間似可早到第100窟營建的935—939年[14],考慮到圖像的滯后因因素,或可更早。
從上面的現象可以認為,曹氏歸義軍政權自建立之初即受到甘州回鶻的深刻影響,開始了其回鶻化的進程,這一點也可從曹氏歸義軍政權如何從張氏手中和平過渡得到解釋。王惠民先生指出,曹議金從張氏手中取得政權,沒有經過任何大的政治動蕩與血腥事件,當屬和平過渡[61]。楊秀清先生則從曹議金執政之初同甘州回鶻的關系考察入手,推測認為曹議金的上臺得到甘州回鶻的支持[7]159-170[62]。這一觀點也得到前述研究天公主及歸義軍婦女和婚姻問題諸專家的肯定。雖然曹議金時期有歸義軍與甘州回鶻的戰爭[11]309-327[63],但是戰爭之后兩地關系更加密切。因此,排除短暫的戰爭因素,既然曹氏歸義軍政權本身的建立得到回鶻人的支持,加上天公主李氏政治婚姻的紐帶關系,又曹氏前往涼州、通使中原必須要經過甘州回鶻人的地盤,因此保持與甘州回鶻的關系就顯得非常重要了,洞窟中出現的大量回鶻裝供養人像,即是對這一問題最好的形象回答,出現的時間也較早,幾乎伴隨曹氏歸義軍始末。
曹氏歸義軍的回鶻化現象,也可從歸義軍時期節度使曹元忠、曹延祿等人使用鳥形押得到佐證。敦煌藏經洞10世紀寫本中,在一些記錄曹氏歸義軍節度使衙內諸司的財物賬目管理勾稽與審核的文書中,出現較多的鳥形押(圖版55),經研究具體表現的是節度使對文書的簽署,屬官府印信,表示節度使對相應文書記載內容的判憑,以曹元忠、曹延祿二人使用鳥形押最常見;法國學者艾麗白在研究這些鳥形押時指出,敦煌歸義軍曹氏之所以使用這些獨特的以“鳥”形表示的押記,可能是曹氏受到“胡族”影響的結果,認為畫在“辶”偏旁內的鳥很像是一只展開翅膀的猛禽(圖版56),與當時在瓜沙存在的回鶻人的標志“鶻”可資比較,而當時的曹氏與回鶻關系不一般[64]。趙貞博士進一步指出“鳥形押的使用是曹氏歸義軍統治敦煌的一大顯著特點”,以至于成了曹氏歸義軍統治敦煌的“標志”[65-67]。既然可視作曹氏歸義軍統治敦煌標志的“鳥形押”的使用者主要是曹氏代表人物諸節度使,而這種鳥形押又有回鶻人本民族圖騰“鶻”的因素,則無疑是屬曹氏受回鶻人影響的結果。
至于敦煌文獻記載歸義軍之初,有為數不少的甘州、肅州以及西州、伊州的使節、大師、僧人到敦煌,歸義軍官府經常要盛情款待這些人;以及歸義軍與甘州、伊州回鶻、西州回鶻的各種往來,前賢們有大量的研究可供參考,在此不贅[68-72]。因此,從敦煌文獻的記載也可以看到,歸義軍建立伊始,即與甘州回鶻保護著密切的關系,換個角度,似可理解成歸義軍的回鶻化現象。因此陸慶夫先生指出:“從總的情況看,甘州回鶻勢力一直較強,對歸義軍影響至深;晚期曹氏歸義軍集團正是在甘州回鶻政權的控制與滲透之下,一天天走向回鶻化。”[73]按我們的考察,單從回鶻裝供養人畫像的角度,實可早到曹議金之初,最晚也不出曹議金夫婦功德窟“大王天公主窟”第100窟營建之時,否則在夫婦二人的出行圖中不會如此過分強調回鶻人與回鶻裝的存在。
小?搖 結
透過本文的考察,我們嘗試如何把握石窟中的圖像,把這些圖像作為文獻史料,剖析其中“可見中的不可見性”,透過這些“圖像文本”,把其作為“有效的歷史證據”[74],來闡釋一些重要的歷史問題。歸義軍史及其與甘州回鶻的關系問題,學界的研究成果非常豐富。再借助于洞窟中出現的回鶻裝女供養人圖像的歷史解釋,我們還可以從中窺視諸如歸義軍曹氏的粟特胡人族屬關系,以及曹氏歸義軍政權回鶻化的時間等問題,多少可為歸義軍史、石窟供養人畫像、洞窟圖像的功能闡釋等問題作些貢獻,以彰顯石窟圖像的重要歷史史料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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