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城（組詩）

打工的姐妹

她們從村莊走來，帶著泥土的芬芳

帶著地氣，帶著五谷的醇香

緩緩走向城市

被城市的煙塵所淹沒

這些瘦弱的、膽怯的、純潔的姑娘們

是我的姐妹，是我

鄉村里最后的守望者

她們勞累，她們辛酸，她們木訥

她們在城里，看到了燈紅酒綠

看到了時代的車輪飛速碾過

這一個個高聳的樓房，這一個個

揮霍錢財的老板，這一個個嶄新的城市

讓她們眩暈，讓她們煩躁，讓她們

逐漸懷疑自己

懷疑自己以前的生活

她們要融入，她們要進入

城市的門檻是那么高，城市的需求是那么無聊

她們，有的還在堅守

鄉村的純潔，有的

慢慢懂得了濃妝、懂得了描紅

懂得了如何取悅城市人的胃口

她們在努力，她們在掙扎

城市是一座巨大的工廠，在流水線上

她們讓鄉村肩負太多的重荷

有些人慢慢迷失了自己，獻出了

青春，獻出了肢體上最后的閃電和榮光

獻出了鄉村最后的那一點點芳香

那個做“仙作”木雕家具的人老了

那個做“仙作”木雕家具的人老了

但他的手

似乎還年輕著，敏捷地攥住一根紫檀木

熟練地雕琢

他確實老了，老成木質的硬度

娑娑掉下一片成長千年的葉子

或者，讓家具

有了一匹馬奔騰的渴望

他的背弓得更彎，一堆木質

經他用粗糙的手細細打磨

用心跳和幸福慢慢品味

就勾勒出生命的純凈

現在，他像一個年代久遠的家具

在一堆將要完成的家具模板里

燃盡年紀

出在他手中的家具

披著幾十年的風塵

閃爍著尊貴的光澤

自上而下

熱 愛

如果給一塊木質

一條河流向上的美感

如果讓一雙手

有了感恩的力度

小紫檀木

就有了觀賞和實用的價值

我熱愛小紫檀木坦然展現雕刻之美

我熱愛一個雕刻專家

未卜先知的內心閃電

我熱愛藝術，更熱愛小紫檀木家具

在房間里，多想有

一塊小紫檀木木雕的鷹

和我的雄心一樣

翱翔在塵世里安詳的姿勢

我要讓它做為燭光里的花朵

一瓣一瓣走出紋絡中蘊藏的礦洞

一朵一朵開放在光下

高粱紅透鄉間的日子

那時，我們的女人沒有名字

世界是高粱的

連我們也是高粱的

南風一遍遍的吹

唱著“妹妹你大膽的往前走”

那時，愛情里就有了露水和閃電

高密的紅高粱，漫山遍野的紅高粱

一下子，走遍了整個中國

那些想讓風吹，想吹出高粱的女人們

在祖國大地的各個角落

她們沒有名字，但都在熱愛一位粗獷的男人

她們都想讓風吹

吹到高粱地里

把體內飼養的萬千小獸放出來

不斷撕咬高粱地

那時，我們的女人

和我們

都不知道，我們是愛上了自己

還是愛上了另外一個人

但高粱紅得讓心發慌

如果南風吹過來，高粱就垂著飽滿的心思

簌簌作響

空 城

這里的王，早已風化

它成了一座空城

那些我們可以預料的空，灌滿主義、觀點

遺留歷史的足跡

坍塌的墻壁上，一條條似隱若現的痕跡

是一條條通往羅馬的道路

我迷茫，除了欣賞一個個久遠的故事

在這個空城面前

我還能掏出什么，給它

輕輕擦拭淚水

晚 景

那些老了的，就是

螢火蟲的微弱光芒

一個老人扶著另一個老人

黃昏近了

他們內心銹老的機械還在掙扎著

運動著

仿佛一枚被人丟棄已久的蠟燭

等待人生最后一次火焰

將他們照亮

【責任編輯 柳小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