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毅抗日文化統戰紀實

文韜武略

新四軍，徽章代號N4A，上世紀三四十年代，中國抗戰時期中共領導的一支馳騁華中山川平原的紅色軍隊。

1937年抗日戰爭爆發后，中國共產黨與國民黨談判達成協議，于10月將在湘、贛、閩、粵、浙、鄂、豫、皖8省14個地區的中國工農紅軍游擊隊，以及紅軍第二十八軍改編為國民革命軍陸軍新編第四軍。

12月25日，新四軍軍部在漢口成立，次年1月6日移至江西南昌。

葉挺任軍長，項英任副軍長，同時成立中共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第四軍分會，項英為書記，陳毅為副書記。轄4個支隊，共1.03萬余人。陳毅兼任第一支隊司令員。

改編后的新四軍，根據中共中央指示，深入華中敵后開展抗日游擊戰爭，建立抗日根據地。

1941年1月6日，震驚中外的皖南事變爆發，新四軍軍部慘遭國民黨頑固派圍殲。項英、袁國平、周子昆等軍部領導人遇難，軍長葉挺被捕后囚禁獄中。蔣介石下令取消新四軍“番號”。

葉挺遭國民黨囚禁于重慶法西斯集中營時，用生命和血寫下了著名的《囚歌》：

“為人進出的門緊鎖著，/為狗爬出的洞敞開著，/一個聲音高叫著：/爬出來吧，給爾自由！/我渴望著自由，/但我深深地知道——/人的身軀怎能從狗洞子里爬出！/我希望有一天，/地下的烈火，把我連這活棺材一齊燒掉，/我應該在烈火和熱血中得到永生！”

中共中央對國民黨頑固派發動皖南事變、破壞團結抗戰的罪行進行了針鋒相對的斗爭。1月20日，中共中央軍委發布重建新四軍軍部的命令；任命陳毅為代理軍長，劉少奇為政治委員，張云逸為副軍長，賴傳珠為參謀長，鄧子恢為政治部主任。

1月23日，新四軍代軍長陳毅等，向全國各友軍發出就職通電，表示將“與萬惡敵人日本帝國主義及其走狗中國親日派奮斗到底！”

25日，新四軍軍部正式成立，全軍整編為7個師和1個獨立旅，共9萬余人。同年5月，中共中央中原局與東南局合并組成華中局，劉少奇任書記。

重建軍部后的新四軍，可謂精英薈萃，軍部和各師將領均文韜武略，不僅在戰爭中能征善戰，而且在軍隊、統戰與根據地建設中，更是才華橫溢。

我們且看軍部首長，代軍長陳毅儒帥也，政委劉少奇是思想家和政治家，張云逸、賴傳珠、鄧子恢等都是我黨我軍能文能武的杰出將領。

各師將領有，一師師長粟裕，二師師長羅炳輝（初為張云逸兼），三師師長黃克誠，四師師長彭雪楓（后為張愛萍），五師師長李先念，六師師長譚震林，七師師長張鼎丞，他們都是我黨我軍我們民族杰出的軍事家和政治家。

正如一代天驕毛澤東氣勢磅礴的名詩《沁園春·雪》中所說：

“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稍遜風騷。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只識彎弓射大雕。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以陳毅為首的新四軍在8年抗戰中，征戰在東到大海邊，西至湘鄂豫皖，南起閩粵浙贛，北抵蘇魯豫皖的廣大地域。

這里，抗日烽火彌漫。

這里，日偽頑多種反動勢力盤踞。

這里，江河遍布，湖泊星羅；山岳縱橫，平原遼闊；地廣人眾，物產豐饒。

這里，繁茂的蘆葦蕩，沙家浜的傷病員曾與敵偽周旋；脆香的黃橋燒餅，根據地人民用來慰勞打贏黃橋決戰和七戰七捷的新四軍將士；火燒竹籬笆，根據地軍民用智慧和勇敢與日偽軍展開“反清鄉”戰斗；古有諸葛亮七擒孟獲，陳毅卻能“三擒三放”韓德勤……

這里，演繹了太多太多可歌可泣的傳奇故事。

作為一代梟雄儒帥的陳毅，以他詩人軍事家的特質，在波瀾壯闊的抗戰歷史舞臺上，不僅勝利領導了華中根據地的軍事斗爭，還成功導演了精彩紛呈的抗日文化統戰大劇。

廣泛而鞏固的統一戰線，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中國人民在中國革命中戰勝敵人的三大法寶之一。在抗日戰爭的艱苦歲月里，陳毅正確地執行了中共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政策和策略，領導新四軍和華中抗日民主根據地人民，經過長期的、艱苦的、富有創造性的工作和無數次的流血斗爭，在地域遼闊的華中，建立起了廣泛而鞏固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英勇地抗擊了日本侵略者和其他各種反動勢力，從而保證了華中以至全中國抗戰的勝利。

陳毅因而被毛澤東譽為“天才的統一戰線的執行者”。

棋文交友

華中經濟文化較為發達，這固然是抗戰中有利的一面，但對于敵人盤踞侵擾也不無益處。況且華中多平原，敵我斗爭錯綜復雜，這對于新四軍建立鞏固的抗日民主根據地，又有其不利的一面。尤其是華中文化比較發達，對于領導一支缺少文化的工農隊伍的將領來說，無疑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將軍精通軍事是必要的，但純軍事型的將軍，就很難在耆宿文士聚集的華中率領一支軍隊站穩腳跟并贏得人心。恰恰相反，正如北伐時代曾兩任江蘇省長的韓紫石（國鈞）老先生贊譽的：“陳毅將軍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碰到的這樣一個多才多藝、文武雙全的軍人。”

1939年2月，周恩來到達新四軍軍部傳達中共中央六屆六中全會精神，與軍部領導人商定了新四軍“向南鞏固、向東作戰、向北發展”的戰略方針。陳毅堅決執行這一戰略方針，率領新四軍一支隊挺近蘇南，并于次年7月進抵蘇北黃橋地區。

為了在黃橋地區站穩腳跟，反擊國民黨頑固勢力韓德勤等即將發動的進攻，打擊日偽反動勢力，壯大人民力量，建立進一步開辟蘇北抗日根據地的前沿陣地，陳毅除了進行軍事上的準備外，還積極開展統戰工作，以詩文棋弈為手段，廣泛聯絡地方耆宿紳士。陳毅進駐黃橋后首先拜訪了黃橋第一名流朱履先。

朱履先，畢業于日本士官學校，早年追隨孫中山。曾在辛亥革命中擔任陸軍第二師團師團長，陸軍中將。孫中山任臨時大總統舉行閱兵典禮時，朱擔任閱兵總指揮。

此時，雖退隱鄉里，但在通如靖泰及至江蘇境內，其發言還是頗有分量和影響的。初次拜會后，陳毅便經常來到朱履先家中，與他下棋敘談。

陳毅的棋路高明，技藝精湛。有時一盤象棋下過，陳毅已經走了，卻引得精于棋弈的朱履先坐下來端詳剛才的棋路自言自語道：“不愧為名將，安營列陣都不是尋常格局啊！”

除了以棋弈增進了和解感情外，陳毅還不失時機地向朱履先介紹毛澤東的《論持久戰》和《中國抗日游擊戰爭的戰略問題》等有關論著，介紹自己的經歷、詩篇，從《梅嶺三章》到衛崗戰斗的“脫手斬得小樓蘭”。

朱履先聽了不禁當著許多客人的面說：“你這個人是不會死的。”陳毅笑問何因，朱履先答道：“你‘猶領貔貅兵十萬，手提寶劍斬閻羅’，閻羅怎敢讓你入境？”惹得眾人大笑。

由于陳毅與朱履先的經常往來和披肝瀝膽的交談，特別是向他介紹中共中央和毛澤東的戰略戰術思想及抗日游擊戰爭的實踐經驗，深深地打動了這位憂國憂民的老軍人。

后來朱履先說：抗戰之初，何應欽曾邀他出山，他沒有答應。原因是他對于中國軍隊能抵抗日本沒有信心，讀了《論持久戰》后，他認識到自己有唯武器論的看法。他對陳毅說：“你們來了，我才真正看到中國的前途，看到了光明！”

當朱履先得知新四軍江北部隊完全不被國民黨三戰區承認，根本發不到一個銅板時，便義憤地出面帶頭在紳商中募集捐款6萬元給新四軍，并積極向陳毅建議開征田賦（后稱為救國公糧也即農業稅）。

在黃橋中學謙三堂舉行征收公糧動員大會的時候，朱履先以黃橋首戶身份出面講話，熱情擁護，還當場帶頭繳納田賦。士紳們也只能表示“唯履公馬首是瞻”了。

在黃橋決戰的全過程中，由于陳毅的努力，朱履先及眾多紳商緊密地團結在中共的旗幟下，給新四軍以物質上的支援。

尤其是決戰勝利后，也即新四軍與八路軍在蘇北獅子口勝利會師之際，朱履先及蘇北耆宿名紳韓國鈞、黃辟塵、胡顯伯、吳云山、盧止庵等245人，及時聯名給蔣介石等重慶首腦人物去電，控訴國民黨江蘇省政府主席韓德勤“只圖內戰”的罪行，對于扼制蔣介石和國民黨三戰區首腦的一些報復圖謀起到很大作用，給新四軍和中國共產黨以政治上的聲援。

以詩為媒

在推動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形成和發展的過程中，陳毅除了利用文化的武器團結人民外，還在武裝斗爭中配合以文化的武器來分化、瓦解和打擊各種反動勢力。他曾巧妙地利用詩歌藝術配合談判。

1940年7月郭村戰斗結束后，陳毅派新四軍戰地服務團團長朱克靖去與駐泰州城的蘇魯皖游擊軍總指揮李明揚談判，以期消除“摩擦”，攜手抗日。

李明揚將軍，生于1891年，清朝末年，考入新式陸軍學堂，參加了孫中山先生領導的同盟會。辛亥革命爆發后，李明揚參加江蘇起義軍援鄂支隊。參加了“二次革命”和護國討袁戰爭。先后擔任過北伐軍團長、師長、軍長，第十戰區副司令長官兼江蘇淮南行署主任、國民黨中央監察委員等職。參加過抗擊日軍的臺兒莊大戰。

1939年（民國二十八年），李明揚到蘇北泰州任國民政府蘇魯皖邊區游擊軍總指揮。新四軍挺進蘇北，陳毅曾親赴泰州拜訪李明揚，帶去毛澤東、朱德致李的問候信。

臨行前，陳毅將其寫給蘇魯皖游擊軍總指揮李明揚的一封附有七律詩《送人赴泰州談判抗日合作》的親筆信交給朱克靖帶上。

信中附詩云：

“停驂問我意如何？詞婉情真再致書。

軍令今當斬馬謖，歧途何事哭楊朱？

仲連智免蹈東海，武穆冤成走傳車。

憑君寄語強梁輩，摩擦自戕慎厥初。”

李明揚展信閱詩后，深感新四軍文才武備、“寬仁厚義”，又加上使者朱克靖與李明揚乃“三軍袍澤”，更使談判具有至友談心氣氛，不僅擺豐盛筵席由李親陪招待朱克靖，還對郭村戰斗“親表歉意”。

李明揚當即對朱克靖表示：“抗日我干，打內戰我不干。” 最后，雙方達成協議：兩李（總指揮李明揚和副總指揮李長江）借路讓新四軍東進并嚴守中立。

事實上，后在黃橋決戰中，兩李均持中立態度，即未與其頂頭上司韓德勤合擊新四軍，并在相當長時期內沒有倒向日偽一方。

民國三十年副總指揮李長江變節投敵，李明揚則率領第四縱隊、教導大隊，到里下河地區堅持抗日。1945年5月28日，日軍包圍了李明揚部駐地唐家甸，其被捕，關押在上海。日、偽勸降，被他拒絕，直到日本投降才獲釋。

抗戰勝利后，李明揚任第十戰區副司令長官兼淮南行署主任。他反對打內戰，主張國共兩黨和談，與陳毅、粟裕的聯系從未中斷。這自然又激怒了蔣介石，李明揚曾兩次遭國民黨特工暗算，每一次都死里逃生。

妙聯以對

陳毅無論走到哪里，始終把爭取地方上層乃至中下層士紳的工作放在極其重要的位置上。他高度重視耆宿紳士在地方經濟、政治和文化上的重要影響力。尤其是華中和華東較為發達的文化環境，紳士們除了是地方經濟和政治的壟斷者外，還頗有文墨，平時彼此交誼，喜工書聯對、詩文唱和。他們是一方文士和地方文化的實際統治者。

另外，他們既是聯系國民黨上層并對日偽勢力產生一定影響的中間力量，也是中共喚醒人民大眾，建立鞏固的抗日民主根據地不可忽視的勢力。因為客觀地看，對于當時經受了幾千年封建主義束縛的社會來說，地方士紳的傾向，一定意義上也代表或制約著廣大勞苦大眾的傾向。

因此，陳毅極為重視與地方士紳的關系，所到之處，十分注意團結當地的愛國紳士文人。以文化統戰為先聲，帶動整個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形成。

1940年，陳毅堅決執行中共中央關于發展蘇北抗日民主根據地的指示，率領新四軍一部渡江北上，后與八路軍南下部隊黃克誠部會師，開辟蘇北根據地。

陳毅來到蘇北海安后，與蘇北臨時行委管文蔚一道，拜訪了清末舉人，原江蘇省長韓紫石老先生，并向韓建議：“紫老為我省耆宿，德高望重，只要登高一呼，軍民一定景從。我與文蔚等一定持戈待命。”

韓老當即答允，并拿出他主編的《吳王張士誠載記》和他親筆寫的一副對聯送給陳毅。對聯是：“著述六家胸有甲，立功萬里膽包身。”

不久，韓紫石因勸國民黨江蘇省主席韓德勤與新四軍和談抗日未成，他又托管文蔚給陳毅捎去一副對聯，寫道：“暴雨襲神州，哀鴻遍野；狂風卷巨浪，砥柱中流。”

因韓兩次贈聯，陳毅深感盛情難卻，于是亦親筆書聯回贈。對聯曰：“仗義執言，古之遺直；居鄉問政，華夏有人。”

韓收到這副對聯后，喜形于色，吟味再三，深感陳毅才華出眾，為人剛直，可托生死。而陳毅對韓老先生更是倍加尊敬，在縣參議會上，他則攙扶韓老進出會場。

由于陳毅與韓深具意義的詩聯交往和感情的加深，韓更是一心想著新四軍，以至在1941年秋天，駐海安的日軍頭目山下與駐東臺和泰州的日軍司令達馬和南部奉命威逼韓紫石出任偽江蘇省長不成后，又派兵包圍了韓紫石的住地徐家莊，韓都能橫眉冷對，堅貞不屈。

后來，新四軍陶勇部隊和黃逸峰的抗聯準備武力營救韓紫石，他卻唯恐此舉會使新四軍和群眾蒙受損失，趕忙派人勸阻。

在韓老身陷囹圄及至生命的最后時刻，即1942年1月23日下午，他仍讓貼身侍從陳敬吾攙扶自己到桌前，分別給陶勇、黃逸峰和陳泰運各寫了一封信，要他們團結合作，抗戰到底，書畢長嘆一聲瞑目長逝。

韓國鈞從一個愛國的紳士，轉變成一名徹底的、寧死不屈的擁護抗日、擁護新四軍的無畏戰士，可以折射出陳毅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實踐活動的感召力量。

詩結情誼

韓紫石去世的消息傳來，蘇北解放區各界進步人士同聲哀慟。

為了悼念韓老，更用韓老的愛國精神和戰斗風骨激勵更多的人，陳毅遂命筆作詩一首，題：“聞韓紫翁陷敵不屈而死，詩以贊之”。

詩有注云：“宋賢文信國公，抗敵南歸，經海安有詩，見《指南錄》。紫翁于海安故宅被俘殉節，兩賢足相比也。一九四二年一月仲弘手識。”

詩曰：

“赤縣神州坐沉淪，幾人沉醉幾人醒？

彪炳大義持晚節，浩然正氣勵后生。

不問黨籍攘外寇，相期國是息內爭。

海陵勝地多風流，文信南歸又見君。”

此詩見于《鹽阜報》后，在開明士紳和愛國人士中產生了相當大的影響。

5月5日，陳毅又在阜寧舉行的由鹽阜各界人士千余人參加的追悼韓紫石先生大會上即席賦詩《悼韓紫翁》。

詩曰：

揮毫健羨君才調，涕泣無言淚暗消。

英年陋巷同顏子，開府江南過溫嶠。

虜庭罵賊母心沸，深閨易嫁青眸標。

相逢地下開顏笑，模范夫妻萬古卲。

蘇北耆賢數海安，策杖排難瀝肺肝。

杞人唯恐青天墜，精衛難填碧海干。

憂國有心愁聞鮑，接席多緣愧識韓。

知音寥落天涯感，寂寞何人解辛酸。

秋容老圃勝東籬，巾履蕭然此孑遺。

波濤江淮龍蛇斗，變起蕭牆燕雀危。

天心已厭玄黃血，人事難評黑白旗。

魯連赍志埋幽恨，親痛仇快忍思維。

溫溫權貴六十秋，斜陽鞭影起孤丘。

班馬文章能臧否，顏歐書法論怨尤。

林下疏河憂黎庶，晚景抗節挫敵酋。

壯哉易簀無多語，何日全師復神州。

蜂起狐鳴恣鼓吹，泰岳鴻羽正當時。

數通函電存遺愛，百代人群沐德施。

五年晚節矜遒勁，十萬貔貅任怨訾。

一樽酒酹西風冷，惆悵人天知不知？

此七言長詩，詩意悲憤深情，言志抒懷，工整對仗，洋洋灑灑，頗具氣勢。不僅寄托了將軍對韓老的哀念、贊頌之情，在會上還引起了強烈的反響，當場和詩者甚眾。

陳毅的悼詩和許多和詩于5月11日《鹽阜報》“追悼韓紫石先生特刊”發表。

如此一來，更多的地主紳士加深了對陳毅和新四軍的了解。陳毅從自己的實踐中進一步認識到進行詩文等文化交往的重要性，通過它，可以團結到更多的上層士紳和文人。于是，他更是時時處處注意做好這方面的工作。

詩聯雙絕

1941年下半年，陳毅率領新四軍軍部離開鹽城進駐阜寧。一次，陳毅住在阜寧停翅港的一位士紳家中，這位士紳不大看得起拿槍桿子的，故意出了一幅對子，來考考陳毅。

于是，該士紳口述上聯：“讀紅樓，看寶、黛、釵，調情大觀園；”陳毅笑了笑，當即對出下聯：“看西廂，有張、孫、杜，斗法普濟寺。”

這位士紳聽了大為驚訝，他想不到新四軍里竟有如此文才，從此他改變了自己的看法，對陳毅和新四軍將士，由衷地欽敬。

為了進一步通過詩文文化交往，強化逐步建立的抗日民族文化統一戰線，促進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鞏固和發展，1942年上半年，陳毅又與新四軍軍部駐地的鹽阜區開明士紳中名望較高的楊芷江、龐友蘭兩先生建立了詩文聯系。

龐友蘭，阜寧清末舉人，官至候補內閣中書；楊芷江，曾做過北洋軍閥吳佩孚的秘書長、上海復旦大學教授、黃埔軍校教員。

他們不滿日偽的侵略、壓迫，反對國民黨的消極抗日，贊同共產黨的“團結一致抗日”主張，但他們不了解共產黨領導下的抗日武裝，加上國民黨的反共宣傳，免不了從觀念上將新四軍將士與歷代農民起義的“草莽英雄”聯系起來。

為了讓這些地方紳士和上層知識分子加深對我軍的了解，使他們加入到抗日統一戰線的行列，于是，陳毅加強了與他們的交往，尤其是詩文交往，其中《寄阜東楊、龐兩先生》七律二首，發表在1942年6月11日的《鹽阜報》上。

其一，和楊芷江先生步原韻：

“光明黑暗搏神州，抗戰年來和黍秋。

胡馬窺江人投敵，權奸誤國我深憂。

英雄老去詩人在，邯鄲夢回妄念收。

耆舊淮南多惠助，飄搖風雨濟神州。”

其二，和龐友蘭先生步原韻：

“杖國精神日日新，詩懷坦蕩笑語頻。

思醫國病求團結，先固邦基救細民。

參議敢言踞首座，問政同情到黨人。

人疑俊彥高明處，海安豐姿再化身。”

詩前有“小序”曰：

“余不能詩，但喜讀古詩。二十年來興會所至，亦率爾操觚，敝帚自珍，但久未敢以示人。前歲渡江，淮南耆宿先后以詩見教者踵接，余不敏，未敢一一從命，債臺高筑，逃遷何所。去秋今夏，阜東龐友蘭、楊芷江兩老先后以詩文見惠，不能不息索敝賦以從，謹奉和長律并附舊作，聊博大雅一粲。民國三十一年夏，仲弘識。”

詩文唱和

“將軍原來是詩人啊”。陳毅每到之處，都不忘與各個層次的紳士們詩文唱和，廣泛地聯絡中間勢力，有力地配合抗戰。

1941年下半年新四軍軍部轉移至阜寧后，陳毅在阜寧交往了鹽阜區一大批文人紳士，留下了不少吟賦佳章。

在與阜寧開明士紳臧良父的詩文交往中，陳毅曾惠贈七律4章。

其一：

淮南風雨惠佳章，良夜長吟齒頰香。

愧我菲才慚大樹，愿君戮力轉滄桑。

妖氛未靖誰無咎？戰局迂回見小康。

莫道憂天天不墜，可憐西狩已郎當！

其二：

虛傳神話斬長蚺，白帝于今勢正酣。

欲破鴻溝思猛士，每觀雁陣感征驂。

乘機突擊圍華北，反共陰謀見皖南！

只手遮天愚妄極，是非自有國人諳。

其三：

廿年革命幾人存？國共糾紛應細論。

抗敵救亡憑正氣，特供黨惡鑿離痕！

逋蹤不少逃邊境，胥首還多系國門！

何處光明留凈土？選看敵后萬年屯。

其四：

血戰玄黃春復秋，光明黑暗競神州。

法西困獸拼孤注，極北辰星拱萬流。

謀晉謝公饒善策，椎秦張子費深憂。

戰云轉變還堪喜，正義風雷蕩亞歐。

詩首有“小序”曰：

“今春臧良父先生惠詩，一時和者甚眾，余不文，回避詩云久矣；雖鞍馬間，往往橫槊賦詩，但存者不及百一；今者詩債累積日深，走筆以酬，感時傷事，所懷萬端，聊博良父及同詠諸君一粲。一九四一年七月四日仲弘識。”

陳毅創作該詩時，正值日偽軍對華中抗日根據地的指揮中心鹽阜區發動夏季大規模“掃蕩”前夕。此時，國民黨在華中的頑固勢力也蠢蠢欲動，積極反共、消極抗日，妄圖借手扼殺“皖南事變”后重建的新四軍軍部。

作為一軍之長的陳毅，“感時傷事，所懷萬端”，于詩中抒發了真摯見人的感慨，寄語諸君和國人辨明是非，同中國共產黨一道，攜起手來，團結抗日。盡管目前仍是“光明黑暗競神州”的局面，但詩人以樂觀主義的姿態，堅信“戰云轉變還堪喜，正義風雷蕩亞歐。”

以上“七律四章”發表在1941年7月4日《鹽阜報》上后，給當時許多開明紳士地主以教育和鼓舞，對動員鹽阜抗日根據地軍民投入反“掃蕩”斗爭，起到了廣泛而積極的影響。持續1個多月的反“掃蕩”斗爭，殲滅日偽大批有生力量，迫使其縮回蘇中，取得了這次反“掃蕩”斗爭的重大勝利。

弦歌脞錄

為了更好地擴大詩文交往，發揮詩文的戰斗作用，激發華中敵后抗日文人騷士抗日愛國熱情，聯絡他們一同抗日，陳毅在華中根據地首府鹽城機關報《鹽阜報》開辟“弦歌脞錄”專欄，共出3期。這是鹽阜地區乃至整個華中根據地報刊開展類似活動的先聲和范例。

1942年8月1日首期“弦歌脞錄”專欄刊出陳毅《“七七”五周年感懷》七律1首。

詩曰：

“即今抗戰艱難日，累累新墳啟我思。

五年碧血翻滄海，一片丹心照漢旗。

國中忍見兒皇立，朝內惟謀萁豆炊。

九仞為山爭一簣，同仇敢與億民期。”

1942年10月25日，鹽阜區參議會經過3個多月的籌備工作，首屆會議正式開幕。劉彬、曹荻秋、駱耕漠、白桃（伯韜）、唐碧澄、計雨亭等各縣參議員以及各界人士代表100余人出席會議。會議開幕這天，陳毅即興賦寫題為《鹽阜區參議會開幕感賦兼呈參議員諸公》七律1首。

詩曰：

“列強風雨苦相摧，腐朽猶存是禍胎。

碧血前驅流萬斛，新墳后繼起千堆。

飄搖專制霸圖盡，茁壯新生民主來。

應知天定由人定，日月重光世運開。”

面對抗日根據地最高權力機構和統一戰線組成形式——參議會的誕生，陳毅滿懷激情，對抗戰和中國革命的勝利充滿信心，堅信“日月重光世運開”。該詩發表后，到會的參議員和詩迭出。

其中阜寧縣參議長王朗山先生、建湖縣副參議長楊幼樵先生、建湖縣參議員喬耀漢先生、鹽城縣副參議長唐碧澄先生均寫了和詩。

《鹽阜報》和阿英《新知識》等報刊，在刊發當地和華中抗日根據地軍民大量詩歌外，還刊載了陳毅的融藝術性和戰斗性于一體的不少光輝詩篇。

陳毅的《民國二十四年梅嶺被圍絕筆》1首，民國二十五年春負傷偃伏山林草澤間寫的《有感》1首，民國二十五年寫的《三十五生辰感懷》1首，民國二十六年寫的《寄項英兄》1首，民國二十九年元旦赴江南行署參與校閱典禮兼呈冷遹先生的《元旦校閱》、《元旦公宴》、《席間談國共往事》、《元旦火炬游行》等4首，民國二十九年寫的《為江南摩擦事件答延陵孫正長》、《送沈張諸君赴延安》、《大柳樹巷春游》等3首，《民國十八年二月大軍突圍口占》1首，《四月反攻下汀州龍巖》1首，贈建陽縣開明士紳崔輯五先生的《崔輯五先生》1首，等等，就是那一時期刊發的。

其中，1940年11月7日陳毅率部在東臺、大豐白駒獅子口，與黃克誠所率八路軍南下部隊會師之際，寫下的浪漫激昂的詩章《與八路軍南下部隊會師，同志者有十年不見者》，甚是振奮感人。

詩曰：

“十年征戰幾人回？又見同儕并馬歸。

江淮河漢今誰屬？紅旗十月滿天飛。”

這些見于報端的成千上萬的詩章，是當時詩文唱和、根據地文藝空前繁榮局面的真實寫照。它不僅教育和感召面大，在當時曾激起巨大反響，也教導了廣大人民，使他們認識到：中國共產黨所領導的軍隊絕不是文盲加農民的草寇武裝，又與國民黨軍隊涇渭分明，這支軍隊在中共領導下不僅能武奪天下，更能與人民一道文治江山。

感化精英

如此一來，陳毅和新四軍在鹽阜區人民中的影響更加擴大了。阜寧縣開明士紳、南京師范學堂畢業生，該時任阜寧明達師范教員的顧希文特地寫信給陳毅，并隨信寄上和詩6首，皆登于1942年7月《鹽阜報》。

其中4首真實反映了當時歷史背景、知識分子滿腔的愛國情懷，可謂詩言志，也頗見文學功底。

其一：

“侵略風云動亞洲，生靈涂炭幾春秋。

時窮尋得敦頤樂，世難常懷仲淹憂。

我國青紗成帳起，敵人白骨化灰收。

大川若涉終能濟，相率全民用作舟。”

其二：

“慘絕人寰戰術新，窮兵莫解數年頻。

愿登梅嶺為騷客，不覓桃源做逸民。

高潔爭歸陳仲舉，興亡有責顧寧人。

只求勝利能提早，哪惜猿蟲化此身。”

其三：

“做官宗旨究如何，十九拳拳為利多。

造出無窮冤抑案，幾時包老做閻羅。”

其四：

“搶殺焚燒年復年，無邊血案再難懸。

國家民族兼營救，第一功成不愛錢。”

詩前序曰：“仲弘軍長均鑒：在今年五四以前，只知軍長為共產黨中模范軍人，自為韓老開追悼會以后，又知我公為我國之儒將矣。昨在東坎，閱鹽阜報，見軍長和楊、龐兩律及舊作四絕，謹依原韻原體獻拙于后。”

顧希文在信中寫道：“我輩讀書人，當此國難嚴重時期，無論在某種立場，皆當為國為民，鞠躬盡瘁，安可抱膝長吟。但如軍長所作，不是吟風弄月，不是春鳥秋蟲，更不是兒女情長，英雄氣短，純粹系公忠體國，希文安得不見獵心喜……”

顧希文在信中把自己對陳毅無比崇敬之情和“當為國為民，鞠躬盡瘁”的立場的表述，也正是許多受過陳毅影響的民主人士和開明士紳的內心表白，并且，他們從此確實為國為民做了許多有益的事情。

楊芷江在新四軍軍部進駐鹽阜區時期，一直擔任了鹽阜區參議會的副議長，他擁護陳毅將軍和新四軍，為新四軍做了大量的很有意義的事情。1942年底至1943年初，著名進步文化人士鄒韜奮和護送他在蘇北解放區訪問的新四軍小股部隊，路過阜寧大楊莊時就住在楊芷江的家中。不巧，大楊莊突然被偽軍一個團包圍搜查，一位“剿共”游擊副總指揮闖到他家搜人，他堅決地掩護了韜奮先生。

不難看出，像韓紫石、楊芷江、顧希文等眾多民主人士和開明士紳的轉變，與陳毅通過詩文文化交往進行文化統戰的實踐活動密不可分。

正因為爭取了這些地方經濟界和文化界代表人士、又兼上層文士的眾多開明士紳的支持，并積極參與到中共所領導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政權——“三三制”政權建設中來，才使得抗日根據地迅速鞏固和壯大。

招賢納士

“發展進步勢力”是中共關于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策略總方針的最重要點，這就是放手擴大八路軍、新四軍和其他革命的抗日武裝力量，發展無產階級、農民階級和城市小資產階級的力量，其中包括爭取全國的知識分子，形成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基本的和核心的力量。

而要啟發廣大人民的覺悟，使之覺醒，在黨的旗幟下抗擊敵人，除了黨和無產階級本身的力量外，還必須與中國的知識分子攜起手來，這是中國當時的歷史使然。

陳毅在領導新四軍開展華中的抗日戰爭，建立廣泛統一戰線的過程中，極為重視團結吸收進步知識分子，并時時處處尊敬、關心他們，合理地予以使用，使他們在黨所領導的抗日民族文化統一戰線中發揮了主導作用。

為了爭取進步的知識分子加入到抗日民主根據地的建設中來，1940年冬天，當時還在蘇北海安的陳毅，把應新四軍之邀剛從上海來的著名文化工作者許幸之找來，請他到上海動員一批文化人士到新四軍中，以建立“魯迅藝術學院華中分院”。

當時，陳毅以“仲弘”署名寫有3封信讓許幸之帶上：一封是給許廣平的，希望她到魯藝分院當院長；另兩封信是分別寫給社會科學家李平心和王任叔（巴人）的，請他們來任教。

許幸之找見他們后，他們都因故走不開，但他們協助動員了上海的20多名進步知識青年參加新四軍。不久，陳毅又請許幸之去上海動員了一批文化工作者來新四軍工作。

陳毅在廣泛召喚知識分子的過程中，特別注意尊重他們，用他至誠的心來溫暖和感召眾多的知識分子。

在日偽統治的白區，到處籠罩著白色恐怖，即使是抗日根據地內，反動分子的暗殺破壞活動也很猖獗，一些知識分子因此而變得寧愿灰色，怕赤化有險，個別的還不信我黨宣傳，反信所謂“共產黨待人先點頭，后仰頭，再搖頭，終殺頭”之謠。

鑒此，陳毅便放手發動各級領導去做知識分子的工作，要求人們充分尊重知識分子，并且自己率先做好。有時看文藝演出，就把一些有影響的知識分子請到前排就座，陪他們一同觀看；有時還專門向知識分子發大紅請帖，設宴款待他們，親自向他們祝酒，為知識者陪席。

陳毅還在政治上高度信任知識分子，大膽地讓他們去工作，虛心聽取他們的意見，幫助他們解決各種思想問題。實際上這是一種更為崇高的敬重人的方式。

結交阿英

1942年，阿英（錢杏邨）和他的兒女輾轉來到蘇中三分區新四軍一師一旅所在地后，早就聞聽過阿英其名的新四軍一師一旅旅長葉飛，急切地挽留阿英，要其幫助指導一旅文化工作。

而習慣于案頭工作的阿英，也是急切地想了解、熟悉和感受部隊的戰斗氣息，所以當即愉快地接受了葉旅長的盛情邀請，來到服務團幫助開展文藝工作。

阿英的女兒錢瓔和長子錢毅則被分配到服務團戲劇組工作，年齡尚小的兩個孩子錢小惠和錢厚祥，則去了服務團少先隊參加活動。

殊不知這時人在蘇北阜寧的陳毅軍長，很快得到了阿英已在一師一旅指導文化工作的消息。他隨即要葉飛轉達其邀請阿英到軍部工作的指示。

阿英得到這一消息，深切感受到陳毅對自己的厚愛和器重，一家人也就從一旅服務團所在地泰州地區出發，經過泰興、如西、南通、東臺、興化、鹽城、建陽，抵達阜寧，歷時45天，到達新四軍軍部所在地阜寧縣停翅港。

對于阿英的到來，陳毅猶如遇到了知己一樣的高興。也就從這時開始，只要夜晚有閑暇時間，他就信步來到近在咫尺的阿英住地，或帶口信要阿英到陳毅的住處敘談。

每每兩人相聚在一起時，他們就海闊天空地閑聊起來。陳毅有時縱論國際國內大事，暢談政治經濟；有時談論文化藝術，探討中國古典文學和近代文史著述等問題，侃侃而談，滔滔不絕，見解獨到。

阿英面對陳毅，絲毫沒有拘束之感，心情異常高興。有時夜深人靜了，他們依然感到余言未盡，還想繼續交談。每逢此時，只要是在陳毅住處，阿英也就客隨主便，留在陳毅那里用夜餐。

就這樣，陳毅與阿英通過一次次平易的交往交流，加深了彼此的了解，大有相識恨晚的感覺。

通過交往，陳毅知道了阿英有不少藏書，他就不僅一一閱讀阿英在“孤島”時期所寫的一些抗日劇本，而且還借閱了不少古典文學作品。一次，他借閱了宋人小說集、《琵琶記》、《牡丹亭》，在閱后將書送還給阿英時，還特別附信寫了他對這3本書的一一評價。

1942年12月初，敵人開始了對鹽阜地區的又一次大掃蕩，情勢一下又變得緊張了起來。組織上安排阿英到愛國民族資本家創辦的華成鹽業股份有限公司打“埋伏”。這時，上海的敵偽報紙刊登了“阿英全家遇難”的消息。

一直關切著阿英情況的陳毅，從黃克誠處詢問了解了阿英一段打“埋伏”的經歷后，他在皖東北于5月29日特地給阿英寄來一封書信。

信中寫道：“前偽方反宣傳，聞之焦慮萬分。后電詢無恙，復大喜。吾儕亂世男女，生涯雖無定，而僥幸處亦多，可以自愈自賀，兄意如何？弟西移后處境如前，兄有暇不妨來游……”陳毅的字里行間，體現了對阿英的關切之情。

阿英對陳毅百忙之中關心愛護自己深為感動，對陳毅勤奮好學知識淵博無比欽佩。阿英和陳毅在抗戰硝煙中成了至交好友。

第二延安

陳毅不僅尊重知識分子，而且還從生活等諸方面無微不至地關懷他們。

1942年底，“救國七君子”之一的鄒韜奮先生，帶病到蘇北根據地視察研究。時序已是嚴冬，作為新四軍軍長的陳毅，雖身處去安徽新四軍四師視察的途中，仍關心著這位進步知識分子，特地請人縫制了一件嶄新的羊皮袍送給鄒韜奮先生。鄒韜奮先生曾對此深為感動。

在鄒韜奮身患癌癥病危的日子里，陳毅和中共中央華中局曾多方打聽到北平協和醫院有兩個美國醫生能為他動手術，可是一位醫生已遭日本法西斯逮捕。后又打聽到這位美國醫生有個助手是中國人，也能動這種手術，就秘密派人去北平請他到上海為鄒韜奮治病。這人答應了，但要治療費20萬元。

20萬元，在艱難的抗戰時期是多么巨大的數額啊。為了抗戰，新四軍的官兵有時一連數日還吃不上一頓飽飯呢。但是陳毅卻說：“為了救活為民主運動奮斗了十余年的中華民族的優秀戰士韜奮先生，我們是不惜巨款的。”于是便立刻答應了這位中國醫生。但是這位中國醫生在動身離開北平之前，又被日寇逮捕了。

陳毅為了抗戰真誠地爭取知識分子的火熱的心，感召了四面八方進步的文人墨客投身到新四軍和華中抗日民主根據地中來。當時，作為新四軍軍部駐地、華中解放區首府的蘇北鹽城，匯集了國內外的大批人才，有一些是知識分子的精英。

這里有著名的馬克思主義哲學家、經濟學家、歷史學家、教育家、文學家、音樂家以及醫學家等，如彭康、孫冶方、呂振羽、阿英、范長江、薛暮橋、錢俊瑞、沈其震、朱毅、李人俊、王闌西、羅生特（奧地利著名醫學家，被譽為華中的白求恩）、馮定、駱耕漠、邱東平、賀綠汀、何士德、許晴、孟波等等。

此時的新四軍軍部駐地的鹽城，可謂文人薈萃，盛況空前，成為時人稱道的“第二延安”。

大批進步知識分子的到來，給新四軍和華中抗日根據地帶來了新的生機，但無疑也使新四軍和華中黨的領導者們面臨著如何合理地安排和使用他們并加以保護的問題，以便調動他們的積極性，最大限度地發揮他們的專長，為抗戰服務。

為此，陳毅和華中黨組織做了大量的工作。1942年在新四軍軍部駐地的阜寧建立由陳毅親自倡導、放手讓阿英等創辦的“文化村”，旨在保護進步知識分子，給他們創造一個安全舒適的工作、生活環境，更可拓展這些文學藝術家們以文學藝術手段喚起民眾的用武之地，同時，也使文學藝術家們得以直接與人民大眾結合。

與此同時，還在魯藝華中分院設立文學、戲劇、音樂、美術4個系，以使具有不同專長的學者擔任相應系內的教授，充分發揮他們的聰明才智，從而使魯藝分院在短時期內為華中培養了一大批文學藝術人才。

曾任陳毅秘書的作家邱東平，于1940年秋開始創作長篇小說《茅山下》。但由于魯藝分院成立后主持學院教學工作，事務繁重，以致創作中斷，此事為陳毅等軍部領導了解后，便讓其專事創作。不久，邱東平就完成了《茅山下》前5章的創作。

陳毅為爭取進步知識分子做了積極的努力，他對知識分子政治上的信任、生活上的關心和知識上的尊重，激發了他們參加革命和獻身于抗戰事業的熱情和信心，他們為抗戰努力工作，用文化和藝術等形式去喚起和武裝民眾，從而推動了抗日民族文化統一戰線的形成。

正如鄒韜奮蘇北之行時在給陳毅的信中熱情贊揚過的：“今天我真正了解了共產黨的統一戰線絕不是形式上的寒暄請客，而是和各階層人民結成生死之交。”

正因為絕非寒暄地請了許許多多的“客”，并同他們結成了“生死之交”，故除了用軍事的、經濟的手段之外，還能施用文化的武器同敵人戰斗，而這種文化的武器在某種意義上講，同軍事的、經濟的手段同樣重要。因此，陳毅所領導的新四軍和華中抗日民主根據地人民，才能“堅持不屈，最后取得勝利”。（鄒韜奮語）

教育育人

抗戰前期，華中的文化較之全國其他地區發達得多，但這是相比較而言的，就華中內部來講，由于日偽的燒殺擄掠和國民黨頑固派以及地主豪紳的橫征暴斂，勞動人民已饑寒交迫，掙扎在死亡線上，他們沒有能力也沒有機會學習文化知識。

于是，陳毅率領新四軍在艱苦卓絕的抗戰中，所到之處都努力幫助人民恢復生產，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在此基礎上，陳毅尤其重視提高人民的文化水平。

眾所周知，沒有文化的軍隊是一只愚蠢的軍隊，沒有文化的人民也是愚昧的人民。要想同強大的日本帝國主義和國內反動派做長期的和勝利的斗爭，必須在抗日民主根據地內大力發展新聞文化教育事業，建立起抗日民族文化統一戰線的最廣闊、最堅固的陣地。

全民族的抗戰大業需要大量的人才，而人才，一靠招引，二靠培養，后者較之前者更為重要。抗日統一戰線的基石是億萬勞苦大眾，要提高他們的文化政治水平，建立眾多的學校加以培養提高，在當時顯得迫切而且必要。

為此，陳毅領導華中軍民開展了一系列的卓有成效的活動。

陳毅一到蘇北鹽城，就忙著同劉少奇等商談如何建立抗大五分校和魯藝華中分院的問題。1941年一二月份，抗日軍政大學第五分校及魯迅藝術學院華中分院相繼成立，陳毅和劉少奇分任校長和院長。

抗日軍政大學第五分校，是在新四軍江北指揮部軍政干部學校、新四軍蘇北指揮部干部學校、新四軍皖北干部學校、八路軍第五縱隊教導隊和抗大總分校第二華中派遣大隊基礎上，于1月1日在鹽城正式建成，除了校長、政委由陳毅兼任外，其他領導職位都是由重要領導人和軍內教育學家擔任。新四軍參謀長賴傳珠兼任副校長，馮定、洪學智為副校長，教育長謝祥軍，政治部主任余立金，訓練部部長薛暮橋。陳毅常到學校作報告，聽取學校其他領導人的匯報，共同商討教學工作。

2月上旬，魯迅藝術學院華中分院在鹽城建成，陳毅和劉少奇親臨成立大會講話祝賀。院長由劉少奇兼任，教導主任邱東平，教務長孟波（著名音樂家），總務長盧良誠，文學系教授陳島、戴平萬、蔣天佐、戈茅、邱東平等都是著名文學家，戲劇系教授劉保羅、許晴、邵惟、許幸之、劉汝醴等均為著名戲劇家，音樂系教授何士德、章枚、孟波等都乃中國頗負盛名的音樂家，美術系教授莫璞、許幸之、莊五洲、戴英浪等皆是抗戰時期的美術界大師。

1942年年中，華中抗大總分校成立，陳毅仍兼為校長。

陳毅在抓好高等教育的同時，還十分注意抓好中等和初級教育。1940年，陳毅初到鹽城，雖然是黨政軍事務纏身，但他仍立即找地下黨員趙敬之商談籌辦鹽城中學之事。次年春，鹽城中學——這所蘇北第一所完全中學，終于在抗戰的硝煙中誕生。

5月下旬，陳毅并親臨鹽城中學檢查工作，在操場上為師生們做了《抗日救國形勢和任務》的報告。

1940年底至1941年初，即新四軍進駐鹽城時，為了消除由于頑固派的宣傳而造成的疑懼，爭取廣大的知識分子，提高他們的政治覺悟，各縣相繼舉辦了各種類型的小學教師短期培訓班。1941年1月初舉辦過為期一個月的由700多人參加的鹽城縣小學教師研究班。

在陳毅的倡導和影響下，各級領導都很重視辦學教育，各師、旅建立了抗大分校或教導隊；各級黨委建立了黨校、黨訓班；各根據地建立了各類中等、初級學校。

群眾教育也多種多樣，識字班、訓練班、研究班、民眾學校、冬學夜校、乘涼講座、大眾俱樂部等，通過公辦、民辦、民辦公助、私立等等渠道涌現出來。

據不完全統計，魯迅藝術學院華中分院從1940年底成立到1941年撤銷的短時間內，為軍內外輸送了五六百名文化藝術人才；抗大總分校及抗大各分校從1941年1月至1944年7月，為部隊培養了10137人，各種教導隊畢業學員21146人。地方各類學校也為抗戰培養了千千萬萬的人才。

正是這成千上萬的人才，方成為組織和喚醒民眾、英勇抗擊敵人的戰無不勝的骨干力量，成為抗日民族文化統一戰線的脊梁。

辦村辦刊

很有意思的是，陳毅在抗日烽煙中親自倡辦了別具特色的蘇北阜寧縣“文化村”。

這個村有村民數百人，其中原來識字的只有十余人。但通過“文化村”（這種以村為學校的全民性的師教和自我教育相結合的教育形式）的創辦（為期半年時間），全村許多缺乏文化知識的社會青年逐步變為有覺悟有知識的進步青年，有的還成了鄉、村的宣傳教育骨干；群眾的思想覺悟普遍提高；文藝宣傳隊伍一天天擴大，演出水平顯著提高……

不久，一個以賣飯曹（“文化村”原村名）“文化村”為典型形式的敵后根據地的文化活動，很快普及開來，由原來的“文化村”發展到文化鄉，由一個發展到數個；由文藝組擴大到農村劇團。

“文化村”的建立，“是新四軍和陳毅軍長在文化工作上有遠見的創舉，是敵后根據地建設中的一個范例。它為根據地的建設和對敵斗爭培養了許多人才，為振奮民眾抗戰精神，建立鞏固的抗日民主根據地打下了堅實的思想基礎和政治基礎。”

黨報黨刊，軍報軍刊，是黨和軍隊指揮機關的喉舌。抗戰時期，它成為黨和軍事指揮機關與士兵聯系的重要紐帶之一，成為團結友人，孤立和瓦解敵人的武器。有關黨的政策、上級的指示、下面的反應和信息，有關軍事、經濟、政治和文化各方面的情況，通過它及時傳告各個角落。

陳毅很關心新聞報刊的出版發行工作，積極為報刊撰稿，為一些報刊題寫刊名，如《軍事建設》、《戰旗》、《軍事雜志》等等。由于陳毅及新四軍和華中根據地各級領導的積極倡辦，新四軍和華中地區的新聞出版事業很快繁榮起來。

據現在發現的資料統計，抗戰時期，新四軍和華中地區共出版發行了近500種革命進步報刊，出版的書籍更多。這些書刊報紙的出版，對于啟迪人民覺悟、及時讓人們了解戰爭形勢和黨的路線、方針和政策，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壯大抗日統一戰線陣營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繁榮文藝

在1942年10月召開的鹽阜區參議會首屆會議期間，陳毅感到，經過與地方士紳的長期詩文唱和及文化交往，已經團結了一大批進步的地方士紳和相當的中間勢力，為了擴大抗日民族文化統一戰線，爭取更多的進步文人和中間力量參加或支持抗日，建立一個廣泛吸引各種進步或中間力量參加、用以開展詩文及其他文化活動的陣地的條件已基本成熟。于是，陳毅召集阿英、李一氓、范長江等具體商討成立湖海藝文社事宜。

次月，湖海藝文社成立，其宗旨是：“海內愛國人士，具有抗敵觀念，愿締翰墨緣者，莫不竭誠歡迎，以求精神之聚合，以求學術之發揚。借可歌可泣之詩文，鼓如虎如羆之勇氣，裨益抗敵，裨益建國，良非淺鮮……”

陳毅特為藝文社的成立創作了一首熱情洋溢的長詩《湖海藝文社開征引》。詩中。陳毅抒發了“興會淋漓至”的壯闊情懷，熱情鼓勵各階層文化人士在抗日工作中“斗爭走前茅，屈伸本正義。此中真歌哭，情文兩具備。”并不同凡俗地喊出：“若無大手筆，誰堪創世紀？詩國新疆土，大可立漢幟。”

藝文社的成立，引導了大批文士和文藝工作者加入到詩文和文藝的創作行列，迎來了“第二延安”鹽阜根據地及至華中詩歌和文藝創作繁榮的春天；使得成千上萬的紳士文人更加緊密地團結在抗日根據地人民政府周圍，成為抗日民族統一戰線陣營中發揮了重要歷史作用的一支不可缺少的力量。

成立“蘇北文協”和“蘇北詩協”，領導根據地的文化和文學創作工作。1941年4月16日，蘇北文化協會在陳毅的關懷下于鹽城的魯藝華中分院成立。成立會上，陳毅向與會代表做了《為廣泛地開展蘇北新文化事業而奮斗》的報告。“蘇北文協”的成立，旨在促進蘇北新民主主義文化運動的發展。

蘇北詩歌協會也于同年5月30日在鹽城成立。陳毅代軍長很是關心和支持“詩協”的工作，積極為“詩協”所開辟的報刊版面撰寫詩文。

而蘇北詩歌協會，也沒有辜負陳毅等的殷切期望，積極組織和引導蘇北根據地的詩歌創作，以各種形式的詩歌，如“墻頭詩”、“街頭詩”等為戰斗武器，歌頌進步的東西，揭露和鞭打反動的東西。

陳毅還重視戲劇文藝宣傳，在華中根據地組織了一大批文藝宣傳團體。他身體力行，還加入到戲劇隊伍中來，同作家們一道創作。新四軍三師魯迅文藝工作團于1941年秋上演的3幕話劇《新四軍四周年》，就是由陳毅口述，仇伯和沙地執筆編寫的。

為了編好這個戲，陳毅前后口述過四五次，每次長達一小時。他還常去觀看戲劇團體的演出，看到教育意義大的劇目，就建議多演些場次，到各地巡回演出。

陳毅極為注重發揮戲劇文藝工作的威力和作用。1940年5月，新四軍戰地服務團受陳毅、粟裕派遣，深入國民黨第三戰區冷欣指揮部活動。活動期間，舉辦了反映新四軍和根據地人民生產斗爭情況的畫展，演出了陳白塵的多幕話劇《魔窟》和一些精彩節目。

由于演出技藝精湛，文藝形式活潑多樣，加之服務團表現出的優良的文藝演出作風，使蔣管區軍民耳目一新，就連蔣介石的心腹干將冷欣都為之驚訝不已，打破了國民黨頑固派在蔣管區軍民中對中共及其根據地軍民強加的“共匪”、“草寇”一類的不實宣傳，增進了他們對新四軍和中國共產黨的了解。

文藝宣傳，也是一種教育形式，一場生動的戲劇演出往往比單純的說教，效果要好得多。一旅服務團戲劇隊演出“放下你的鞭子”、“菜刀殺鬼子”時，由于表演相當成功，曾出現觀眾跳上舞臺奪下老人的鞭子，以及拿刀要殺日本兵的情況。

一次，新四軍第四師拂曉劇團在為奉蔣介石令調來華中圍攻新四軍的國民黨東北軍何柱國部騎兵師演出中，當演到《松花江上》、《新編九一八小調》等抗日節目的動人處，臺下的東北軍士兵們有感于東北家鄉淪陷的痛楚，與演員一起豪聲哭泣，臺上臺下哭成一片，他們憤怒高呼：“打倒日本帝國主義！”“中國人不打中國人！”

在陳毅領導下的華中抗日民主根據地的文藝宣傳，確實起到激發人民的愛憎情緒、為抗戰服務的作用。

至抗戰勝利，新四軍旅以上單位均已建有文工團（隊）或服務團（隊），地方縣以上單位均建有文工團（戲劇團），甚至有的鄉鎮和村也建有文藝團體。新四軍魯藝工作團、新四軍戰地服務團、一師服務團、八旅文工隊、蘇北文工團、淮海實驗劇團、阜寧文工團等，就是頗有影響的文藝團體。

軍歌嘹亮

在抗日戰爭的艱苦歲月里，軍事家陳毅既同其他優秀的抗日將領一樣，率領千百萬中國軍民馳騁于抗日疆場，為中華民族的解放，同日偽和各種反動勢力進行過無數次流血斗爭，其中，黃橋決戰、1941年華中反“掃蕩”戰斗、兩淮戰役及之后的孟良崮戰役等，都是名震中外的戰斗和戰役。他又在指揮戰爭的過程中，“上馬殺敵，下馬寫詩”，著成了數十首有代表性的、不乏“大氣磅礴、充滿戰斗激情”的詩篇。其中不少詩篇被譜成曲，還有時專門撰寫軍歌歌詞。

陳毅的這些詩篇歌詞，是在血與火的戰場上著就，且集藝術性與戰斗性于一體，“不愧是中國革命的壯麗史詩與戰歌”，“是革命現實主義與革命浪漫主義相結合的無產階級革命文藝珍品”，它為根據地軍民傳唱大江南北，最具感召力和鼓動性。

因此，它曾為新四軍軍長陳毅杰出的軍事指揮添加過“羽翼”，為團結和激勵新四軍將士和華中、華東軍民同國內外敵人作斗爭，壯大人民力量，形成廣泛而鞏固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發揮了不朽的作用。

1939年三、四月間，陳毅在為歡迎周恩來視察皖南新四軍軍部所舉行的會議上，有感于自己用法語演唱的《馬賽曲》，覺得有必要創作一支軍歌，來統一由南方8省紅軍游擊隊組編起來才1年多的新四軍隊伍的思想認識，統一前進步伐，以振奮全軍將士的斗爭士氣。于是陳毅很快寫出了《新四軍軍歌》初稿（新體詩《十年》）。

同年5月，陳毅在廣泛征求了軍部葉挺、項英、袁國平等人意見的基礎上，執筆定稿成型。

《新四軍軍歌》由著名音樂家何士德譜曲后，成為抗戰時期中國共產黨所領導的兩支抗日武裝隊伍之一的新四軍軍歌——

“光榮北伐武昌城下，

血染著我們的姓名；

孤軍奮斗羅霄山上，

繼承了先烈的殊勛。

千百次抗爭，

風雪饑寒；

千百里轉戰，

窮山野營。

獲得豐富的戰爭經驗，

鍛煉艱苦的犧牲精神。

為了社會幸福，

為了民族生存，

一貫堅持我們的斗爭！

八省健兒匯成一道抗日的鐵流，

八省健兒匯成一道抗日的鐵流。

東進，東進！

我們是鐵的新四軍！

東進，東進！

我們是鐵的新四軍！

東進，東進！

我們是鐵的新四軍！

揚子江頭淮河之濱，

任我們縱橫的馳騁；

深入敵后百戰百勝，

洶涌著殺敵的呼聲。

要英勇沖鋒，

殲滅敵寇；

要大聲吶喊，

喚起人民。

發揮革命的優良傳統，

創造現代的革命新軍。

為了社會幸福，

為了民族生存，

鞏固團結堅決的斗爭！

抗戰建國高舉獨立自由的旗幟，

抗戰建國高舉獨立自由的旗幟。

東進，東進！

我們是鐵的新四軍！

東進，東進！

我們是鐵的新四軍！

東進，東進！

我們是鐵的新四軍！”

這雄壯嘹亮的歌聲，唱出了新四軍光榮的過去和欲創造更加光榮的未來的決心和氣概。因此，它深為新四軍將士和根據地人民所喜愛。戰士們早操晚會、集合站隊和行軍作戰等都愛唱它。

《新四軍軍歌》曲作者何士德，1935年任上海美專音樂系教授，曾與冼星海合作排練抗戰歌曲，到寧穗港等地演出。七七事變后，擔任上海國民抗日救亡歌詠協會總指揮。后擔任新四軍戰地服務團團長。其主要代表作有：《保衛皖南》、《繁昌之戰》、《父子嶺上》、《反掃蕩》、《勝利歸來》等。

新四軍其他的音樂大師還有，賀綠汀、任光、章枚等。

人民音樂家任光，在皖南事變中犧牲。其創作的著名歌曲有：《漁光曲》、《迷途的羔羊》、《大刀進行曲》、《高粱紅了》等。對他的犧牲，軍長葉挺悲痛地說：“一顆音樂巨星隕落了！”

任光、何士德、賀綠汀等是與冼星海齊名的偉大音樂家。

《新四軍軍歌》與《八路軍軍歌》一起，成為抗戰時期統一人民軍隊步伐，鼓舞抗日民主根據地軍民從勝利走向勝利的最響亮的戰歌。

戰地詩篇

1940年6月，新四軍戰地服務團隨新四軍江南指揮部渡長江北上，在過日軍封鎖線時遭其襲擊，團里著名女演員李明不幸左胸中彈。在她負傷迷離之際，戰地上依依不舍的團員們不禁為她嚴重的傷勢流淚，李明卻勸慰道：

“同志們，革命流血不流淚！”

當她說完這句刻骨銘心的話語后，就停止了呼吸。

“革命流血不流淚！”這是一句多么震撼人心的話語啊！為此，陳毅創作了一首記錄這一事件和壯語的題為《記遺言》的七言絕句。

詩前序曰：

“某女同志渡江遇敵負傷，臨歿，同輩皆哭。乃張目視曰：‘革命流血不流淚’，言訖而絕。余聞而壯其言，詩以志之。一九四零年十月。”

詩曰：

“革命流血不流淚，生死尋常無怨尤。

碧水長江流不盡，一言九鼎重千秋。”

這首無產階級英雄主義贊歌，還被譜上曲，在當時傳唱華中抗日根據地，鼓舞著抗日根據地軍民同敵人浴血奮戰。

在此后的反日偽掃蕩戰斗中，曾經涌現出戰地文工團的女戰士們，在彈盡糧絕的時刻，在日本法西斯的刺刀和淫浪面前，集體沖進洶涌奔騰的江河激流，用他們美麗的青春，譜寫了革命英雄主義史詩。

還有一位年僅12歲的文工團戰士，被日軍推進萬人坑活埋過兩次，但他都在黑夜中從深深的活埋坑中爬出，重返新四軍抗日的藝術疆場。

陳毅還注意用短小精悍的詩章歌詞反映具有代表性的戰斗、戰役和重大事件，以總結經驗、鼓舞廣大指戰員投入新的戰斗。

1940年6月底，新四軍江北挺進縱隊和蘇皖支隊發起保衛郭村戰斗，這次戰斗以葉飛、管文蔚、陶勇、吉洛（姬鵬飛）所率1個多團兵力英勇地抗擊敵13個團的數次猛攻，并取得了俘敵數百、使敵全線崩潰、橫掃敵軍后方、攻克宜陵的重大勝利。陳毅以絳夫筆名創作了題為《保衛郭村》的歌詞。

同年7月底，陳毅率領蘇北部隊取得了著名的黃橋戰役的勝利，為了宣傳、頌揚這次戰役的重大勝利，表彰黃橋及蘇北人民對新四軍的無私援助和支持，在繼《黃橋燒餅歌》（李增援詞、章枚曲，為大型音樂舞蹈史詩片《東方紅》所收）創作出后不久，陳毅及時地創作出了又一首反映這一重大戰役的歌詞，即《黃橋的新生》。該歌詞由著名音樂家章枚配曲，立即在軍民中普遍唱開。由于“歌詞每一句都集中了人民的痛苦、歡樂和希望”，所以，“極受歡迎”。

另外，陳毅于1937年9月創作的《聞八路軍大捷》，1938年6月創作的記載和謳歌新四軍挺進江南與日軍初戰告捷的《衛崗初戰》，以及《與八路軍南下部隊會師，同志中十年不見者》等詩篇，是詩人的力作，是革命英雄主義、革命樂觀主義和大無畏氣概的突出表現的篇章。詞章詩篇膾炙人口，極具戰斗性和感染力，并被譜曲傳唱。

《衛崗初戰》一詩：

“彎弓射日到江南，終夜喧呼敵膽寒。

鎮江城下初遭遇，脫手斬得小樓蘭。”

妙語施教

抗戰中，陳毅十分重視部隊的思想理論和作風紀律建設，注意用革命的、進步的理論教育和啟發新四軍廣大指戰員，提高他們的思想認識和理論水平，增強部隊的戰斗力。他經常親臨前線部隊、學校以及地方上課、講演、作報告或進行戰爭動員等。

陳毅在對部隊和地方軍民進行教育的過程中，注意根據不同對象用不同方式、灌輸以不同內容，善于用典型生動素材組織整個發言，不拘形式地像座談或談心一樣娓娓說理、有聲有色、風趣詼諧，讓聽眾在無拘無束、平和愉快的氣氛中既學到了知識，又接受了教育，還陶冶了性情，展現一代卓越政論家的風范。

1941年初夏的一天，身為新四軍軍長兼抗大五分校校長的陳毅，對抗大五分校師生、華中魯藝分院師生和軍部駐地各部隊連以上干部進行訓話演講。

陳毅在講到軍容風紀的時候，覺得太熱，先是解開胸前的紐扣，接著便索性把上衣脫下掛在身旁的椅背上，然后，帶著風趣的口吻說：“同志們別以為軍長演講的時候既然可以脫去外衣，那么，我們上操的時候為什么不能打赤膊呢？”引起了干部和學生哄堂大笑。

接著他熄滅了一根煙頭，又點燃一根煙說，“也許還有的人認為軍長既然可以在講臺上抽煙，那么我們為什么不能在課堂上吃東西呢？”又引起一堂哄笑。“如果你們要這樣來談軍容風紀的話，那么，我就要問你們：‘為什么我能帶兵，而兵不能帶我呢？’這不是很簡單的道理嗎？”又引起一陣長時間的鼓掌、哄笑。

他的講話可謂妙趣橫生。

陳毅接著講道：“當我們的部隊從山溝里開進城來的時候，有一些同志沒有看過電燈，他們老是看著燈，心里想，怎么不點油就會發亮呢（哄堂大笑）？甚至還有些‘土包子’竟然還用旱煙袋湊上去吸煙（哄堂大笑）。鬧出許多笑話，被老百姓看不起，說我們都是鄉巴佬，沒見過世面。……我說，既然不懂，為什么不去問一問懂得的同志怎么會有電燈的？這豈不是很好的學習么（哄笑）？”

他還批評部隊里發生的一些奇怪的現象：“最顯著的一種現象就是，我們的部隊從山溝里開進城來之后，忽然發現一些干部同志嘴里發出了亮光（戰士、干部都互相覷視，不知道指的是什么），原來，大家都鑲起‘金牙’來了（哄堂大笑）。

“試問這有什么美觀呢（哄笑）？據調查：原來這些同志們因為接到了家里的匯款，有錢沒處藏，就跑去鑲金牙了（哄笑且面面相覷）。為什么不把父母辛辛苦苦寄來的錢，買兩雙新鞋襪，或是買兩筒新牙膏一支牙刷，把牙齒刷得干凈雪白，那才是真正美觀呢。”

陳毅既批評了這樣不正常的現象，又指明了正確的做法。人們在妙語洋溢的氣氛中愉悅地接受著教育。

在這次講演中，陳毅還以風趣而幽默的語言，批評了其他幾種不正常的現象。

他講道：“從山溝里打了幾年游擊，同志們一旦到了城里，就想‘成家立業討老婆了’（哄笑）。同志們不想想，鬼子還沒有被趕出國土，老百姓還沒有安居樂業之前，我們就想‘成家立業’嗎？這是一種錯誤想法……我還聽到個別同志用野蠻手段追求從上海來的女同志，追求不到手就說人家‘思想落后’，難道那個女同志一定要嫁給你才算‘思想進步’嗎？

“我說，要追求女性么，也得自己先努力學習啊！同志們不但要努力學打仗，還要學文化，要有一定的教養。她們從上海來的女同志，都是受過一定的中高等教育的，難道要他們愛上一個‘目不識丁’的文盲、大老粗，才算‘進步’嗎？（哄堂大笑）”

陳毅針對部隊流行的“打游擊”一詞給予抨擊。他說：“什么叫‘打游擊’呢？就是把其他同志手中所心愛的東西搶去據為己有，甚至不告而取謂之‘打游擊’（哄笑）。其實，這是一種不道德的行為。

“中國有句俗話說：‘不告而取謂之偷’，現在卻美其名曰‘打游擊’，試問這和偷有什么兩樣呢（哄笑）？中國古書上又說過：‘君子不奪人之所好’，即使你是告而后取，但是你如果是奪人之所好，也還是個‘小人’。‘小人’就是‘壞蛋’（哄堂大笑）……這種人我們部隊里是不容他存在的。”

陳毅還用風趣詼諧的話語，對部隊中殘留的“原始共產主義”習氣進行了嚴厲批評。

他舉例道：“在某一次戰役中，打死了一個日本軍官，接著就俘獲一匹敵人的戰馬。同志們沒法喂養它，結果就把那匹戰馬宰了，一個人割一塊馬肉分開吃掉了（哄笑）。這是多么幼稚的共產主義呢（哄笑）？我們為什么不去喂養它，訓練它，讓那一匹馬為我們服務呢？

“有一個冬天，我們某一個部隊里逮捕了一個大漢奸，在槍斃之前，把他身上穿的皮袍剝了下來，對那個大漢奸倒是輕而易舉地槍斃了，可是對于那件皮袍卻沒有辦法處理（哄笑）。結果是把那件皮袍鉸得粉碎，每一個人割下一塊皮子墊鞋底了（哄堂大笑）……

“試想這是多么愚蠢的共產主義呢？那時候，同志們為什么不想到把那件皮袍保存起來，留給為抗戰而受傷的同志們穿，或是送給生病的同志們去保暖呢？要是這樣做，才稱得起是同志式的愛，才稱得起是真正的共產主義者呀！”

理性灌輸

陳毅的寓深刻道理于淺顯易懂、風格幽默的話語的演講，總是伴著經久不息的掌聲進行。當然，陳毅的講演，并不是千篇一律的，而是因人施教，根據不同對象施以不同方式、內容進行教育。

在魯藝華中分院召開的“蘇北詩歌協會”成立大會上，針對有人大為贊賞普列漢諾夫的階級美學觀，面對眾多學者和高層次知識分子，陳毅的即席發言既通俗又充滿理性。

他說：“普列漢諾夫的文藝理論用馬克思主義觀點來分析文藝，用‘勞動’觀點來解剖美與丑的法則，的確有他的獨特的見解。但他的理論有時過分偏激，把一切美感和藝術的起源都歸結到‘勞動’上面去，是一種機械唯物論的美學觀。”于是，他又引用了列寧的藝術理論和美學觀點說，“‘文藝對于政治有時不是直接的，而常常是間接的、或曲折的反映’，才是正確的、深刻的認識。”

陳毅認為，“只有‘勞動’是創造詩歌、文學的源泉。”

陳毅更進一步批評了一般文藝評論家盲從崇拜普列漢諾夫的階級美學觀。他認為這種理論是值得商榷的。

他隨即舉出當時盛開在魯藝庭院中的玫瑰花說：“我不相信勞動人民就不欣賞這美麗的鮮花。現在勞動人民為牛馬般的勞動和生活所苦，只是他們沒有時間和沒有心情來欣賞罷了。假如他們在勞動和生活上有一定的余暇來欣賞的話，我就不相信勞動人民會厭惡這些花，而要無緣無故地摧殘它。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么，這些種花的園丁們，豈不是每天要對著鮮花咒罵么？”

他還舉例說：“假如有個長得非常美麗的少女從這里走過，我的士兵們會覺得她長得丑惡不堪而唾棄她嗎？我相信絕對沒有這回事。我相信我的士兵們同普通老百姓一樣會對她發生美感的。只有那些不肯說真話的人，而自以為是‘革命知識分子’的人，才會矯揉造作，把明明是美的東西說成是丑的，有時候反而把丑的東西當成美的了。”

陳毅進一步地指出：“我看到并非美與丑的階級觀念絕對懸殊，而是知識分子不敢正視現實，故意顛倒是非，混淆美與丑，把西施與東施混為一談罷了。問題并不在于無產階級和勞動人民天生就喜歡骯臟 、丑惡，而是他們的辛勤勞動和貧苦生活使其沒有余暇、沒有閑情來欣賞美，同時也因為他們沒有文化、沒有受過教育，因而沒有能力與教養來欣賞高級藝術品罷了。

“實際上勞動階級要求把生活水平提高，使他們能普遍地受到良好的教育，使每個人都有欣賞藝術品的機會和能力，解除勞苦大眾那種文盲和奴隸地位，這才是無產階級革命的目的之一。”陳毅的這一番深刻而精辟的闡述，使那些在抗戰中不敢正視現實、不敢把真理擺在實踐面前考驗的人們，在將軍坦誠的講話面前，心悅誠服。

靈活以辯

抗戰中，陳毅還以其雄辯的才能，在特定情況下根據情勢需要，靈活施以嬉笑怒罵策略等，來制約或征服被征服者，達到打擊和瓦解敵頑之目的——這便是抗日統戰的目標。

1937年12月，新四軍軍部正在籌建中。一天，陳毅和中共江西省委書記屠振農一起代表新四軍與國民黨江西省政府舉行談判，討論關于在南昌設立新四軍辦事處的問題。

這天，國民黨江西省政府主席兼保安司令熊式輝舉行宴會招待陳毅等。

酒過數巡，各抒己見，一心想限共、滅共，生怕設立辦事處對己不利的熊式輝十分頑固，堅決不同意在南昌設立辦事處，公開的理由是武漢已經有了八路軍辦事處，沒有必要再于南昌設立新四軍辦事處。

陳毅早已看穿熊式輝的心底世界，根本不吃他這一套。于是，陳毅據理力爭，步步緊逼。說武漢那是八路軍辦事處，我們是新四軍，不讓成立毫無道理。

“不是兄弟不準，兄弟很為難……”熊式輝理屈詞窮，搬出蔣介石來壓陳毅，“是蔣委員長不同意。”

“蔣委員長又怎么樣？”陳毅佯裝飲酒過量態式，將桌子一拍，打翻了酒杯，指著熊式輝的鼻子說：“蔣委員長不同意！又怎么樣？新四軍在南昌設立辦事處，是毛主席叫設的。好！不設。不設就不設，我們不下山了！”

陳毅直往利害上說。因為這時南方各根據地紅軍游擊隊，根據中共中央與國民黨達成的協議，已先后下山，正集中途中。熊式輝一聽陳毅說部隊不下山，即刻慌了手腳，臉色也變白了。

“好說，好說，陳兄，請不要發火。”熊式輝忙陪著笑臉說，“有事好商量，有事好商量……”

接著陳毅又“醉”罵了熊式輝一通。盡管他身在“虎穴”，且明里暗處到處都是特務盯梢，但陳毅卻毫不在乎。待被別人扶回住處后，他對別人說：“我沒有醉，我是裝酒瘋整整他們的。”又單獨對屠振農說：“你們是中央派來的，有些話不好講，我講比較好。”

此次談判中，陳毅大義凜然，以蔑視一切邪惡的氣魄，使國民黨江西省政府感到震驚和不安。經過陳毅等一番針鋒相對的斗爭，最終迫使國民黨當局同意新四軍在南昌設立辦事處。

責任編輯/趙吉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