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根兒

在老家有這么個習俗，每逢有親戚朋友來家中做客，人們便將臘肉切下薄薄幾片，洗凈后熬成湯，再往湯里打幾個雞蛋，做成臘肉蛋湯給客人享用。但客人往往不會將湯全部喝凈，而是留下一半給主人家的小娃娃們吃，留下的這一半被稱作“碗根兒”。這是一種禮節，它既表示對主人的尊重和感謝，又是對主人家孩子的愛護。小的時候，母親就常把客人留下的碗根兒給我吃。每每得到這種恩賜，我都如獲至寶。常常端著碗根兒從東家跑到西家，邊走邊吃，饞得同我一般大的孩子們直流口水。不過，我也有看著其他孩子吃碗根兒流口水的時候，每到此時，我都盼望家里能天天來客。

年前，我同五十年代就離開老家到外地工作的舅舅回了趟家鄉。全家人歡天喜地，母親急忙吩咐弟媳給我們做了兩大碗臘肉蛋湯。聞著那誘人的香味，我食欲大振，一口氣將湯全部吞進了肚里。舅舅卻還按老一輩的習慣，只吃了兩個雞蛋，喝了少許湯后就擱在了一邊。這時，正好弟弟的兒子——我的侄子大娃跑進屋，母親就將舅舅的碗根兒端給大娃。眼明手快的弟媳一把將“碗根兒”奪過來，笑著說：“媽，昨天大娃還鬧肚子，這肉呀蛋呀的不要讓他吃。”盡管弟媳的話說得委婉，臉上還帶著笑，但還是讓舅舅很尷尬，他沒吃飯就走了，弄得母親也很不高興。

晚上，母親還在為這事生氣，怪弟媳不該那樣，說舅舅雖有把年紀了，可身子骨硬著呢，你們小時候搶著吃碗根兒，現在一個個的身體不都強著呢。我對母親解釋說：“舅舅即使沒啥病，可吃別人剩下的東西畢竟不衛生。弟媳他們響應號召，只生一個，當然應該更注意孩子的健康了。再說，現在時代不同了，人們講究更多的是生活質量，一些陳舊的禮節也沒必要去遵守，像我們這吃碗根兒這樣的習俗，早該退出生活的舞臺了?！蹦赣H沒有再說什么。

吃碗根兒這種習俗在家鄉已經被人漸漸地忘記了，這是歷史的必然。但我想，風俗雖已淡去，可這風俗背后那以誠待人的純樸民風可不能丟。

責任編輯/劉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