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喜歡讀馮夢龍的《智囊》。在該書卷22《兵智部·制勝》篇中,有一段是講唐太宗用兵之道的:“唐太宗每觀敵陣,則知其強弱,常以吾弱當其強,強當其弱。彼乘吾弱,奔逐不過數百步,吾乘其弱,必出其陣后反而擊之,無不潰敗。蓋用孫子之術也。”
毛澤東寫了一段批注:“所謂以弱當強,就是以少數兵力佯攻敵諸路大軍。所謂以強當弱,就是集中絕對優勢兵力,以五六倍于敵一路之兵力,四面包圍,聚而殲之。自古能軍無出李世民之右者,其次則朱元璋耳。”能把握強弱形勢的轉換、能動地駕馭戰場,是毛澤東稱道李世民和朱元璋用兵才能的原因。
虛實結合出奇制勝
在戰略指導上,李世民是一個后發制人、以守為攻的專家。李世民充分利用政治上號令天下的主動地位,以及軍事上外線作戰的有利態勢,經常采取堅壁不出、以鈍挫銳的方略。與敵相持,短則數十日,長則五個月。這看起來好像過于保守持重,實質是在逐步“盡敵陽節”,等待敵我優劣形勢的轉化,而一旦時機成熟,便給敵以凌厲迅猛的一擊。在戰術運用上,他也是一個攻敵側背、出奇取勝的高手。
李世民嫻于騎射,格外重視精銳騎兵的突擊能力,這使他擺脫了當時擺好陣式后再戰的呆板模式,每次作戰都是以輕騎深入迂回,出敵陣后,襲其不備而獲勝。
武德元年(公元618年)9月,李世民率軍與自稱秦帝的薛仁杲作戰。唐軍深溝高壘六十余日,敵眾屢次挑戰,李世民均按兵不動。當敵糧草將盡,有將吏投誠之時,他才命將軍龐玉在淺水原南列陣誘敵,自己則親率主力搗敵側背。敵邀戰甚久而不得,見唐軍列陣應戰便傾巢而出。唐軍正面壓力很大,龐玉幾乎支持不住。李世民的精銳騎兵突然從側背殺出,形成兩面夾擊,敵陣腳大亂,被唐軍乘勢斬首數千,墜身澗谷者不可勝數。此時,李世民窺破契機,僅率左右二十余騎,不帶攻城械具和步兵,直撲對方城門,搶先閉鎖敵人退縮之路,不使其重新轉入穩固防御。于是,敵大部散歸隴外,薛仁杲只得投降。
李世民不囿舊說,強調以正兵對敵之實,以奇兵擊敵之虛,正面列陣只不過是為了吸引敵人,達成膠著狀態,爭取時間;而側背出擊才是部署之重心,決勝之關鍵。己方的弱兵受強敵壓迫后退不過數十至百步,自己的強兵則已突破敵防御之薄弱部位,造成敵之全局震撼。這種關于奇正強弱的獨到見解,發展了古代軍事運籌思想。
此外,李世民還慣于借重偏師,斷敵糧道,釜底抽薪,剝奪敵人的持續進攻能力,這實際上是在更大的戰場范圍內運用奇兵。用現代語言來說,就是打敵后方補給,破壞敵人的戰爭力量結構,從而迫敵回顧這也是很厲害的招數。
穩扎穩打各個擊破
朱元璋和李世民一樣,也有一種臨敵持重、從不驕傲大意的素質。他指揮的兩次比較有代表性的戰役,一是對陳友諒和張士誠的戰役。他先打陳友諒后取張士誠,從被動變成主動,避免了兩線作戰的危險。二是北伐戰爭。他率部先取魯豫,封鎖關陜(今西安地區,即關中平原地區),剪敵枝葉,然后直取元大都。這兩次戰役,充分反映了朱元璋善于審度形勢和把握戰場主動權的指揮藝術。
在元末群雄中,陳友諒軍力最強,疆土最廣,野心也最大。他想聯合居于長江下游的張士誠,東西夾攻,奪取朱元璋所在的應天(今南京)。消息傳來,應天的文官武將一片惶恐。
如若要抵抗,無非兩個辦法:一是兩線同時作戰,分兵拒敵,那樣就等于用自己一半的力量去迎擊強敵的全部,必敗無疑;二是集中兵力先對付其中一個,得手之后再消滅另一個,各個擊破。但是,先打哪一個才更為穩妥,更有利于保持主動呢?
經與劉基密議,朱元璋決意擱置弱敵,全力攻強。因為陳友諒、張士誠兩敵,前者志驕,后者器小,志驕者好生事,器小者只想保住地盤。攻強,弱敵未必敢火中取栗;攻弱,則強敵一定會傾巢而出。于是,朱元璋一邊派兵直搗陳友諒后路,一邊布下埋伏,誘敵深入,重創其主力。張士誠見陳友諒遭朱元璋重創,自己勢孤,自然打消了繼續作戰的想法。
北伐之役后,有的將領以為南方大定,兵力充足,可一鼓作氣,直搗大都。朱元璋卻認為,不如先削枝葉,再挖老根。先攻山東,撤掉大都的屏風;次下河洛,剪斷敵人的羽翼;再進據潼關,關閉敵人的門戶。東南西三面要點均控制在手,進逼大都,便可不戰而下。朱元璋始終把握的一個原則,就是以自己的全力各個擊破分散之敵,促進戰場上敵我優劣形勢的轉化。這從積極方面來說是穩操勝券;從消極方面說,至少能立于不敗之地。
毛澤東對李世民和朱元璋的稱道及批注,說明他在歷史的長河中發現了某種貫穿古今的規律。深知交戰雙方實力,正確選擇戰術策略,永遠是克敵制勝的法寶。 ■編輯/書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