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幾何時,“郁悶”成了許多人的口頭禪,“無助”、“委屈”、“迷茫”、“痛苦”……統統可以用它來代言。類似“今天,你郁悶嗎?”
其實中國人的郁悶由來已久,1949年之前,中國人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郁悶自不必說,轟轟烈烈的社會主義建設也走過一些彎路,現如今人們不愁吃喝了,但蘇丹紅、牛肉膏、瘦肉精、染色饅頭、硫磺姜出現了;學校不包分配了,找工作也要權錢交易;豆腐渣工程頻繁出現了,礦難接二連三;物價飛漲了,買房買不起,租房也只能蝸居了……解決了溫飽的中國人,又開始郁悶了。
在《郁悶的中國人》中,著名作家梁曉聲正是把這種種“郁悶”當作母題進行書寫和探討。同以往“年代斷想”、“知青文學”等題材有所不同,梁曉聲此次不再是以“憤懣”為情緒主線,而是通過廣袤的社會風景和豐富的社會情緒樣本,從歷史的縱深出發,探究“郁悶”之成因,問診社會之病相,從而揭示集體“心理裂變”的現狀。
在筆者看來,梁曉聲此書正是他作為知識分子的內省,也是他在發聲上的一種改變。上世紀90年代的時候,梁曉聲的寫作充滿了鮮明而強烈的憤怒,而現在,那些社會問題變本加厲地加劇了,而他的文章反而變得溫和了。這看起來很奇怪,因為在他看來,很多問題屬于社會問題,而那些社會問題不是寫一兩篇文章便能解決的。對此,他曾調侃地說,“當我成了政協委員的時候,我要把那些社會問題帶到政協去。我可能在政協上表達了之后,在面對這個事情的強烈情緒會溫和很多,再寫文章就可能是談另外的稍輕松的事情。”
在這種輕松的應對中,我們看到梁曉聲筆下的“郁悶”對于中國人既是一種困擾,又蘊含著契機。正如《郁悶的中國人》開篇所言:“在相當長的時期內……中國人的心情幾乎可以由‘郁悶’二字來概括。人們郁悶于時代,可又不得不適應五花八門的時代規則。被兩種力量(自我、社會)拉扯長大的中國人,像極了一張單薄的紙。心靈之扁平呈現于臉,而滿臉寫的只不過一種表情一失我之郁悶。”擺脫“郁悶”,需要精神的藥方,梁曉聲認為解決這些問題的要務,在于改變當今社會“文化缺席”的現狀。
這種“文化的缺席”有過去歷史的原因,也有當下青年的責任,因為“郁悶”已經成為當下年輕人的一個代名詞。我們看到,在書中《當今中國青年階層分析》這一章節中,梁曉聲把青年階層分為不差錢的富二代、中產階層家庭的兒女、城市平民階層的兒女以及農家兒女五個層面,除了富二代可以不用愁,不用擔心,其余的幾乎或多或少的處于一種擔憂或郁悶中。在筆者看來,最最郁悶的應該算是城市平民階層的兒女。出身于這個階段的當下青年,尤其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他們,相當一部分內心十分凄苦。因為他們是父母唯一的精神寄托,是整個家庭脫胎換骨的希望。他們從小將自己的靈魂交給中國的教育制度,背負著改換門庭的沉重十字架。相比較,農民家的兒女,他們雖然也謹記著改變農民身份的使命,但他們永遠有一條退路,那就是他們的農村家園。
不過,總體而言,在書中最后部分《未來30年,我的第三只眼中國》中,梁曉聲還是對未來的中國充滿希望,因為目前十之八九的中國農民是不會說從前好的,與從前相比,眼下的日子是過得去的。而未來,出于人愛好社會好生活的本能,會有更多的中國人意識到——事實證明,中國不僅是一個龐大的經濟體,除了經濟,還有許多實事可做,想必,那時候中國人的郁悶會少一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