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3月1日,全國政協委員、經濟學家厲以寧出現在兩會會場,一條藍色大圍巾,一頂黑呢子小帽,微笑著向每一位認出他的工作人員點頭致意。雖然已年過八旬,但是其演講常常配合有力的手勢,氣勢凌厲不下年輕人,他在不同場合呼吁“創造”,闡述了科技與“改革紅利”的關聯,重申對中國經濟“有信心”。
想當化學家,工業報國
1949年2月,19歲的厲以寧被保送到金陵大學化學工程系。他懷抱工業報國的夢想,夢想當一名化學家。然而,時局很快就發生了變化。該年4月,南京解放。當年12月,厲以寧參加到新中國建設大軍的行列中,在湖南沅陵縣當了合作社的會計。
1951年夏,厲以寧迎來了命運轉折點。他想參加高考,委托正在北京大學歷史系學習的好友趙輝杰代為報名。趙輝杰從厲以寧的工作經歷、文化基礎、社會需要等幾個方面考慮,替他做主報考了北京大學經濟系。7月,厲以寧在長沙應試,8月接到了北京大學經濟系的錄取通知書。厲以寧回憶道:“時至今日我愈來愈覺得趙輝杰代我填報的第一志愿是最佳選擇。”
厲以寧天資聰敏、勤奮刻苦,當時代理北京大學經濟系主任的陳振漢教授非常喜歡他,選定為學術接班人。厲以寧從陳振漢那里學來了進行經濟史比較研究的方法,更從這位學者身上獲得了“鬧中取靜”的讀書習慣。
“我首先是一名教師”
“我首先是一名教師”,這是厲以寧對自己的一貫看法。他把自己的經歷簡單地總結為“讀書、教書、寫書”,把“教書”當做最重要的環節。他從教五十余年,學生遍布商界、政界、學術界,有些學生已經進入中國決策層,因此他的言論備受關注。
總后政治部編研室原主任李深清在1975年作為部隊優秀人才被推薦到北大經濟系學習。當年北大文科系學生剛入校就被送到京郊農場去搞“教育革命”,邊勞動邊學習。停電的夜晚厲以寧也堅持教學,炕頭點著一只蠟燭,12個學生圍繞老師,好似從事地下工作。厲以寧與李深清等3個學生同睡一個土炕,朝夕相處了一年。快畢業時,厲以寧知道李深清與同班女同學吳玉杰相戀,便撮合他們:“李深清不錯,就是晚上睡覺磨牙!”
北京大學經濟學院金融系主任何小鋒于1977年考入北大經濟系。本科快畢業時,他撰寫了一篇鋒芒甚健的文章,觸動了當時的政治經濟學的基礎。當時理論界中“左”的思想余毒還很深,在畢業典禮上,一位教師很嚴肅地批評:個別畢業生發表“反馬克思主義”的觀點,我們無產階級不能培養自己的掘墓人云云。就在這節骨眼上,厲以寧站起來大聲說,不能這樣對待學生,不能這樣上綱上線。還說了一句令人深思的名言:有些大人物一言九鼎,但他的話十年后沒人記得;有的年輕人人微言輕,但他的話十年后仍然有人想起。在厲老師等有影響力的教授的支持下,何小鋒還是被錄取為當代西方經濟學專業的研究生。
厲以寧講課內容豐富,形式不拘一格,大多數時間他不用講稿,只是在一張卡片上列出提綱,講課時他或站,或坐,或走動,臉上溢出輕松的笑容,一雙眼睛閃閃發光。他會忽然注視著某一個同學,請他發表自己的看法,或者講完一段課程后會問:“你們看有沒有道理?”他侃侃而談,也要求學生們暢所欲言。他的課總是堂堂爆滿,有時連走廊里也坐滿了人,為了能得到聽課的機會,學生們還想出了發號的主意,憑號進教室,以此來保證聽課的座位。許多學子回憶說,厲以寧的經濟學講座塑造了他們的基本經濟思想和價值觀。
師生共著改革篇
在北京大學光華管理學院二樓展廳陳列著厲以寧的諸多著作,其中一本名為《走向繁榮的戰略選擇》,為厲以寧與他的3名弟子李克強、李源潮、孟曉蘇合著。
中國房地產開發集團公司理事長孟曉蘇回憶說:“1990年臨近我碩士研究生畢業時,‘批判經濟領域內的自由化’的言論一度成為輿論的主流。我作為萬里同志秘書,已經在國務院工作了7年,當然不能認同這些反對中央改革政策的錯誤言論。在厲以寧導師指導下,我以《試論中國經濟改革的戰略問題》為題寫出我的碩士論文,文中駁斥了某些諸如‘市場經濟等于資本主義’的奇談怪論。這篇碩士論文答辯通過后全文發表,引起了激烈爭論,招來了批判。”孟曉蘇對老師厲以寧說:“我要不要再寫一篇文章予以反駁?”厲以寧說:“不如先等等,因為他們的觀點是站不住腳的。”
不久,厲以寧把孟曉蘇、李源潮、李克強的碩士論文匯集為一本書出版,定名為《走向繁榮的戰略選擇》。孟曉蘇的碩士論文成為該書第一章;李源潮的碩士論文成為該書第五章:“企業集團的發展途徑”,該文主張進行生產組合方式的創新,推動我國企業組織結構和國民經濟管理形式的重新構造。李克強的碩士論文成為該書第七章:“農村工業化:結構轉換中的選擇”,該文針對諾貝爾獎金獲得者阿瑟·劉易斯的“二元結構”說,提出發展農村工業化,破除城鄉二元結構,形成我國城鄉經濟社會發展一體化新格局。厲以寧撰寫了其他幾章,將該書“結束語”冠以《改革是不可阻擋的趨勢》的標題。
果不出厲以寧所料,次年年初鄧小平同志發表了著名的“南巡講話”,中國的改革開放又掀開了新的篇章。論文集中所提出和堅持的走向市場經濟的觀點,被證明是正確的。二十多年后,《走向繁榮的戰略選擇》這本書中所提出的建議與預期已成了現實。當年那些年輕人在厲以寧等名家指導下所提出的改革設想,也融入到中國正在進行的改革和發展實踐之中。
詩書寄才情
平日里厲以寧不論多忙,每天至少要寫千字文字,并且通常是清晨一起床就將頭天晚上打好的腹稿寫出來。他的書案上總是有條不紊的,左上角是手頭正在用的十幾本中文、外文參考書豎直一排;右下邊便靜靜地躺著未完成的手稿。
北大的女教師提及厲教授的夫人何玉春時,每每欽羨不已,這倒不盡在于她丈夫有名氣,而是結婚48年來厲以寧對妻子的一往情深。他們緣結湘西,情定北京,分居13年,依然感情深厚。厲以寧經常給妻子寫詩,從青春年少寫到滿頭白發,從終身伴侶寫到兒女孫輩。他27歲時寫給妻子的十六字令:“春:滿院梨花正惱人。尋誰去,聽雨到清晨。”這首情詩十分簡短,然而濃厚情義卻躍然于字里行間。
厲以寧的詩詞愛好得益于他的中小學的國文老師,他認為詩詞對一個人的人生修養有潛移默化的作用,“一首好詩,往往可以影響人的一生。做詩填詞,可以修身養性,抒懷遣興,培養人的高尚情操和廣闊胸懷。”厲以寧經歷過坎坷,但是意志從未消沉,他說這應該歸功于詩詞的涵養。
(責編: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