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老班長的“半張臉”

2013年元旦前夕，梁久龍醫生在接受筆者采訪時說：“在國內現有的報道和醫學文獻中，查不到從鼻子到上嘴唇這么大顏面組織因外傷撕脫、需要自體再植的可以借鑒的病例，因此岳志銘堪稱國內首例。現在，岳志銘的顏面組織已部分成活，這不能不說是一個驚人的醫學奇跡。”

一

2012年6月3日上午8點，從遼寧省撫順市衛校畢業的老班長岳志銘為紀念畢業20周年，同6名老同學爬上了附近的一座山以示慶賀。他們所爬的這座山風景雖好，卻尚未完全開發，山路是人們爬山時踩出來的，沒有臺階，更沒有護欄。但大家覺得這樣的爬山充滿挑戰與刺激，幾個人扶著山路兩側一棵棵樹木，邊說邊笑地往上攀登。

下午1點半，野餐結束。大家下到半山腰，天淅瀝地下起了小雨。雨后的山路又濕又滑。岳志銘對大家說：“我在前面探路，大家跟著我，千萬別摔倒了。”說著，岳志銘搶到了隊伍前頭，邁開腳步，朝山下走。然而，災難就在這時突然降臨了——

岳志銘剛走出幾步，突然腳下一滑，身體趔趄著就要摔倒，他急忙伸出一只手試圖扶住旁邊的樹干。然而慣性卻促使他身體繼續前傾下滑，手非但沒有夠到樹干，而且頭部朝下栽倒在地，整個人順著陡滑的山路向山下滾落。岳志銘的臉搶到了地上，并隨著身體翻滾不時地與地上的沙石產生摩擦……接連翻了幾個跟頭后，前面突然出現一個陡坡，岳志銘身體滾落的速度陡然加快。只幾秒鐘的功夫，岳志銘就滾落到了水泥樁旁邊，緊接著，他的臉猛然磕到了水泥樁的棱角上……

一切來得太突然了。走在后面的陶明、許奇等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岳志銘已經滾落到山腳下了。“老班長，老班長！”大家一邊大聲喊著，一邊連滾帶爬往山下沖。很快，大家跌跌撞撞地下撤到山腳下，發現岳志銘仰面朝天躺在草叢里一動不動。走近一看，大家不由驚愕萬分：岳志銘臉上血肉模糊，雙眼腫脹，鼻子、上嘴唇不見了，露出了里面的骨頭，其狀慘不忍睹。

二

下午兩點十分，岳志銘被送到了附近醫院。醫生立即對岳志銘進行了緊急救治。此時，岳志銘的妻子俞蕓和哥哥岳志星聞訊急匆匆地趕到醫院。醫生把俞蕓、陶明等人叫到走廊，神色嚴峻地說：“傷者顏面創傷非常嚴重，必須盡快手術。可我們醫院條件有限，無法做這樣的手術，趕快把傷者送到沈陽救治。另外，你們試試能否找到傷者丟失的顏面組織，一同帶去，也許能用得上，否則只怕難以復容了。”

情況危急，陶明和俞蕓商量后決定立馬兵分兩路：由俞蕓和張旭東、許奇乘120急救車護送岳志銘前往沈陽軍區總醫院救治；陶明和岳志星以及吳鵬、侯晶、曲琳等人返回事發地點，尋找岳志銘摔丟的“半張臉”，找到后立即趕往沈陽與俞蕓等會合。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一個多小時過去了，大家均已筋疲力盡，可老班長的那“半張臉”依然不知在什么地方。就在大家以為沒希望時，侯晶突然大叫起來：“快看，那是什么？”大家順著侯晶手指的方向望去，發現在距一個水泥樁兩三米遠的地方，有一個被泥沙包裹著的血肉模糊的東西。“那是老班長的鼻子和嘴唇呀，我們找到了！”大家興奮地喊著，心頭重又燃起希望。岳志星率先走上去，雙手捧起了弟弟的這“半張臉”。

大家迅速下山。考慮到還有兩個多小時的車程才能到沈陽，老班長的“半張臉”會在悶熱的車內環境里壞掉，時間緊迫，陶明只好用土法子，買了兩條毛巾和十幾根冰棍，將“半張臉”用一條毛巾包裹住，再用另一條毛巾包裹住冰棍，將“半張臉”用冰棍“冰鎮”起來。之后，便駕車向沈陽方向疾馳。

上了202國道后，侯晶給俞蕓打電話，告訴她老班長摔丟的鼻子和嘴唇找到了。已經快到沈陽的俞蕓立刻把這個消息說給了丈夫。岳志銘雖不能說話，但俞蕓還是從丈夫的眼神里看出他的激動和希望，夫妻倆的手緊緊地攥在一起……

下午5點，救護車抵達沈陽軍區總醫院，岳志銘被推進了急診科。經過三維CT等多項檢查，岳志銘被診斷為面部大面積組織缺損、下頜骨粉碎性骨折、舌頭撕裂傷。隨即，急診科找來了值班的整形外科主治醫師梁久龍為岳志銘會診。

沈陽軍區總醫院整形外科在整形醫學領域處于國內領先地位，“身經百戰”的梁久龍醫生做過無數例整形手術。可當他看見岳志銘的傷情時還是立刻被攫住了心魄：居于面部中心的鼻子沒了，整個上嘴唇缺失，下牙齒外露，舌頭和舌根藕斷絲連，下半張臉只剩下一截下巴，完全可以用“面目全非”來形容。這么嚴重的顏面復合組織撕脫傷國內罕見。雖然患者意識清楚，但不能說話，無法表訴自我感受。聽許奇簡單介紹了岳志銘摔傷的經過后，梁久龍當即通知手術室：“需要盡快做頜面外科手術，做好全麻術前準備。”

三

了解了情況后的梁久龍，因為此前從未見過如此復雜的特殊傷情，他隨即通過電話，將岳志銘的具體傷情、查體、現在全身情況等向在外出差的科主任劉曉燕教授作了匯報。經過與劉教授磋商，根據患者實際情況，梁久龍制定了詳細的手術方案。

在岳志銘入院一小時后，陶明駕車趕到了沈陽軍區總院。此時，離岳志銘摔丟半張臉已有六個多小時，情況非常危急。當晚8點，岳志銘被推上手術臺。

6月4日5時許，經過近10個小時的手術，臉部纏滿繃帶的岳志銘被推出了手術室，送往普通病房。一小時后，岳志銘從麻醉中醒過來，在手術室外守候了整整一夜的俞蕓、岳志星、陶明等人流下了眼淚……

術后第一天，梁久龍用針刺了一下岳志銘的鼻子，針刺處有血滲出，這說明再植的顏面組織已成活。在術后第三天，岳志銘的上嘴唇與下唇能夠輕微翕動，這標志著其上嘴唇動脈和面部動脈的血管吻合手術初步獲得成功。

自岳志銘出事住院后，陶明、許奇、張旭東、吳鵬等6名老同學就輪流到醫院看望、陪護他，還送上了祝福的鮮花和卡片，鼓勵他配合治療。對他而言，傷痛錐心刺骨，但通過傷痛他感受到了親人和同學給予他的真摯的情誼。從尋找“零件”到一波三折的再植手術，沒有同學、親人、醫護人員的愛心接力，他或許會永久失去自己的半張臉。

2012年7月初，岳志銘出院，回家調養。

（責編：辛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