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對門了嗎

小時候聽村里的說書先生講過一個“綁匪爭位”的故事。

說是有個綁匪頭子想隱退了，但膝下五個兒子各有各的本事，都爭著要坐這把“大當家”的交椅。由于手心手背都是肉，該讓誰接位令綁匪頭子好為難。若論資排輩讓老大接位，怕另外幾個兒子不服；若通過比武爭位又怕傷了他們兄弟之間的和氣。于是，綁匪頭子想到了自己多年來立下的“只綁富人不劫窮人”的幫規，派手下到鬧市區抓了一群十五六歲的孩子，先把這些孩子餓上一天，然后煮上一大盤魚讓他們吃。最后，綁匪頭子問五個兒子：“你們知道哪些是富人家的孩子，哪些是窮人家的孩子嗎？”

或許你會問：“從孩子吃魚也能看出窮富？”是的！富人家的孩子一伸筷子就專揀魚下巴邊的月牙肉吃，而窮人家的孩子卻爭搶那大塊的魚身子肉……

或許你還會問：“這綁匪頭子想了這么一招是啥意思？”這是他要考考哪個兒子懂得他們這行的“入口”。我用這個老掉牙的故事作為引言，與大家探討一下“入口”的問題。

一

根據我長期觀察發現，在中職學校，有厭教情緒的老師不在少數，而且這部分老師大多都經歷過“三步曲”——先疲倦，后厭倦，再厭教。如果問原因，許多人通常都會揺頭晃腦，然后丟下一些諸如“憋氣呀，這哪是人干的活呀”之類的話。言下之意大家都懂，無非是說這群孩子太難伺候，往往費盡心機、沒日沒夜地守候著，卻不一定有好的效果……

對此現象，我常琢磨：是否我們遺忘了一個常識——凡事都有一個最基本的入口，或稱行行都有一個最基本的工作套路，而且順序錯不得。這就好比做綁匪的，若不分窮富只管綁，假如綁了窮人家的孩子，不僅榨不出油水，還得賠上飯錢。

二

我們一起來回顧一下：

當你面對有些孩子不僅不愛學，還常常犯規搗亂時，你是從哪個角度思考問題的？又是從何處著手開展工作的呢？是不是搜腸刮肚、不停地尋思該怎么辦，接著將那些絞盡腦汁想出來的招數拿去對付他們？

這么做的結果又會怎樣？事實是沒過多久你會發現，自己挖空心思想出來的那些招數不僅不靈驗，相反，老問題沒得到很好解決，新問題又冒出了不少。而這之后你就慢慢地覺得沒勁了，厭倦了，甚至一步步走進了不會教、不想教的境地。

如果真是如此，那很可能就是你沒弄明白中職教育的“入口”在哪兒，說得理性點，你思考問題時沒把握問題的實質；說得通俗點，你很可能走錯了門。

三

近些年，為了論證自己的一些教育觀點是否切合中職教育的實際，也為了探討許多老師、尤其是班主任面臨的種種教育困惑，我先后走訪了200多所中職學校，與數以千計的班主任作過面對面的交流。我發現許多老師不是對這個職業的忠誠度不高，而是太想有所作為便急于去“作為”，把心思全用在了“該怎么辦”上，即在如何提高教育技術上耗費心血。而當教育的重心完全偏向于“該怎么辦”時，就直接導致了如下結果：老師看到孩子的每一個不良癥狀，首先想到的是如何像割“腫瘤”一樣地把它割掉，而一旦這“腫瘤”割了又復發時，他就心浮氣躁、束手無策了，甚至抱怨應試教育體制給我們帶來了太多的不便，同時也把無名之火發泄到那些不懂育兒的家長身上。如此一來，老師讓自己成了領導、家長和學生三者之間的“夾心餅”，常常“三頭受氣”。

四

不可否認，中職學生的確存在許多問題，這些問題的產生也或多或少地與應試教育體制下產生的弊端有關，更與學生的家庭教育缺失分不開。但說實話，這些外因你有能力去改變嗎？許多教育專家都坦言，在沒有找到更好的方式前，中高考的體制無法回避。要想改變中國家長對子女“考得上是龍，考不上就是蟲”的評價觀就更難。在這種現實背景下，一群本應更被他人看重的孩子，恰恰常被他人瞧不起甚至常遭奚落， 因此，他們中當然有想不通的，也有泄氣的或不服氣的，自然也有學生用些怪異行為來與之抗爭。因此，這群孩子被喻為“特別難教難管”應是情理之中的事。問題是，當這個“難題”真真切切地擺在我們面前時，你我又該如何面對？從何處著手呢？是盡力就好，還是讓力使對地方呢？這才是當下每個中職教育者都必須靜心思考的問題。

五

我認為，一看到孩子的某些癥狀就認定這個癥狀是“惡性”的，就急于尋找如何割除的方法是不可取的，甚至是錯誤的。事實上，中職教育的“入口”不是研究“怎么教”、“怎么管”，而是探尋“是什么”，即了解孩子的習性、天性和悟性，從生命的發展規律出發，順其自然地激發他們生命中本來的潛能。若繞過它而追尋“怎么辦”，則很可能永遠沒答案。一味地埋怨更是給自己添堵，急于“割”，自然也會“割”出許多問題來。那么，不妨換個思路，從“是什么”處著手。

六

為什么非要從“是什么”處著手呢？

再聽我用個很直白的例子來說明：我們習慣于把不聽話的孩子比作牛，也常把教師這一職業比作放牛娃，那就從“放牛”說起。

放牛的基本任務：一是養，二是管。所謂“養”，就是養膘，把牛牽到野外去放放風、喝喝水、吃吃草，讓牛在自由的曠野中成長。所謂“管”，是指長期被拴著的牛因失去了自由便更渴望自由，一旦有放風的機會，它就不再安分，你稍不留意它就很可能與其他牛打斗或偷吃農作物等，因而必須看住它、約束它。

七

哪怎樣才能實現這一愿望呢？

如果從“怎么辦”的角度作為“入口”，無非是這么幾種方法，而且都是以“控制”為基本套路的。

第一，用語言威脅它。“告訴你，只能吃草，不能偷吃農作物；只能與其他牛嬉戲，不能打斗。如果不聽話，小心挨鞭子……”這種方式對老實巴交的牛或許有用，但管得住野性十足的犟牛嗎？

第二，繩不離手地牽著它。這樣做牛會開心嗎？你是否比它還不開心、還累呢？

第三，把它拴在樹上。如果真這么做，你是輕松了，牛也不會犯規越矩了。可你想過嗎，這是不是完全背離了放牛的初衷和本意的做法呢？

為什么人們要把“放牛”這個職業叫作“放”而不叫“牽”或“拴”呢？這個問題你想通了，那教育中面臨的許多難題也就困不住你了。

八

反過來，我們再從“是什么”的角度作為“入口”，一起來看看又會怎樣。

首先，要看放的是水牛還是黃牛。這有區別嗎？當然有了，是水牛，就把它牽到小溪、河畔或水庫邊上去放；是黃牛，就要把它牽到小山坡上去放。為什么呢？因為水牛好水，離開了水就會煩躁、郁悶甚至反抗，而黃牛則喜歡往山坡上爬，喜歡吃一些枝條上的嫩芽。這是兩種類型的牛的不同習性，你能讓它各得所需、各得其樂，它就不會瞎跑，也不會與你抗爭。因而靠訓是硬來；想牽住是笨辦法；拴更是不作為，甚至可以說是極其不負責任的行為。

其次，要看放的牛是桀驁不馴的，還是性情溫和的。如果是前者，那就得留心在它的周邊是否有同類的牛，看看平時它們相處得咋樣；如果是后者，你大可不必牽著它或拴住它，道理很簡單：哪里有嫩草、嫩枝條，它就會往哪里去，因為，吃草是牛的本能。

九

如果你依然覺得很困惑，那我再舉個更簡單的例子：

假如你是一個以砍柴為生的農夫，如果你先考慮今天要帶什么刀，用何種技術去砍柴，這是白費心思。因為你不知面對的是硬的木頭還是軟的茅草。只有先知道要砍的是木頭還是茅草，然后才好決定帶什么刀，另外究竟是豎著砍還是平著削的技術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

現實中，我們常碰到的那些不愛學習、不聽話的孩子，實際上他可能是“茅草”，只需捺著性子把鐮刀放平了慢慢地削就可以了，可我們卻偏要把他當成木頭并用刀拼了命地砍，如此怎會有效率呢？這是沒弄明白“是什么”就急于下手而導致的。

十

這樣說，也許你就明白了，但同時另一個問題又產生了：“木頭和茅草那是一眼就可分辨的，而咱的孩子從表象上看似乎都是差不多的，這怎么可以相提并論呢？”

這才是問題的實質。孩子看上去都差不多，但他們的成長背景和不愛學習、調皮搗蛋的原因卻是千差萬別的，所以就更需要我們先走近他、識別他，而不是先思考采用什么“工具”和什么“技術”的問題了。因為當不知道“是什么”的前提下，你去反復思考“怎么辦”是沒有答案的。如果你一定要憑主觀意志去“辦”他，他也就很可能變著法子來“整”你，最后的結果當然是你吃力不討好，還可能兩敗俱傷。

十一

各位同行老師，教育生涯苦短，孩子在我們身邊的時間更短。如果我們每遇到一個問題，就疲于思考“該咋辦”，而忽略了去感受它“是什么”，會不會本末倒置，多走彎路呢？如果有時間，走點彎路倒沒什么，可問題的關鍵是我們沒有時間瞎折騰，孩子也折騰不起，這個問題需要我們認真思考。

中職教育者正確的出發點，應該是用心去感受我們的工作對象究竟“是什么”，因為這才是一扇“正門”。

（責編 趙 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