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析《一個青年藝術家的畫像》語言變異及翻譯

摘要：詹姆斯·喬伊斯是20世紀英語文學史上最偉大的作家之一，作為小說藝術的革新者，他的意識流思想對全世界產生了巨大的影響，擴展了西方小說的表現力。喬伊斯創作的自傳性小說《一個青年藝術家的畫像》充分展示了意識流作風的美感，而其中的各種形式的語言變異現象是對語言中現行規則系統的偏離和違反，因此，譯者必須運用合理的方法將這種具有文學審美的語言變異在譯文中再現，才能充分在讀者面前體現其小說音樂化、詩化傾向，以更好地表現喬伊斯風格和小說情感。

關鍵詞：語言變異 翻譯 意識流思想 自傳性小說

中圖分類號：I106.4 文獻標識碼：A

詹姆斯·喬伊斯是20世紀英語文學史上最偉大的作家之一，其小說創作中的意識流思想對文學界具有很大影響。其創作的自傳性小說《一個青年藝術家的畫像》以主人公斯蒂芬·迪德勒斯的心理矛盾和精神感受為基本內容，帶有明顯的意識流語言特征和詩性美感，表現了主人公內心與各種社會勢力的沖突，充滿了語言變異之美，但卻給翻譯造成了一定的困難。本文將討論如何將原著的語言變異進行翻譯再現，突顯其優美的意識流特點，并讓其藝術表現力得到最小程度的消損。

一 語音和書寫形式的變異和譯文再現

語言變異是指對語言中現行規則系統的偏離和違反，創造性地運用語言。語言變異的目的是用于感情的強調，變平常為不平常，通過這種形式更好地顯示作者內心思想，突出小說的藝術表現力，在譯文中必須領悟出這種思想才能達到預期的藝術效果。

1 相似的語音變異和在譯文中的再現

從整體上看，小說《一個青年藝術家的畫像》具備悠揚、清凈的語音特征，呈現出一種淡淡的憂傷和懷舊色彩。小說采用了清輔音組詞造句，這種清楚的清輔音使得敘述輕松自然，讓讀者在聽覺上感到不緊張。作家特別在聲音上追求產生特殊效果的詞語，如頭韻、詞尾相似等，令小說讀來產生詩歌般的音樂美感。

頭韻在小說中被使用得非常多，即在一行詩或一個句子中，作家利用相鄰詞元音或輔音發音相同構建的音韻。頭韻的運用能夠增強小說的音樂感覺和藝術審美。這就要求譯者在進行翻譯頭韻時要憑據原文，在漢語詞組中通過聲母相同或相似的詞進行翻譯，這樣就能夠在語音形式上使原著的美感得以保留。如在《一個青年藝術家的畫像》中，當主人公斯蒂芬因犯淫穢罪時，心里非常不安并最后決定去教堂懺悔，在向一位老婦尋問教堂時，內心相當復雜、焦慮，同時也帶著深深的羞愧，渴望被上帝挽救和安慰，小說中是這樣記述的：

“…as she held out her reeking withered right hand under its fringe of shawl，he bent lower towards her，saddened and soothed by her voice…”

譯文：她（老婦人）從披巾邊底下舉起她干枯而沾著油跡的手，當他向老婦人俯下身時，聽到她的聲音他覺得既哀傷又安慰。

在這里，作者平直地敘說了老婦人，以及主人公斯蒂芬因老婦人細微的聲音而只好側身傾聽，但卻沒來由地產生了哀傷，這里面包含了他被婦人所安慰的情緒，隨即在不經意間引發了情感的微妙起伏，即通過頭韻“saddened and soothed”得以體現。連續兩個清輔音/s/，讓那種哀傷之風吹入斯蒂芬心房，漢語中“哀”和“安”都是低緩而平和的音，能把斯蒂芬心中微弱的傷感情緒進行傳遞，細微之處嵌入帶有樂感的語音組合，翻譯時一定要細心才能表達出原作的音樂美。

小說中還通過大量“詞尾相似”的語音變異使讀者在閱讀時產生延續感和音韻感。作品中經常使用的是“ing”后綴，大大超出了平常使用頻度，使句子更有節奏感，起到“突出”的審美效果。如小說中在描述圖書館門前避雨的姑娘們時，是這樣使用“ing”的后綴：

“…glancing at the clouds，holding their umbrellas at cunning angles…closing…holding.…”

譯文：姑娘們那干凈的靴子不時地輕跺著，不時注意著雨是否停了，開心地談笑著，……舉起雨傘，……再收起雨傘，……，摟起裙據。

句子中通過帶有“ing”的后綴以旁觀者身份淡淡地敘述眼前的人物，語句中“ing”后綴因相同詞尾連續運用而產生語音變異，讓人聯想到嫻靜、悠然的避雨姿態。因此翻譯時內涵固然重要，但用押韻、節奏上的美感，要適當進行形式上的對應，可以使用“v.+著”或“v.+起”等動詞組合，如“舉起”、“收起”、“摟起”等來對應，使語音作為一種情感表意的手段，這樣原文的內在韻味才能得到完滿的展現。

2 無切分句書寫變異和在譯文中的再現

這種變異一般是指每行不一定都由大寫字母開頭而采用多種多樣的其它書寫。在《一個青年藝術家的畫像》中，用得最多的就是無切分句和多處切分句，簡單地說，就是非正常地運用標點符號，以突出作者想要表達的人物內心情感和事態發展，如在描寫斯蒂芬在思考宗教時的內心世界時：“可以大體領略三位一體的三位神靈的神性和密切的聯系：圣父在凝視著鏡子般的永恒里自己那至善至美的圣容。”讓思想和情緒一瀉而下，毫無阻攔，字與字之間無任何形式上的阻攔，更能表現作者思維的綿延，形成一定的流動的詩性美感。翻譯時應盡量用內容來彌補形式的不足，避免語流中斷，這樣產生的綿延效果就越與原作接近。

在《一個青年藝術家的畫像》中，為表現人物意識流動狀態，在人物對話中，作家大量使用了無切分句。喬伊斯故意把幾個獨立句子的內容融為一個長句，把本來精簡干練的短句形成冗長復雜的長句變異，有利于延長審美時間，實現了明顯的“前景化”藝術效果。如當主人公聽了神父關于地獄如何恐怖的布道，內心非常害怕，他想象著自己曾犯下的淫穢罪，作家就用無任何標點的句子描寫了他糾結的內心世界。翻譯成漢語時在注意符合譯入語語言審美要求和思維習慣時，要盡量尊重原文無切分句的書寫變異形式，避免削弱原語因變異而產生的審美，以更完滿地呈現小說的思想和情感。

二 詞匯、方言變異和譯文的再現

喬伊斯的詞語創作在小說中占有很大分量，他通過詞匯進行臨時造詞或合成新詞，通過方言變異增加文化豐富度，加強了小說的藝術魅力，但同時也增加了翻譯的難度，它要求譯者進行靈活翻譯，以使譯文讀者能夠感受到原文的語言變異所帶來的精彩。

1 詞匯變異和譯文再現

喬伊斯喜歡常創造新詞，擅長用形象反映意識，他創作的《一個青年藝術家的肖像》正是現代主義藝術特征的具體表現，代表了一個復雜的精神世界，這里要說明的是關于仿詞，即模仿兒童語體的是仿詞，在描寫小主人公時，他利用仿詞來增添作品的藝術魅力。

如：“有一頭奶牛哞哞地沿著馬路走過來啦……遇到了一個乖巧的小男孩，他的名字叫寶貝兒咕咕……”其翻譯的英文就有“baby cuckoo”，喬伊斯依照嬰童的感知能力，以顯示美好的童年印象而進行創造的新詞，在翻譯時形象地譯為“寶貝兒咕咕”，既保留了原詞的基本音，又能很好地保留原文意義，讓譯文讀者體會出一種美好稚嫩的畫面感，增添了藝術效果。

2 方言變異及譯文再現

喬伊斯在《一個青年藝術家的肖像》中運用“方言變異”的手法更好地突出了人物的形象及所在的環境，更加表現出親切的鄉土氣息。所以在在翻譯時一定要特別注意，盡可能地去熟悉愛爾蘭方言，這樣才會使翻譯到位。

如小說中斯蒂芬父親在店鋪里選購晚餐的火雞時，鋪主向斯蒂芬父親推薦商品的話就是愛爾蘭方言，店主用“Ally Daly”來描述火雞的優良程度，翻譯可譯成“上等貨”等等。如果把它翻譯成“頂尖兒地棒”、“最棒”則更能貼近方言的感覺，能很好傳達原詞的意義和色彩。又如，斯蒂芬聽說兩個同學因為“干壞事”被抓，同學們就此話題開始發表看法，有人說他們是因為曾在square干了smuggling，而這兩個詞就是愛爾蘭方言，翻譯成中文就是“他們在廁所里找樂”，這樣就很好傳達了原著方面的內涵和語體色彩。如果按字面意翻譯成“廣場”、“偷偷摸摸”就會完全給譯文讀者的理解造成困難，更是與原詞相差甚遠。因此，在翻譯時一定要方言變異的語言現象，盡量貼合原詞，以完整地再現原文方言要表達的內涵意義。

三 小說表述方式變異和譯文再現

在《一個青年藝術家的肖像》中，喬伊斯還利用他特有的表述方式在小說中表達特殊情感和情緒，使我們閱讀時產生新鮮的感覺，而這種喬伊斯式的獨特隱喻如何在翻譯中再現，就需要譯者對其有非常深刻的理解。

1 喬伊斯式的隱喻變異及其在譯文中的再現

喬伊斯為了表達特殊情緒所造就的比喻、所產生的語言結構的新鮮性可稱為文學界的一種獨創，而這些獨特性的語言要想在翻譯中再現，就必須對原文進行仔細閱讀，才能表現出原文所具有的黑色幽默的味道。

如原文中有這樣一個例子：斯蒂芬父親罵主人公“lazy bitch of your brother”，如果譯為“你那個臭妹子哥哥還沒有走嗎？”就不太合適，這不僅會讓讀者誤會有家庭問題，也會令讀者讀起來十分拗口，而“你哥哥那懶母狗走了沒有？”就非常貼切，不僅表達出了原文黑色幽默的味道，也把父親的形象真實地刻畫了出來。又如，在原文中出現的Suck一詞，其實代表的是作家的一語雙關，這種特殊的喬伊斯式的隱喻，既代表了小伙伴西蒙·穆南的名字，也有“巴結”、“跟屁蟲”之意。這種隱喻的翻譯難度較大，翻譯時應結合作品和作者本人的語言表述風格，對看似普通的語言現象作比較全面、深入，翻譯時需細細斟酌。

2 意識流敘事方式變異及譯文再現

意識流的文學表述方式不同于傳統的陳述敘事，喬伊斯在敘事話語中常放置用于整個段落或語境的變異，與常規描述或敘事方式的偏離和變異，通過這些精細語言操控的變異，從而呈現出一種意識流的狀態，而如何在譯文中再現這種意識流敘事方式變異，就需要譯者對原文進行一種整體綜合的分析，把握原文的意識流語言表述特征，才會使譯文讀者能夠更深層地理解特殊的人物性格，再現喬伊斯式的時空交錯，連續不斷的意識流狀態。

如在小說中，當神父興奮不已地說到主人公是學校中少數能成為神職的一位時，用了九次“權威”來突出這件事有多么光榮，而在主人公思考成為神職人員的意志時，則是逐步遞減的，神父激勵主人公要努力，但主人公斯蒂芬的情緒并不熱烈，反而造成了斯蒂芬思緒延宕的狀態和氛圍。遞減本身的文字是意識流表述的游戲之作，這很自然地使斯蒂芬進入了作家所設計的一種意識流思維狀態：“一陣陣光焰又一次開始在斯蒂芬的臉頰上升騰，當他從這段驕傲的演說中聽到了自己宏偉的憧憬。”在作家所營造意識流氛圍和形成意識流的狀態中，緩沖了原文中斯蒂芬對神父強烈的反應。譯文應遵循原文的表達句序，特別要注意上下文的連貫和銜接關系，真實體現原文的不間斷性意識流動的表述狀態，行文流動感應該特別強，最大程度再現了原文的藝術傾向，提高譯文質量，使譯文讀者能夠真正地欣賞到原文的語言藝術特征。

四 結語

語音變異有利于體現小說音樂化、詩化傾向，詹姆斯·喬伊斯書寫的《一個青年藝術家的畫像》是一部充滿獨特創新特性的作品，語言變異是其中的一個語言特色。小說中各種形式的語言變異現象，需要在翻譯過程中細細品味，慢慢揣摩，使原文的藝術內涵在譯文中用恰當的漢語表述方式來得到尊重和表達，真正傳遞出完整的意識流情感再現，以促進喬伊斯小說翻譯的更深層面拓展。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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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李亮，男，1981—，廣西蒼梧人，碩士，講師，研究方向：英語教學，工作單位：廣西大學外國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