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階層變化對新時期黨群關系的挑戰

摘 要：新時期以來，社會階層的分化對馬克思主義執政黨如何在新的歷史條件下保持同人民群眾的血肉聯系提出了挑戰。階層利益的沖突、價值取向的多元、執政基礎的流失、社會資源的配置考驗著我們黨的整合能力、領導能力和領導方式。正確認識這些挑戰是堅持黨的群眾路線、增強新時期黨的凝聚力和影響力的必然要求。

關鍵詞：階層變化；新時期；黨群關系

中圖分類號：D25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1494-（2013）04-0054-04

黨的十八大報告指出，為人民服務是黨的根本宗旨，以人為本、執政為民是檢驗黨一切執政活動的最高標準。任何時候都要把人民利益放在第一位，始終與人民心連心、同呼吸、共命運，始終依靠人民推動歷史前進。黨堅強有力，黨同人民保持血肉聯系，國家就繁榮穩定，人民就幸福安康。可見，群眾路線是馬克思主義執政黨的生命線。進入新時期以來，社會階層的分化以及黨員干部中出現的思想認識上的“淡化”和“分化”，都使黨的群眾路線的具體貫徹面臨著復雜課題。就現代化的發展進程和改革開放所取得的巨大成就來說，當前社會階層分化有其必然性和合理性，而由此引起的利益格局變化導致利益沖突和矛盾對抗，這對馬克思主義執政黨如何在新的歷史條件下保持同人民群眾的血肉聯系提出了挑戰。

一、階層利益的沖突考驗黨的整合能力

黨群關系歸根到底是利益代表關系，執政黨要代表好群眾的利益，就必須整合好各階層群眾的利益。然而社會階層分化導致人們的利益訴求多樣化、利益差別擴大化，整合社會利益的難度不斷增大。“社會沖突是人們因有限的資源、權力和聲望而發生的爭奪與沖突，是社會變遷的主要源泉”[1]。從總體上看，改革開放以來絕大多數人民的生活水平都有了大幅的提高，但當前階層利益沖突依然不可避免地出現了。新時期人民內部矛盾正不斷地以新的形式呈現出來：“富二代”、“官二代”、“窮二代”、“農二代”等極具時代特色的新名詞深入人心、躥紅網絡、招來熱議，公眾的焦灼情緒呈現彌漫態勢。從幾年前杭州富家子弟飆豪車撞人致死案，到因揚言“我爸是李剛”激起民憤的河北大學撞人案；再到一些地方公務員招考標準為干部子弟“量身定做”等等，就是其中的典型表現。“二代”現象的出現乃至被標簽化的背后，是整個社會失衡的寫照?！肮佟迸c“民”、“富”與“窮”、“強”與“弱”的社會斷裂與對立，透過一個個公共事件展現得淋漓盡致，不斷刺激著社會各界的神經。但是必須認識到，“富二代”、“官二代”不見得都是壞人、社會要“拒絕的人”，那些通過自身努力和公平競爭繼續延續前輩輝煌的“二代”們同樣應當被社會所尊重和認可。我們要做是不能讓“富人”的孩子和“官員”的孩子不依托努力和奮斗，而是依靠雄厚的家庭背景和社會資源永遠成為“富二代”和“官二代”，更不能讓“窮人”的孩子因上升流動的空間和渠道狹窄永遠成為“窮二代”。否則，整個社會將陷入叢林法則的陷阱之中。

在社會階層分化的條件下，黨的群眾工作已不僅僅局限于傳統的思想工作、簡單的資料分配和糾紛化解，而是內涵更加豐富、領域不斷拓寬、任務頗為艱巨，延伸到了解決利益訴求、協調利益沖突、分配公共資源等方面。物質利益訴求和政治權利訴求交織；社會民生問題與個人具體愿望疊加；不同群體和個體往往都從各自的利益要求出發，導致各種矛盾和問題更加復雜。很多突出問題，在解決過程中稍有不慎就會被激化升級，預防和處置各階層群眾問題的難度不斷加大。

但應當肯定的是，在社會主義制度下，廣大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長遠利益是一致的，而具體利益、眼前利益又是有差異的。由此構成的矛盾引發了另一個問題，即執政黨利益代表性與社會群體利益多元性怎樣協調的問題。對于執政黨來說，堅持黨的群眾路線，一方面要按照現代社會的發展要求努力促進社會階層分化，另一方面必須加強社會利益的整合，避免出現社會兩極分化和階層嚴重對立，這兩方面是辯證統一的。因此，如何代表好不同階層的社會利益，協調好不同階層、不同群體之間的利益沖突，厘清這些矛盾沖突產生的根源，探索出化解矛盾、消除沖突的辦法，營造出一個平穩發展的社會環境和機制，是執政黨面臨的一項緊迫任務。

二、價值取向的多元挑戰黨的引領能力

經過改革開放30多年的發展，中國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中國制造”、“中國速度”、“中國力量”……一個個華麗的詞匯正在不斷地被世界的辭典所記載，中國正以一個開放的姿態不斷提升國際地位和影響力。但如同所有高速發展的國家一樣，中國也遇到了形形色色的矛盾和問題，其中對意識形態的沖擊尤為突出。在思想活躍、觀念碰撞、文化交融的背景下，社會生活的各個領域出現了多重價值標準，這在增加人們價值比較和價值選擇的同時，也容易帶來心理的迷茫，讓人感到無所適從，甚至個人主義成為了時尚，拜金主義、享樂主義受到追捧。人們不斷地在電視節目中看到，諸如“寧可坐在寶馬車上哭，也不愿坐在自行車上笑”等等的真實坦言。這種對享樂主義和物質主義的過度張揚，模糊著人們的價值判斷，影響著人們的行為選擇。

同時，人們對于社會主義的認識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市場取向支配了人們對自身的階層定位和階層期望，傳統的社會主義利益標準表現出了各種對時代發展的不適癥狀。當面臨國家、集體、個人三者利益取舍的時候，市場取向很容易使社會成員突出個人利益而忽略國家和集體的利益。由此也帶來了社會成員對黨的認同從過去單純的感情認同轉變為法理認同和利益認同。人們不再迷戀權威，獨立意識、民主意識、權利意識空前增強，社會公平、公正理念不斷提升。在社會各階層價值取向和思想觀念經過相互激蕩后，一旦部分社會成員發現他的價值追求與黨的價值目標出現部分偏離，就會對執政黨的認同或信仰產生動搖或懷疑。此外，信息時代的發展使一些西方國家利用網絡這一便捷的渠道宣揚和傳播其價值觀念，挑動了部分群眾對主流意識形態和黨的理論的困惑和質疑，并將這種負面的情緒和思潮通過網絡媒體無限放大。

應當肯定，在人們的社會生活實踐中，日益多樣化的思想觀念、價值取向已經顯現出雙重效應：一方面，多樣化的社會思潮真實地反映了社會現實，不僅有利于人們解放思想，在觀念多元對比中拓寬視野、更新觀念，也有利于人們多角度、多途徑地嘗試適應社會生活的方式，尋求實現人生最大價值的最佳方案；另一方面，多樣化的社會思潮也容易催生社會隔膜心態，人們考慮社會問題的出發點和立足點更多地置于社會階層利益，使某些階層之間對一些社會敏感問題產生巨大的觀念沖突，從而加劇了社會階層之間的信任危機。因此，當主流意識形態的社會整合功能呈日漸式微之勢，執政黨的引領能力就顯得尤為重要。對執政黨而言，要“尊重差異，包容多樣”，既要承認社會思潮、價值取向多元化的現實存在，又要防止這種多元化導致的脫離和危害主流意識形態的現實可能。執政黨將面臨如何協調好階層分化的市場取向與馬克思主義的主導意識形態之間的沖突，以及如何處理好由市場取向引起的思想信仰、文化欣賞、道德標準、生活情操等多元化的嚴峻考驗。

三、執政基礎的流失影響黨的執政根基

在構成黨的執政基礎的諸多要素中，最重要的就是人民群眾。提高黨的建設科學化水平，其直接的效果就是鞏固與擴大黨的執政基礎，全面架構黨執政的合理性與正當性基礎。處于轉型期的中國，黨的執政基礎的結構顯現出不同于計劃經濟時期的特點：首先，呈現出多元性特質。任何執政黨的執政基礎都包含了由特定方式鏈接在一起的不同階層或利益群體，而非一個整體的平面。中國社會的特殊性就在于，隨著社會階層的分化，新興的利益群體或階層雖然是未來社會結構發展變化的方向，但依然不能替代工人農民在人口中占據數量優勢，而社會結構的變化也還不能稱之為根本性的結構轉變。其次，表現出流動性特點。人民群眾對黨的選擇權不是一勞永逸的，黨的執政基礎也不是一成不變的，一旦黨的政策不能契合他們的需求，執政基礎就會出現流失的可能性。再次，具有了層次性特征。不同階層的群眾對黨的認同度是不在一個水平線上的，存在差異性。而改革發展中出現的負面效應也不同程度上消解了群眾對黨的認同。這三個方面的特點都隱含了執政基礎部分流失的不確定性。

以我們黨傳統執政基礎的基本組成部分的工人階級和農民階級為例，當人們一提到弱勢群體，就會不自然地聯想到農民、下崗工人、失業工人，等等。部分工農群眾被稱作弱勢群體，有某些不可回避的歷史因素，但對一個執政黨而言，應當清醒地看到執政資源部分流失這一不容忽視的問題，這也是我們黨要長期執政必須不容忽視的隱患。從政府公布的統計數據來看，20世紀90年代中期以來我國發生的群體性事件總體上呈現快速上升態勢，從1997年開始更是大幅度上升。1994年為約1萬起，1995年為1.1萬起，1996年為1.2萬起，1997年上升為3.7萬起，2001年為4.3萬起，參與人數從1994年的73萬人次上升到2004年的376萬人次[2]，2007年、2008年、2009年都超過了9萬起。最關鍵的是特大群體性事件、“百萬級點擊率”的“網絡群體性事件”屢見不鮮。從石首事件、甕安事件到瀘州事件，從“南京天價煙房產局長事件”、“張家港官太太團出國事件”、“貧困縣縣委書記戴52萬元名表事件”、“表叔事件”、“房姐事件”，等等，這些群體性事件中的大多數參與者來自工農基本群眾。究其原因，工農階層向上流動的需求與實際渠道不暢造成的對立是問題的根源所在。

改革開放帶來的經濟社會的巨大發展，使群眾不只滿足于“吃飽穿暖”的基本需求，他們更加期待均等的發展機會、暢達的上升通道以及公平的地位認同，并且不同的階層會因其階層利益取向各有側重，對物質、政治、文化的多重需求存在差異。對整個社會而言，促進工農階層的轉化是形成龐大的社會中間階層的關鍵所在。而現實狀況卻是：對于普通的農業勞動者階層而言，成為農民工是目前向上流動的主要渠道，但是成為農民工后也會出現所享受的薪資、勞保、社會福利等待遇得不到充分保障，受到很多不公的待遇和歧視等等困擾；對于產業工人階層而言，隨著社會轉型的深入發展，整個社會就業壓力增大，導致他們原先可以向辦事員階層和管理階層流動的機會逐步減少，上升通道受阻后出現社會地位滑坡、利益受損現象頻生，這一階層逐步轉化為相對凝固的社會群體。部分弱勢群眾的基本生活發展要求得不到滿足，就會減少對黨和政府的信任，久而久之，執政基礎流失現象就會產生，嚴重的就會直接影響到黨執政根基的穩固。因此，在社會階層分化導致社會主體力量發生變化的情況下，如何擴大執政的階級基礎和群眾基礎，是黨在新時期貫徹群眾路線面臨的一個嚴峻的挑戰。

四、社會資源的配置檢驗黨的領導方式

從社會階層關系的研究來看，馬克思主義認為，人類社會關系的本質是經濟利益關系，任何時期的社會關系的本質都是經濟利益關系，任何時期的社會歷史活動，都可以從經濟利益沖突中找到痕跡。因而，階級階層關系本質上是經濟關系，經濟地位具有本原的特征，對生產資料的占用決定了各個階級的地位和階級關系。由此，社會階層分化與資源配置方式密切相關。然而在不同的時期，社會資源配置的特征是不盡相同的：計劃經濟時代，社會資源在分配給社會成員時都有固定劃一的計劃做出明確而基本不變的安排，社會成員對社會資源的分享與執政黨的指向緊密相連，通常以“全控型”來概括這種社會資源配置的特征。因此，高度集權的體制架構便于增強執政黨的凝聚力，黨對社會基層組織和階層的滲透效率很高。隨著市場經濟體制的發展，多種所有制經營方式的運作，社會資源的配置方式也從“全控型”向“分散型”轉變。階層分化使社會成員的利益分享處于差異極大的資源配置方式之中，利用和享有社會資源的多重選擇對不同階層的組合起著向心力的作用。

以教育資源為例，過去對平民或農家子弟來說，教育是改變命運的主要路徑，但當前教育資源的配置方式、流動方向與計劃經濟時代相比已經發生了顯著的變化。一方面，國家在經濟投資上的巨大差距，直接導致各區域間在基礎教育資源上的配置差距。從教育經費來看，2000年，東、中、西部地區小學、初中的生均經費差距在2倍左右，生均公用經費差距在2.5倍左右。從具體省份來看，上海市普通小學生均預算內教育事業費最高（2791元），河南最低（261元）；普通小學生均預算內公用經費，上海最高（448元），陜西最低（不足9元），其差距分別達到10.69倍和49.78倍[3]。為此，從2010年起將農村義務教育階段學校生均公用經費基準定額提高100元，即：東部地區年生均達到小學450元、初中650元，中西部地區年生均達到小學400元、初中600元。同時，為解決農村小學教學點運轉困難等問題，對不足100人的農村小學教學點按100人核定公用經費補助資金。從2010年起將中西部地區農村義務教育階段家庭經濟困難寄宿生生活費補助標準每人每天提高1元，年生均補助標準達到小學750元、初中1000元[4]。另一方面，教育產業化帶來的教育費用攀升成為沉重負擔。僅在西部一些城市，2010年就讀優質公立幼兒園的費用都已逼近重點中學，讀大學本科普通專業僅4年的學費就達2萬元左右，如果是藝術類專業四年的學費高達6萬元。按現價計算，要讓子女接受良好的教育，從幼兒園到大學的教育支出在20萬元以上。應對這樣的“高消費”，工薪階層父母壓力都很大，社會底層人群更是難以承受。一項調查結果表明：西部某省會公務員隊伍中，父母是“公務員”的比例最高，達到33.3%，父母是“普通職工”的占26%，而父母是“進城務工人員”的比例最小，僅占2.8%[5]?！熬⒔逃崩砟钍箛业慕逃顿Y長期集中于高等教育和城市居民教育，優秀基礎教育資源也明顯偏向于重點學校、城市和發達地區，雖然法律上規定在基礎教育上，人人平等地享有受教育的權利，可是在缺乏充足財政保障的情況下，落后地區和農村個體的受教育權利只得到部分或低水平的實現，歷史一直延續的重點配置政策取向和市場配置資源的取向仍然有遺留影響。

事實上，由社會資源不平等分配而形成階層分化并不是問題，問題在于形成這種社會資源不平等分配的主要依據是什么。社會的現代性要求階層間的邊界是開放的，社會成員在不同階層間的流動應該更多地依據其后天的個人努力而不是先天的出身背景，如此才能增強普遍的公平感和發展的生機活力。但是必須認識到，阻礙社會公平的體制性因素仍然存在，我們可以透過階層固化的趨向中看到這一實質。一旦這種現象固化為新的社會結構基礎，則沒有階層能真正從中受益。因此，如何下定決心將改革進行到底，改變妨礙社會公平的體制要素，繼續釋放生產力；如何通過新型體制建構滿足新的發展階段的社會公平要求，防止30多年的改革成果趨于固化，這對我們黨的領導方式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考驗。

總之，在黨的歷史方位已經發生根本性轉變的新形勢下，正確認識執政條件下黨群關系所面臨的新挑戰，是我們加強黨的先進性建設和執政能力建設的首要前提。對此，胡錦濤同志曾指出：“民心向背，是檢驗一個政黨是否具有先進性的試金石。一個政黨，如果不能保持同人民群眾的血肉聯系，如果得不到人民群眾的支持和擁護，就會失去生命力，更談不上先進性。我們黨的根基在人民、血脈在人民、力量在人民。保持黨同人民群眾的血肉聯系，是我們黨無往而不勝的法寶，也是我們黨始終保持先進性的法寶?！盵6]我們必須從化解執政風險和鞏固執政之基的高度，正確把握執政條件下黨群關系的新特點和新趨勢，深刻認識密切黨同人民群眾血肉聯系的極端重要性。

參考文獻：

[1]戴維·波普諾.社會學[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9：18.

[2]胡鞍鋼，等.提高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能力[M].北京：中央黨校出版社，2005：155.

[3]劉 欣.基礎教育政策與公平問題研究[M].武漢：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08：158-159.

[4]生均公用經費將提高100元[EB/OL].（2010-11-19）http：//edu.ifeng.com/gundong/detail_2010_11/19/3161061_0.shtml.

[5]黃 豁.消解“階層固化”隱憂[J].理論參考，2011（3）：63.

[6]胡錦濤.在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85周年暨總結保持共產黨員先進性教育活動大會上的講話[N].人民日報，2006-07-01（001）.

責任編輯 任浩明

Challenges on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Party and People in New Period

with the Social Class Change

Jiang Ying

（Nanjing Institute of Politics， Shanghai Branch， Shanghai， 200433）

Abstract： During the new period， social class differentiation gives challenge on how to keep close connection with people in the new historical situation of Marxist ruling party. The conflict of class interests， plural value orientation， loss of ruling foundation， social resources distribution are the factors that testing the party's abilities of integration， leadership and ruling method. It is an inevitable request to recognize these challenges for insisting on party’s mass line， enhancing party’s cohesiveness and influence power in new period.

Keywords： class change， new period， relationship between party and peop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