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井都”

我在深圳這頭，家鄉在那頭。

——題記

井都，有著濃郁的地方風情，淳樸的勞動人民，也承載過我的美好童年。

“井都”，不是因井多而聞名，是因井美而負有盛名。在村口，有一口兩人高的石井，下寬上窄，不知從何時建起，但那灰色的石塊間長出的青苔散發的味道沁人心脾。令人奇怪的是，它的上面是露天的，聽媽媽說，下大雨時，下在井中的雨水就可以儲存起來。井中有一些水是從地下冒上來的，所以水中帶有絲絲甘甜。媽媽說，小時候和姨媽去挑水，水位不夠，姨媽順著木梯爬上井口，用粗繩系著小紅桶，在水面上用力地滑動，猛地向上一提，就裝了滿滿一桶水，然后遞下去給她接著。她們就這樣樂此不疲地挑水和接水。說到這里，她低下了頭，眼眶微微有些濕潤。我仿佛看見夕陽西下，兩個小小的身影用扁擔挑著兩個小小的水桶，唱著歌兒，行走在鄉間小路上。這座石井，滋養了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

過年的時候，拜神是一件令孩子們十分開心的事。在拜神的前幾天，家家戶戶都要忙著準備糕點、水果、齋菜，還要殺雞、鴨、鵝。趁著奶奶在磨粉和面，我偷偷地靠近廚灶，上面是熱氣騰騰、油嫩嫩的糕點。我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像螃蟹的鉗子一樣用大拇指和食指夾住一塊，還沒來得及放到嘴里就因為太燙而從手中滑落了。我“哎喲”地叫了一下，馬上捏住耳垂。奶奶笑盈盈地拍拍我的腦袋，說我饞嘴。她挑了一塊最大的放在碗里，輕輕地吹去熱氣，然后再遞給我。我蹲在門檻前，呼哧呼哧地吃著糕點。冷風把我的臉刮得紅彤彤的。

最精彩的莫過于游神了。那是一支龐大的隊伍，敲鑼打鼓，熱鬧非凡，從家家戶戶的門前走過，一路表演著節目。一大早起來，我迫不及待地想出門去看，卻被媽媽一把拉住不讓我走，她一定要我做完加減乘除運算的習題才讓去。我咬著筆，無奈地趴在桌子上，眼睛不時地望向門外，看看游神隊伍來了沒有。過了一會兒，我聽到了聲響，立即放下筆，小跑到外面，遠遠地就看見穿著鮮艷衣服的隊伍往這邊走來。當他們走過的時候，我緊緊地貼著墻壁，那些人臉上畫著京劇中的臉譜，都分不清男女。他們向上拋出的木棍在空中轉了幾圈后又穩穩地被接住，有規律地敲一敲，發出清脆的響聲。中間是一群小孩子，他們的頭上綁著兩根長須，穿著黃燦燦的棉衣，挑著兩個大花籃，也跟著隊伍往前走，嘻嘻哈哈地笑著。再后面是兩隊老人，他們穿著棕色的長袍，手上握著三炷香。最后面的是扛著各路神仙的男丁，而且規定必須是當年有了兒子的男性。等隊伍走過了，我又爬上屋頂，看著隊伍走向遠方。

游神的晚上可以去看戲，在外面搭了一個大戲臺。我仍記得那次看的戲叫做“八仙過海”。那天晚上，到處都是攢動的人頭，小孩子被大人高高地舉起，有的站在肩膀上，有的搭在大人的脖子上。我被爸爸抱在懷里，坐在最前面，興奮地亂動，后來，看得乏了，就在人們嘈雜的聲音中，沉沉地睡著了。那晚，我睡得好香，夢中還看見了八仙……

又是一年新年時，我，要踏上歸家的旅程了。

【作者系廣東省深圳市松崗中學松語文學社社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