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文學技巧常常會對傳記作品質量產生直接的影響,傳記體文學只有將文學性與史學性兩者有機地結合起來,才能稱之為優秀作品。鄒韜奮的幾部自傳類文學作品,正是將“史學筆法”與“文學筆法”較好地捏合起來。其作品文學色彩濃郁,又通過恰如其分地運用各種修辭手法,對人物、事件進行形象性的描寫刻畫,使得作品從整體看頗具戲劇性和情節性,從局部看語言風趣生動,使人讀起來覺得情趣盎然。
關鍵詞:鄒韜奮 自傳體作品 文學色彩探討
鄒韜奮(1895~1944)是我國現代杰出的出版家和新聞記者,他對文學寫作興趣濃厚,尤其是傳記寫作。其除了在編譯大量傳記作品并在期刊上發表外,還創作了《經歷》、《抗戰以來》和《患難余生記》三部帶有自傳性質的文學作品。這三部作品內容略有交叉,同時又具有較強的連續性,大致勾勒出了其一生奮斗的軌跡,構成一個鮮明的自傳體系。下面就對這幾部作品的文學色彩進行探討。
一、新聞報刊從業經歷會對鄒韜奮的寫作風格產生重要影響
由于作家的作品要發表于報刊上,通常要對報紙的辦刊宗旨充分考慮,同時,限于報刊對作品格調、文字語言、作品篇幅等方面的要求,這必然會對其寫作風格產生不同程度的影響。這具體體現在以下幾點:
首先,作品的題材和民眾的生活聯系密切。無論是對利潤的追求,還是對新思想、新道德、新風尚的宣傳,都需要現代報刊擁有一個相對龐大的讀者群體。這就要求登載于報刊上的文學作品形式要適應廣大民眾的賞析水平和閱讀需求;形式要為民眾所熱切關注、喜聞樂見。這就要求在作品創作中,作家應貫徹大眾化創作方針,深入社會實際,熟悉市民生活。這一理念的發展,使得許多作家在此后的文學創作中,始終以社會熱點及民眾關心的問題作為創作的基礎,發表的作品大多能真實地對社會生活及民眾意愿有所反映。
其次,作品的文字要通俗易懂。現代報刊出現以前,我國文學界多用無標點標號的文言文進行文學創作,這使得文章只流傳于文人、士大夫階層。現代報紙出現后,多以大眾化和通俗化為辦報宗旨,這就要求作家需用廣大民眾能看明白的文字創作文學作品,因此,通俗易懂的白話文創作成為文學,乃至社會發展的潮流所在。
最后,作品的語言簡潔明快。報刊開設的文學副刊,常常限于版面,對登載的作品要求短小精悍,這使得作家們在為副刊寫稿時,要對語言不斷加以錘煉,盡可能地做到語言簡潔明快。一旦形成這種寫作風格后,往往會對作家今后的文學寫作產生直接而具體的影響,即無論創作什么類型的文學作品,對語言簡潔明快的特點都會有所顯露。
從鄒韜奮創作的幾部自傳性質的文學作品中可以了解到,其自幼便受到良好的教育,特別是在語言文學方面受到了極為良好的教育。即使后來就讀的是新式學校,也對培養學生國文水平是較為重視的。鄒韜奮不僅對我國博大精深的古典散文廣為涉獵,還對現代新聞通訊創作頗感興趣,在積極寫作的同時不斷向報刊投稿。因此,在鄒韜奮的各種文學體裁作品中,不但能夠感受到傳統古典文學的氣息,文章中還可以明顯看出近代新聞報刊文章等對其語言風格產生的影響。
二、鄒韜奮自傳性作品中傳記文學色彩的體現
由于受到了良好的教育,以及從事新聞出版工作的經歷,特別是其自覺進行的閱讀及寫作訓練,使得鄒韜奮具有較為扎實的語言文學功底。在其幾部自傳性作品中,大量運用了紀傳體文學的寫作技巧,既有新聞工作者尊重史實的寫作風格,又注重作品的可讀性、欣賞性,使作品既真實地還原了歷史背景,又呈現出濃郁的文學色彩,可稱為優秀的現代文學作品。
(一)情感豐富充盈紙間
從其各類文學作品中均可感受到作者的愛憎分明、情感豐富,字里行間流淌出其對新聞事業的滿腔熱情,對普通民眾的同情和關愛,對正義和真理的不懈追求,對政治強權的蔑視與控訴。在一些文學作品的創作中,作者常常是對情感進行直接地抒發。鄒韜奮對那些朝氣蓬勃、熱愛祖國的青年人的贊美,向來不吝惜筆墨。作者以其流暢的文筆,及充沛的感情,以夾敘夾議的形式進行了情感的抒發。
而對國民政府壓制言論自由、專制獨裁,甚至于排斥異己、破壞團結抗戰等無恥行徑,作者以其新聞工作者的良知和大無畏的精神,不遺余力、疾惡如仇地加以揭露和批判。文章作品的文字語句直抒胸臆,使讀者對作者憤慨之情感同身受。
(二)作品描寫生動、飽滿極為形象
鄒韜奮在幾部自傳文學作品的寫作中,能夠做到語言質樸生動、記敘錯落有致,內涵引人深思、耐人尋味,成文后讀起來真實可信、親切感人。
1.某些人物肖像的生動逼真。對作品中人物的刻畫描寫,是文學創作中重要的環節之一。鄒韜奮觀察力極為敏銳,常能抓住特點對人物加以描寫。正因如此,文中人物常能給讀者留下深刻的印象。鄒韜奮以獨到的筆觸去刻畫人物,而絕少臉譜化的文字處理,使人物形象躍然紙上極為傳神。如在對愛國人士章乃器的刻畫上,是圍繞著其純潔而剛強性格展開:乃器的性格“偏于剛強”,卻非“無理執拗”。“其討論問題,喜作激烈爭辯”,“覺得他在爭辯的時候有時未免過于嚴厲些,但是知道他的性格的人,便知道他心里是很純潔的,是很熱烈的,一點沒有什么惡意。”
2.對事件的來龍去脈的完全勾勒。傳記文學作品因以寫人物為主,因而與其他文學作品一樣對內容的故事性較為注重,在故事的講述中,自然也要借助于相應的文學手法。用文學手法對傳記作品進行勾勒是極為必要的。鄒韜奮在其幾部自傳中對事件來龍去脈的記述,往往就是通過簡潔、歸納性較強的文字來進行勾勒。這在其描寫與陳濟棠的會晤情形時,就通過文字把這一事件的過程詳盡、完整地加以交代,這里就不再羅列了。
3.場景的描寫、氣氛的渲染。鄒韜奮在作品中是很注重通過細節來對場景進行描寫的。當他的作品涉及較為重大的題材時,常常就是通過典型事件的抓取,并從細部著手加以描寫,使場景具體、形象而有感染力。同時,對人物或環境的描摹,還有助于渲染氣氛、襯托情感,從而表現出人物的形象,推動情節的發展。例如,在《經歷》中對于“七君子事件”的景物和場景描寫就充分運用了上述文學手段:“我們暫時與上海告別了!由向前急駛著車子的玻璃窗向四野張望,深感如此大好河山,竟受著侵略國的積極掠奪,而受著慘酷壓迫的國家還不能一致對外,這是多么痛心的事情!車子行至半路,李公樸先生立起來對同車的‘武裝同志’演講嚴重的國難和全國團結御侮的主張。講到激昂處,聲淚俱下,‘武裝同志’們聽了皆被感動、有些眼眶里還涌上了熱淚。隨后他們還跟著我們唱起《義勇軍進行曲》。”
(三) 作品中有較強的文學色彩且可讀性極強
1.廣泛運用夾敘夾議,且語言平實、流暢、簡潔。
在鄒韜奮的自傳作品中,記敘與抒情、議論的結合較為普遍,且感染力極強。如在批駁“領袖腦殼論”時:“其實盲從領袖的腦殼也罷,盲從領袖的面孔也罷,盲目的服從究竟不及理智的服從。”“上車之后,我獨自在車內失聲而笑,因為看了一出什么喜劇,又好像是在做夢!南京既叫他們跑到上海來與我談話或談判,何以竟沒有提出什么重要的題目來談,一則妙論橫生,一則語無倫次,最后即一哄而散,毫無結果可言,令人摸不著頭腦。(雖則大家都有一個‘腦殼’)”
2.作品語言修辭深具文學美。
在《經歷》等自傳中,作者對反動當局的蔑視,通過生動形象的修辭、優美的文字得到了較強的展示。如對反動當局荒謬的主張,作者以其邏輯為依據進行推理,并得出明顯不合理的結論,使得作品諷刺意味濃重,加之作者文筆語言風趣、形象刻畫生動,很自然、輕松地實現了揭露、諷刺的效果。如:“對于‘階級斗爭’的恐怖已至草木皆兵的地步。某參議員提出的一個與農村有關的提案,代理主席極力反對,認為農村的農字含有階級斗爭的意味,一定要把農村改為鄉村,才算風平浪靜,把這提案通過。中國民眾百分之八十以上還是農民,依上面所說的意思,大約只要改稱為鄉民,便可‘姜太公在此百無禁忌’了。”
普遍運用的對比、排比等修辭手法也為作品增添了感染力:“隨著謠言四起,有幾種‘黑單’的傳說,鄙人也蒙他們青睞,列名其中。”“出國須有相當的經費。幸而有幾位好友在國內拍胸膛,先籌集三千元,叫我帶著先走,隨后他們再設法借款接濟。”。對“通緝令”“保證”等詞語,以“黑單”和“拍胸膛”加以替代,頓使人物形象生動、活潑起來。
3.創作的作品筆調幽默、諷刺。
作者極為幽默、風趣的敘述,正是基于其無畏于反動勢力和強烈的愛國熱情之上的樂觀主義精神。在其作品中遍布這樣的例子:“除將馬先生的著作陳列外,還有謄寫精細的‘馬師語錄’,其中有‘我是忠實的國民黨黨員,所以我關心著國民黨的進步。’馬先生所沒有料到的是,他之所以有今天,正是因為‘關心著國民黨的進步’!如若他肯摧殘‘進步’,追隨‘倒退’,早已‘安富尊榮’了!”
在對作者被捕入獄情形的描寫時:“他問了姓名、籍貫、年歲后,就問所犯何罪,我脫口而出‘救國’,他聽了這兩個字,毫不遲疑地在簿子上立刻寫下‘危害民國’這四個字,使我于哭笑不得中感到幽默的是他那樣熟練的神情。”
三、結語
鄒韜奮的這幾部自傳性作品無論從藝術上還是思想上都有著其獨特的、鮮明的印記,不僅用作品證明著其新聞記者的良知,還在用事實對社會豐富性加以描述的同時,將極高的文學性融入作品之中。因此,從他的這幾部作品中,人們能真實地了解到其所處時代的社會狀況與民族風情,還能通過這幾部作品中社會生活材料與較高的文學性筆觸的結合,使讀者對作品中勾勒出的當代生活畫卷感同身受。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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