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開放三十余年以來,中國走過了一條在工業化、城市化道路上急速前進的道路。城市化帶來的人口紅利,支撐了長達數十年的經濟發展模式。歷史的腳步走到了今天,面對經濟轉型中的新情況、新問題,新型城鎮化的建設成為了新的任務,十八大報告明確提出,堅持走中國特色新型工業化、信息化、城鎮化、農業現代化道路;2012年底召開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上,提出2013年將把新型城鎮化建設作為工作重點;年初各地兩會陸續召開,新型城鎮化也成為了熱議的話題。
新型城鎮化,將成為經濟發展新的引擎,之所以是“新型”,是因為它不同于城市化,更不是片面的“房地產化”。新型城鎮化應該是城市、城鎮、農村統籌一體化的發展,應該是更加以人為本的發展。
統籌兼顧,促進新型城鎮化既需要以農村發展、農民增收和非農就業為推力,也需要以大力發展城鎮服務業、提供更多就業崗位和更完善的社會保障為拉力,推力和拉力形成合力,這對于城鎮化來說,無異于實現“雙輪驅動”。
人的城鎮化
據統計,目前我國城鎮化率統計是以常住人口計算,按照這樣的算法是已經突破了50%,但如果按照有城鎮戶籍的人數,按照政府提供的教育、醫療、社會保障等公共服務水平來說,中國的城鎮化率大概只有35%-36%。遠低于世界52%的平均水平。在城鎮打工的2.6億的農民工中,真正在城市購房的還不足1%;大約有1.59億在城市工作半年以上的農民工及其家屬是處于“半市民化”狀態。
而與此同時,十年間我國自然村數量由360萬個減少到270萬個,每天有80-100個自然村落消失,中國文聯副主席、國務院參事馮驥才開始大聲疾呼保護村莊。
新型城鎮化并不是簡單的城鎮人口比例增加和城市面積的擴張,如果將城鎮化理解為“多造房子,多修馬路,多建摩天大樓”的“房地產化”,那么必將導致個別地方片面追求城鎮化的快速發展,大搞房地產投資和擴城、造城運動。
中央農村工作領導小組副組長、辦公室主任陳錫文曾指出,城鎮化必須處理好“糧食安全、保護耕地、農民市民化”等問題。大量農村人口涌入城市不代表城鎮化,農村日趨消失更不是城鎮化。要實現真正以人為本的城鎮化,首先要大力改善城市的公共服務能力,國家發改委城市和小城鎮改革發展中心主任李鐵認為,城鎮化的核心就是讓農民轉化為城市市民。
許多國家在城市化進程中出現過貧民窟、失業率居高不下、貧富差距日益拉大的問題,巴西便是一例。1960年至1989年,巴西的城市化率從46.1%上升到73.1%,可以說,這段時期是巴西城市化快速發展的階段,然而,相伴而生的是這30年間巴西貧民窟大量產生,社會貧富差距瀕臨極限。隨后,為了解決這些問題,巴西開始關注低收入人群,致力于縮小貧富差距,通過服務業創造大量的就業機會,同時政府以各種幫扶計劃援助低收入人群,經濟逐漸走上可持續發展軌道。
山東省社科院省情研究中心主任秦慶武認為,人口向大城市集中,是隨著工業化進程自然而然出現的,但在現實中,進城的農民收入水平低,面對城市高企的物價與房價,加上子女受教育、父母養老、醫療保障欠缺等困難,他們無法承擔一個家庭在城市的生活成本,這也是造成農村青壯年勞動力進城務工,而老人、婦女、兒童留守現象的直接原因。
戶籍制度,是橫亙在城鄉之間的一道壁壘,2012年2月23日,《國務院辦公廳關于積極穩妥推進戶籍管理制度改革的通知》發布,《通知》要求各地區、各有關部門認真貫徹國家有關推進城鎮化和戶籍管理制度改革的決策部署,積極穩妥推進戶籍管理制度改革。提出要分類明確戶口遷移政策;放開地級市戶籍,清理造成暫住人口學習、工作、生活不便的有關政策措施;今后出臺有關就業、義務教育、技能培訓等政策措施,不與戶口性質掛鉤。戶籍制度改革,旨在打破長久以來存在的城鄉在公共產品和服務方面的不均等,然而,這項改革已經探索了十余年,仍舉步維艱。
之所以遭遇這樣的尷尬境地,原因在于戶籍制度直接與教育、社保、醫療等掛鉤,倘若實行城鄉統一,對地方財力無疑是一個巨大的考驗。
要真正實現“人的城鎮化”而非“土地城鎮化”、“人口城鎮化”,必須要進一步深化戶籍制度改革,逐步放開戶籍限制,解決好在城鎮穩定就業和居住的農民有序轉變為城鎮居民的問題,逐步實現在子女入學、公共衛生、住房購房、社會保障等方面與城鎮居民享受同等待遇,促進農民工融入城鎮,引導人口向城鎮集聚。
農村產業化
城市和農村是一架天平的兩端,大量農村人口涌入城市,造成城市臃腫不堪,帶來諸多“城市病”,農村卻空了,這架天平嚴重失衡,原因何在?人口的流動是與產業發展相伴而生的。農民之所以進城,原因就是農業剩余勞動力要轉移。
“西方國家現代工業的成長是以農村的蕭條和崩潰為代價的,這是西方工業化的特點。在當前歷史條件下,中國是絕沒有可能走這條道路的,不能想像上億農民擁入城市來發展工業,中國要工業化只能走一條迥然不同的道路。”這是費孝通先生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探討中國城鄉發展道路時提出的一個著名論斷。這條“迥然不同”的道路是什么?在費孝通看來,應該是農民在農業繁榮的基礎上,大力興辦鄉鎮工業,以鄉鎮工業鞏固、促進和輔助農村經濟,實現農村多種產業齊頭并進,協調發展。
在山西省證監局局長孫才仁看來,產業不應該再向大城市集中,他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談到,在大城市產業“集中成本高,空間少,代價大,還造成污染,造成交通運輸堵塞。放到農村或者向中小城市集中,不僅空間大,還可以建新興產業、發展新興工業、發展新興服務業和傳統服務業”。他認為,未來的城鎮化需要一個大的轉折,換一種思路來搞城鎮化,戰場、舞臺在農村,在中小城市,在廣袤的田野上,而不在城市。
傳統城鎮化多是農民異地轉移,進城務工經商。新型城鎮化既要鼓勵和支持異地轉移就業,更著眼于積極發展小城鎮和新型農村社區,注重人口集聚與產業集聚的協調推進。
就目前情況來看,處于新型城鎮化戰略主體地位的中小城鎮產業發展還較為薄弱。中小城市的國有企業普遍存在效益較低,吸納勞動力有限的問題,而民營企業也在原材料和能源價格上漲、勞動力成本上漲、信貸趨緊等多重壓力下活力下降,吸納勞動力能力減弱,總得說來,中小城鎮的發展整體而言目前仍缺乏有效的產業支撐。這使得中小城鎮的農民非就近轉移,而選擇長途奔波地跨省、跨區域流動。
要實現農村、中小城市產業化發展,一方面應當依靠大城市的輻射帶動作用。秦慶武認為,城市作為區域的政治中心、經濟中心、文化中心、服務中心、交通中心等具備強大的輻射功能,對周邊地區有很強的輻射帶動能力,應當借助大的城市圈、城市帶,對周邊地區形成輻射,打造城市群;同時也應當因地制宜,形成集中化的產業。
據統計,目前全國有600多個城市、2000多個縣城,這部分中小城市如果產業集中了,將可以直接吸納農村富余勞動力就近轉移,而對于發展較為分散的小城鎮來說,當務之急便是聚集發展,建立中心鎮。
“離土不離鄉,進廠不進城”很好地詮釋了農民向城鎮居民轉變的愿景,產業帶動是實現這一愿景的抓手。
“農民工進城打工,每年賺幾萬塊錢回家過年”,這種過于簡單粗放的城市化已經到了必須轉型的時候,當個“城里人”不是換個戶口簿就能解決的問題,新型城鎮化,一方面需要從根源上保障進城農民享受到同等的公共服務,另一方面要為農村、中小城市插上產業的翅膀,使農民完成身份的轉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