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兒時,姐妹三人閑暇聊天,長大想嫁與何人?姐姐說:“嫁個裁縫,扯不完的綾羅綢緞,試不完的好樣式。”妹妹說:“嫁個匠人,使不盡的櫥柜椅凳,掙不完的活計銀兩。”我好像沒吃過一天飽飯,做夢都想嫁個廚師,一定可以生活甜蜜,飽享口福。偏偏諸般吃食中,最愛面食,那心中的郎君也成了面點師。
打小就聽父親常叨叨:“舒服不如倒著,好吃不過餃子。”可惜我們家的人都不善廚藝,逢年過節(jié),連個包餃子的人都找不著。好在日子越過越好,母親也開始與左鄰右舍的阿姨學(xué)起廚藝。有一晚,母親一時興起,包好了一籠燒賣,上鍋蒸熟之后,笑盈盈地囑咐我們姐妹:“可勁吃,管夠。”計劃慣了的肚皮一敞開,也就顧不得斯文,那晚到底我一口氣吃了幾個不知道,倒是記得被吃傷了食,一連斷了幾頓茶飯。
長大些上街市,我第一次瞅見一家西點屋,像賣火柴的小姑娘撞見了燒鵝面包似的,垂涎不已。圍繞在黃油、牛奶、香草粉、椰子絲裝扮的味道與色彩之間,我灰姑娘的夢開始起航。那些被奶油、鮮花裝點的世界大概就是我少女時代上演的第一部羅曼蒂克劇。再大些,和老公戀愛,第一個情人節(jié),他問我去哪里,我說要去街頭的蛋糕屋。進(jìn)入期待已久的玻璃坊間,有木質(zhì)的藤椅,懸在綠意悠然的藤蘿纏繞處,我們可以悠閑地?fù)u,慢慢地聊。那一日,我執(zhí)一枝玫瑰花,用塑料小叉子似有若無地挑著綴了紅櫻桃的奶油蛋糕,借著忽明忽暗的燭光,他善解人意的目光像蛋糕一樣馨香綿軟,我覺得自己的心有了歸屬。
結(jié)婚10年,浮華心事都拋盡,唯余柴米油鹽。婚后,我倔強(qiáng)固執(zhí)的脾性漸漸顯露,時常為了一些瑣事與老公爭執(zhí)。他起初步步退讓,無奈我得理不饒人,變本加厲,逼得他摔門而去。冷戰(zhàn)過后,吃虧的是自己,因為理虧,不敢說給娘家,更怕公婆知曉,只得自己關(guān)了門,看老公昔日忙活的廚房里冷鍋冷灶。于是我就著隨手買回的方便面泡下,索然無味地嚼在嘴里,為的是填飽肚子。隔日,老公回來,拎了滿袋的餃子,悄悄放在冰箱的冷凍格里。只聽他自言自語地說道:“媽也是年紀(jì)大了,只揉了兩斤面就累得不行,好在我及時趕回家?guī)兔Α_@餃子,又是雞蛋又是鮮肉的,還有韭菜,餡料調(diào)得是倍兒鮮。”晚上,老公盛了滿碗煮熟的餃子,看著我說:“下次怎么跟我吵我都不計較了,就是不許你作踐自己。”我假裝嗔怒道:“還不都怪你,其實我是吃軟不吃硬,只要你再耐心一點,再多哄我一句,興許就好了。”
知道我愛吃面食以后,從此家中餛飩、餃子、包子、饅頭輪番上陣,老公總是有意無意帶回這些特色面點。一天,婆婆無意中跟我說他:“這個孩子,嘴越來越饞了,總是纏著讓我給他包餃子。”我知道,老公不是面點師,卻有一顆知冷、知熱、知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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