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葡萄酒（宋前）歷史文化考

第一部分 兩宋以前葡萄（酒）產地

編者：本文為作者在德國美因茲大學《中國與德國葡萄酒文化研究》國際研討會上的報告，我們進行了編輯，并分為4期連載。

人類栽培葡萄、釀造葡萄酒和創造葡萄文化的歷史悠久，而中國是世界上葡萄較早栽培地之一。

中國古代的栽培葡萄是外來的物質文明，其原生地在黑海和東地中海沿岸一帶及中亞細亞地區。

大約五千年至七千年以前，在埃及、敘利亞、伊拉克、南高加索以及中亞地區已開始栽培葡萄和進行葡萄酒的釀制，后來向西傳入意大利、法國等西歐各國，向東傳播到東亞。

中國自西漢張騫鑿空西域，引進大宛葡萄品種，內地葡萄種植的范圍開始擴大，

葡萄酒的釀造也開始出現，與葡萄、葡萄酒有關的文化逐漸發展。

在中國，兩宋以前，葡萄釀酒產地的擴展、葡萄釀酒技術的傳播和葡萄酒文化的發展，是中國古代葡萄種植、葡萄酒釀造及葡萄文化發展歷史的重要內容。

兩宋以前葡萄種植、葡萄酒釀造經西域（在中國古代，主要包括今中國新疆及中亞地區等）由西向東、由北向南、由京城地區向四周擴展。

中國古代最初的栽培葡萄及其釀酒術，是外來的物質文明。

中國最早釀造葡萄酒的地區是西域新疆。

先秦時期

先秦時期，葡萄種植和葡萄酒釀造已開始在西域傳播。

約5000～7000年以前，黑海和東地中海沿岸一帶及中亞細亞地區，即埃及（phtah—Hotep古墓發現了一幅距今5000年以上的葡萄種植、釀造壁畫）、敘利亞、伊拉克、伊朗（北部扎格羅斯山脈的一新石器時代晚期聚落遺址所出土的一個公元前5415年的罐子，其中有殘余的葡萄酒）、南高加索以及中亞地區已開始栽培葡萄和進行葡萄酒的釀制。約公元前1000年前，從小亞細亞和埃及傳到希臘。約公元前600年前，又經希臘傳到高盧（即今法國）、意大利半島。到公元1世紀左右，從羅馬（今意大利）傳遍西班牙、德國萊茵河流域等。

約5000年前，葡萄種植和葡萄酒釀造自伊朗傳向中亞如土庫曼斯坦（今土庫曼斯坦境內，屬于公元前4世紀的居民點遺址中，發現有葡萄籽核；屬于公元前2世紀的尼薩古城一宮殿遺址內，也發掘出一些帕提雅王國時期的口緣處雕刻有葡萄藤蔓和希拉神邸的象牙角杯亦稱“來通”（Rhyton）、烏茲別克斯坦、塔吉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阿富汗、巴基斯坦及克什米爾地區（年代約為公元前第3000年初至前第2000年中的布爾扎霍姆文化遺址中葡萄籽等遺存）等，即傳到了阿姆河以南地區的巴克特里亞王國、乾陀羅地區、錫爾河、費爾干納盆地、楚河、伊犁河等地區。

約2500年前的先秦時期的春秋時期，葡萄種植和葡萄酒釀造又自中亞北部傳入今中國新疆北疆區伊犁河流域、奇臺、木壘及東疆區巴里坤、哈密、鄯善（吐魯番鄯善縣洋海墓地出土了約2500年前的葡萄藤）等地。甚至南疆區很可能有葡萄的種植和葡萄酒的釀造。葡萄和葡萄酒是由西向東經新疆北疆區傳播的。尤其是北疆區，其時間比公元前5世紀還要早。

秦漢時期

葡萄酒產地在西域新疆進一步擴展，并向關內初步推進。

車師前國等所在的今東疆區，秦漢時期當仍種有葡萄、釀有葡萄酒（1985年12月，在吐魯番火焰山公社以北的哈拉和卓的一座漢代古墓中，位于死者木棺的底部出土了許多古代葡萄藤）。

兩漢時期，康居一帶（康居居于咸海沿岸及錫爾河下游流域，包括屬康居的栗弋國），仍然種植葡萄、釀造葡萄酒（據此一帶古城廢墟（公元前1世紀～公元6世紀）考古發掘，有谷物、果核（其中有葡萄）。北疆區的烏孫等國種植葡萄、釀造葡萄酒（1975年，新疆天山北麓的一座古墓中，也發掘出公元前后的西漢時期的釀酒器具一套，其中有球形青銅壺、扁形陶瓷發酵器和木制壓榨葡萄的工具。西漢時期的葡萄墜金耳環在今特克斯牧場、烏魯木齊烏拉泊水庫等地出土）。

天山以南地區的葡萄種植、葡萄酒釀造更為廣泛。罽賓及其屬國難兜，烏弋山離國，大月氏國栽種葡萄。

公元前2世紀，塞人的遷徙路線或許就是這一時期西域中亞和新疆地區葡萄以及葡萄酒的再傳播路徑。即葡萄種植、葡萄酒釀造已傳入帕米爾各地、塔里木盆地。就文獻記載而言，今新疆南疆區的葡萄種植和葡萄酒釀造不晚于公元前130年前。西漢時疏勒、且末等地也種植葡萄、釀造葡萄酒。精絕國也種植葡萄（據斯坦因考古發現，民豐尼雅遺址（古精絕國遺址）一處一至三世紀的果園，還保存著已枯死的成排的桃、杏、葡萄等果樹。1995年10月，尼雅遺址一號墓地三號墓一座男女合葬墓中，在女主人腳下成組的陶器、木器中，也發現有葡萄、梨、粟餅、羊腿等物）。扜罙（今新疆于田）、于闐（今新疆和田）等地種植葡萄，出產葡萄酒。龜茲也種植葡萄、釀造葡萄酒。

東漢時期，塔里木盆地綠洲及臨近地區葡萄的種植繼續發展。天山以南的西域塔里木盆地綠洲及臨近地區種植的葡萄在漢時已是著名的貢品。同一時期，今新疆東疆區（如伊吾）的葡萄種植已有更為明確的記載。

秦漢時期，內地已種植葡萄，釀造葡萄酒。秦都咸陽種植葡萄，秦時西域以東至都城咸陽間之地當有葡萄種植，如敦煌、隴西（治今甘肅臨洮）、五原（治今包頭西北）。漢初都城長安已有葡萄栽培。

西漢時期，內地已開始釀造葡萄酒。西漢長安進行葡萄酒的釀造。

東漢時，為都城長安三輔之一的扶風釀造葡萄酒。

魏晉南北朝時期

魏晉南北朝時期，內地葡萄種植和葡萄酒釀造產地繼續深入推進。

西域龜茲、高昌等地，尤其是高昌，成為葡萄酒著名的釀造基地，并盛行使用一種被稱為“姓”的大型儲酒器“大陶缸”。高昌葡萄種植和葡萄酒釀造普遍，如高昌時期白艻、田地、洿林、始昌、交河、永安、高寧、高昌、安樂、橫截、無半、武城等城鎮及大量寺院種植葡萄，釀造葡萄酒。東晉十六國至南北朝之際，西域葡萄酒產地發生變遷。如精絕、樓蘭及鄯善等一些城邑已被廢棄，但這些區域以及其中的城邑，仍有葡萄的種植和葡萄酒的釀造。在內地，葡萄酒產地繼續深入推進，但主要在都城拓展。三國蜀都成都、魏都許昌、（北）魏都平城、東魏鄴都、西魏長安等，作為當時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種有葡萄，釀有葡萄酒。

魏晉南北朝時期，西域葡萄種植和葡萄酒釀造產地仍在增加。魏晉時期，大宛國仍是葡萄和葡萄酒的重要產地。于闐、且末及精絕一帶，葡萄種植和葡萄酒釀造盛行。但東晉十六國至南北朝之際，精絕、樓蘭及鄯善等一些城邑已被廢棄，葡萄、葡萄酒產地發生變遷，但這些區域以及其中的城邑，仍有葡萄的種植和葡萄酒的釀造（尼雅遺址出土的一般屬魏晉鄯善國凱度多州（原精絕國）時期的佉盧文書，反映了鄯善及鄯善統治的凱度多州地區葡萄種植、葡萄酒業管理、葡萄酒稅征收、嗜酒風習等情況）。南北朝時，葡萄種植已傳入印度南部。

焉耆國種植葡萄和釀造葡萄酒，龜茲葡萄種植和葡萄酒釀造已見記載（今庫車、沙雅、伊犁（即伊寧）等地出土的這一時期的大量成組的“大陶缸”，是釀造和儲藏葡萄酒的用器，當時稱為“姓”）。

魏晉南北朝時期，內地葡萄種植和葡萄酒釀造產地繼續深入推進。西北敦煌已見葡萄酒釀造的記載。三國魏時，葡萄種植和葡萄酒釀造已傳播到都城洛陽。

三國時，葡萄栽培已傳入西南。益州就種有葡萄。

南北朝時，西魏長安、河東地區魏都平城、在河北地區東魏鄴都種植葡萄。

這一時期，種有葡萄的三國蜀都、西魏長安（北）、魏都平城、東魏鄴都，作為當時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當釀有葡萄酒。

隋唐時期

隋代東都洛陽種植葡萄，唐代東都洛陽是葡萄酒重要產地。

葡萄和葡萄酒生產迅速發展，葡萄種植和葡萄酒釀造廣泛。唐十道中種有葡萄的達八道，只有淮南、嶺南二道未見種葡萄的記載。唐朝葡萄種植和釀造產地已分布于西域、西北、北方、關中、河朔、江南、西南（包括南詔、吐蕃），尤其是西域、河西、河東的太原地區、河朔以及長安和洛陽兩京之地，在唐代時已是葡萄種植和釀造的重要產地。

唐代葡萄酒產地主要有隴右道安西大都護府轄域及河西涼州、沙州，關內道長安、雍州始平縣、同州馮翊縣，河東道并州、蒲州汾陰縣、絳州龍門縣、代州、云州云中縣，河南道洛陽，江南道的潤州江寧縣，山南道郢州長壽縣，還有吐蕃。其中隴右地區、河東地區是唐代葡萄酒生產的兩大區域，而西域、沙州、涼州、并州、兩京（長安、洛陽）地區、江寧是唐代葡萄酒重要產地。西州、并州的葡萄酒，或為貢品，或列入天下名酒之列。唐代西域（以西州為代表）葡萄種植和葡萄酒釀造十分普遍，內地葡萄種植分布也有了較大的擴展，因此內地葡萄酒的釀造產地遠不止以上數處。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有葡萄種植的地方就有葡萄酒的釀造，這不僅體現在西域，在內地可能也如此。

唐玉門關內隴右道東部地區不僅種植葡萄、釀造葡萄酒的歷史較早，而且也較普遍。唐沙州燉煌縣、壽昌縣（包括蒲桃城（古樓蘭）、播仙鎮（古且末）一帶）生產葡萄，釀造葡萄酒。涼州葡萄酒早有盛名，酒肆大量銷售，而詠嘆的詩文也不少。蘭州狄道（今甘肅臨洮）、秦州種植葡萄。

唐都長安是全國酒業的中心，酒的釀造、買賣都很發達，是葡萄酒的釀造基地之一。豐州（今包頭西北一帶）、雍州始平縣、同州馮翊縣種植葡萄、生產葡萄酒。

河東地區的葡萄酒生產甚至比長安還有名。河東太原地區（并州）的葡萄酒同西州的一樣，也是朝廷貢品。蒲州汾陰縣、絳州龍門縣、代州、云州的云中縣等種植葡萄、釀造葡萄酒。

隋代東都洛陽種植葡萄，唐代東都洛陽是葡萄酒重要產地。

唐代葡萄酒產地還有江南道的潤州金陵（潤州江寧）。山南道的郢州長壽縣也釀造葡萄酒。唐代時吐蕃也是葡萄酒重要產地。

五代遼宋西夏金時期

葡萄種植和葡萄酒釀造產地在前代的基礎上仍有一定的擴展，如淮南和江南就出現了不少新葡萄酒產地；尤其在江南地區，葡萄的種植地域比較廣泛，普及程度高，葡萄酒的產地顯然不少；河東地區葡萄酒名聞當時，西南地區也出現了葡萄酒名酒。

西北地區，和州（高昌，今吐魯番）、鱉思馬大城（即別失八里，在今新疆吉木薩爾北）、昌八剌城（在今新疆昌吉縣境內）、回紇國都益離城（指伊力巴里，今新疆伊寧）、阿里馬城（大致在今新疆霍城縣城附近）一帶種植葡萄，釀造葡萄酒。

塔里木盆地南部綠洲地區于闐一帶。

河西地區敦煌地區葡萄種植和釀造比較有名。

河東地區盛產葡萄，也是葡萄酒的主要產區。晉州（今山西臨汾）、絳州（今山西新絳）的葡萄曾是貢品。解州安邑縣（今山西運城東北）亦種植葡萄。太原府的葡萄種植和葡萄酒釀造，在宋金時期仍然名重天下。平陽（今山西臨汾）亦種植葡萄。

河北地區，河北東路滄州無棣縣種有葡萄。遼國西京（大同）歸化州（宣化）種有葡萄（今河北宣化下八里遼張文藻壁畫墓里，棺前大木桌碗、盤中放置有梨、干葡萄）。

河南地區，東京開封府、西京河南府（今洛陽）、南京應天府（今河南商丘）等地及其附近地區都種有葡萄，釀有葡萄酒。

兩淮路的黃州（今黃岡市），有葡萄酒的釀造。揚州種植葡萄。和州（今安徽和縣）始種植葡萄。

兩宋時期，尤其是南宋時期，江南地區的葡萄種植非常普遍。如江南東路的建康府（今南京）、常州、平江府（蘇州）常熟縣、湖州、秀州海鹽縣澉浦鎮、都城臨安府（今杭州）、越州（紹興府）州城至嵊縣一帶、臺州、仙居等種植葡萄。

在福建路，福州種植葡萄。

西南地區，梓州路渠州（今四川渠縣），其葡萄酒出名。成都府也種有綠葡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