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重互動的“效應場” 散神聚的“文脈線”

“文包詩”是蘇教版教材中一種特殊的文本題材，它既不同于一般課文，又不同于一般詩歌。《黃鶴樓送別》是第三學段的一篇“文包詩”，課文敘述了唐代詩人李白在黃鶴樓上為遠赴揚州的好友孟浩然送別，描繪了一幅煙霧迷蒙、繁花似錦的江邊春景圖，抒發了詩人的無限惆悵和對友人的深厚情誼，引出“千古絕唱”《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一詩。在文本賞析和教學解讀時，如何處理詩與文的關系，筆者認為，文為詩營造了一個多重互動的“效應場”，詩為文凝積了一條形散神聚的“文脈線”。

一、字斟句酌，體會詞句錘煉的功力

文中對黃鶴樓邊友人話別情境作了這樣的描述，“李白和孟浩然一會兒仰望藍天白云，一會兒遠眺江上景色，都有意不去觸動藏在心底的依依惜別之情。”“藏”，原義為隱避，不為人知。此處是自己把對友人的依依惜別之情藏在心底，看似是主觀上不讓對方發覺這份情感。其實，這份情誼是雙方心知肚明的，隱避得再深對方也是能夠感受到的。藏，是為自己更在為對方而藏，是擔心被對方發覺而不去觸動，是為對方考慮得更多。一個“都”字可以解讀出這份依依惜別之情是相互的，二人之間的情誼是相通的。一個“藏”字，足見作者遣詞造句的精準。從字面義到引申義，從詞典義到語境義，從閱讀文本語言到走向人物的內心世界，讀者真切地感受到了語言打造背后的文化意蘊。再如，文中兩個“滿”字，李白對孟浩然的詩篇評價是“譽滿天下”，告別前讓孟浩然“滿飲”一杯酒。如果說第一個“滿”是李白對友人的高度贊譽，第二個“滿”則是李白對友人的深深敬仰。兩個“滿”是詩人的真情告白。飲酒話別在詩中找不到痕跡，但卻為后文引爆詩情，吟詩送別留下伏筆。再品讀三個和“看”相關的詞語，首先是黃鶴樓上，兩位友人“仰望”藍天白云，“遠眺”江上美景。接著是滾滾長江岸邊，李白“凝視”友人遠去到天邊。如果僅從表示看的方位和狀態來比較這三個詞語，似乎沒有書寫出那份細膩、微妙、復雜的情感。試想，兩位詩人曾無數次在黃鶴樓上賞景、飲酒、作詩，今天滿心都是別前的惆悵，有何心境再去賞景。“仰望”“遠眺”與其說是兩個不起眼的外顯動作，不如說是在掩飾各自心中離別前那一刻的焦躁、痛楚與不安。佇立江邊的李白“凝視”遠方，此刻，友人的船帆盡管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中，但那份真摯的友情卻凝結在了詩人的心底。三個詞語都表示“看”，但那只是言語的淺層意義，在詞語的背后傳遞的是作者以眼觀心，以外寫內的高超的言語駕馭能力。文中的關鍵詞句，無不彌散著一種與詩中情境無法割裂的“情感場”，讀來意境深遠，耐人尋味。

二、虛實相間，感受詩意情懷的活力

“孤帆遠影碧空盡”如何細讀出充滿詩意情懷的活力？如果詩文所指向的是友人的船帆消失的那一個時間節點，那是靜態的、固化的、具體的實指，缺乏詩的靈性和韻味。送客千里總有一別，友人離去后詩人本應返回。可詩中明白無誤地告知讀者，詩人從友人的船離岸開始，直到消失在天邊，始終目送友人和他的船帆在江面上移動。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對詩人來說，更是一個煎熬的過程，在一種被揪心的痛苦折磨著的背后，折射出的是詩人和友人之間的非同尋常的情誼。虛實相間，以靜映動，這是其一。萬里長江為何只有“孤帆”一面，這里涉及文藝欣賞活動中如何超越日常邏輯，用藝術邏輯支持自己的思維鑒賞活動。可以想象，暮春三月的江面上，行船穿梭往來。此時的李白思緒為友人所牽引，眼中縱有千帆萬船，終是視而不見。遵循詩人情感自然流動的規律去作藝術觀照，就能抓住意象，體察情感，領略詩文的獨特表現力。虛實相間，以不見映所見，這是其二。“孤帆”實指船，虛指人。“孤”，讓人品讀出，此別后沒有友人相伴的孟浩然的孤獨，也讓人感受到詩人因友人遠去后油然而生的寂寥。虛實相間，以“孤帆”映愁客，這是其三。此句與末句合成一體，富有古詩獨特的節奏和韻律，語流上輕松、自然、暢曉。但是細讀詩句不難發現，在言語形式和情感內涵之間，存在一個等待讀者主動填充的巨大的反差，它給讀者帶來再創造的動力和空間。虛實相間，以輕松映沉重，這是其四。“孤”，可謂詩眼 ，啟發讀者無盡的人生體悟，使詩歌進入了一個全新的藝術境界。“孤”，可謂文脈，讓文的表現力張弛有度，形散神聚。

三、情景交融，領略語用策略的魅力

這首離別詩之所以能傳誦千古，首先，它濃縮了詩人豐富的、細膩的個人情感，這種別愁情懷既屬于詩人個體的，又是人類共通的，既具有永恒性，又是一種瞬息變化但永不枯竭的審美情感，誦讀時會產生一種超越時空的情感共鳴和審美體驗。其次，詩人在一種“無我之境”中句句寫景，將要抒發的情感具象化，為讀者創造了一種借景抒情、情景交融、空靈飄逸的藝術境界。本文散文風格明顯，思維跳躍，筆鋒馳騁，情感奔放，但始終沿著“詩脈”給予的這條主線展開收攏。特別是文巧妙地將詩中的這種古典美學方式，用現代文形式作了傳遞、詮釋和放大，并將原詩收納其中，達到一種明斷暗連式的縝密與統一的藝術效果。江邊的“煙霧迷蒙”“繁花似錦”，象征了老朋友之間春意盎然般的濃郁友情；“俯臨長江”“飛檐凌空”的黃鶴樓，見證了友人昔日親密無間的身影；岸邊的“楊柳依依”，江上的“沙鷗點點”，分明是在留住友人遠行的腳步；“漸漸遠去”的白帆，“浩浩蕩蕩”的春水，寄托了友人間的這份深情厚誼，猶如眼前的長江水永世不絕。“一切景語皆情語”，隨著的詩人情感的起伏變化，作者靈活自由地把眼中之景信手拈來，為抒情服務，體現出了強烈的主觀色彩。

《黃鶴樓送別》這類“文包詩”，能很好地體現文學作品形象性、情感性和思想性特點，文從詩出，詩文映照，文詩共融。“文”雖然有別于“詩”，但作為學生語文學習的資源，“文”和“詩”是整體中的兩個局部，分屬于一個不可分割的統一體，它們在正確運用祖國語言文字，接受優秀文化熏陶感染方面的取向是一致的。

【作者單位：蘇州市吳江區教育局教研室 江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