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將企業或有限責任公司確定為在不侵害他人利益條件下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這是企業或有限責任公司之所以存在的最根本的社會契約,這一契約是其他所有契約的基礎,不得違背。企業社會責任是與企業利潤最大化不違背的、在道德意義上應當承擔的、有助于企業和社會共同發展的社會契約。創新是企業唯一需要承擔的社會責任。企業的慈善責任只能算是一種企業美德,它不屬于責任的范疇。中國傳統儒家倫理在當代市場經濟條件下的創造性轉化應當吸取陳亮、葉適等功利主義儒家的觀點,而不是一味從孟子、王陽明心性學說中尋求根據,儒家傳統的創造性轉化應該是多元的。
關鍵詞:企業社會責任;儒家傳統;多元創造性轉化
中圖分類號:F270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3-291X(2013)03-0017-02
一、企業社會責任概念的提出
一般認為,英國學者謝爾頓在1924年提出了企業社會責任的概念,謝爾頓把企業社會責任與公司經營者滿足產業內外各種人類需要的責任聯系起來。然而在古典經濟學看來,企業的責任就是使利潤最大化。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弗里德曼指出:“認為公司的管理者在滿足他們的股東的利益之外還要承擔社會責任的觀點,根本上錯誤地認識了自由經濟的特點和性質。在自由經濟中,企業有且僅有一個社會責任——只要它處在游戲規則中,也就是處在開放、自由和沒有欺詐的競爭中,那就是要使用其資源并從事經營活動以增加利潤。”
然而,企業社會責任這一概念的支持者多德不認為公司存在的唯一目的是為股東創造利潤,公司作為一個經濟組織,在創造利潤的同時也有服務社會的功能,“法律之所以允許和鼓勵經濟活動不是因為它是其所有者利潤的來源,而是因為它能服務于社會。”
這一場爭論以雙方的妥協而告終,妥協的結果是導致了廣義的社會責任概念。公司既負有對股東的責任,也負有對社會的責任,廣義社會責任概念認為二者同屬于企業的社會責任,它將經濟責任與社會責任混合在廣義社會責任的框架之中。
二、廣義企業社會責任體系的沖突與本文所采用之企業社會責任概念
廣義的社會責任的諸種提法中,以卡羅爾的觀點最為著名。卡羅爾把CSR看做是一個結構成分,由如下四個方面構成,即經濟責任、法律責任、倫理責任和慈善責任。在上述思路下,企業社會責任成為一個籠統和無所不包的概念。歷史地看,謝爾頓提出的企業社會責任是針對傳統企業責任觀點提出的另一種企業責任主張,純粹意義上的社會責任清晰地表明企業除了追求利潤最大化以外,還需要履行別的責任,將企業自身的利潤最大化也視為社會責任的內容之一,并不恰當。
企業社會責任既不能包含“企業利潤最大化”意義上的所謂“經濟責任”,它與企業的法律責任也是不同的概念。韓國商法學者李哲松即鮮明地表示,對將“企業社會責任”或“企業社會義務”視為法律上的概念,他不能茍同。因為,其一,“企業社會責任”一說有違企業的本質。在他看來,企業乃純粹的營利性團體,企業保有此一傳統的、固有的本質,在資本主義社會中才能起到作為企業手段的應有作用;若在法律領域引入企業社會責任,則很容易使公司法的架構逐漸變為公益性質,當政治權力迎合一般民眾對企業積累財富的反感時,這又必將進而成為制裁企業營利的借口。其二,企業社會責任的義務內容具有模糊性,因為,“企業社會責任”并沒有明確賦予任何作為義務,無法起到行為規范的作用,若將其反映于立法中,則有可能成為立法本應極力避免的“空白規定”。其三,企業社會責任的義務對象并不存在。對于社會責任向誰承擔,誰可以作為權利人請求履行之等問題,企業社會責任理論迄今皆未作出令人滿意的回答。
美國司法史上的Campaign GM案支持了李松哲上述觀點,20世紀70年代的Campaign GM運動實際上是一場關于消費者保護、反戰和法律改革的全面運動,其最終目標是使以利潤為本位的GM轉向以社會福利為本位的企業。上述建議試圖完全改變公司的營利性質,因而最終沒有獲得成功,該案也證實,將“社會福利”等作為企業的法律責任是不可行的,企業的法律責任就是在不對他人造成傷害的情況下,對股東的責任。綜上,本文所指之企業社會責任是排除經濟責任與法律責任之外的狹義的社會責任,即企業對除股東之外的社會主體或社會整體的道德責任。
三、創新作為企業唯一的社會責任
公司或者有限責任公司是人類社會發展史上的一個創舉。有限公司的一個重要特征就是指股東作為投資者只能在其投資限度內對公司承擔出資責任,公司以其全部財產對公司債權人負責,上述規定其目的就在于使得“公司”這一創設能夠在法律所限定的范圍內一心一意專注于營利的事業:有限責任被認為具有減少和轉移風險、刺激投資、加強所有權和經營權的分離、促進市場交易等方面的功能。從這一點出發,只要企業的行為不對其他人造成傷害,企業就可以在此基礎上謀求利潤的最大化。反過來說,要求企業過于廣泛的社會責任,正如弗里德曼所說,將破壞自由競爭的市場,反而導致社會總福利的下降。
由于本文將企業社會責任看成排除經濟責任與法律責任之外的道德責任,因此有必要探討企業道德責任成立之理據。國內外有關企業道德責任相關文獻較多,但核心的觀點是兩種:一是利益相關者理論,該理論認為,企業的道德責任是企業內外各種利益關系的反映和折射,它促使企業在經營活動中兼顧各方的利益,在追求自我利益的同時考慮他人和其他社會組織的利益并力求使其實現和諧與平衡的發展。利益相關者理論當然是正確的,但它不是必然的,如果將企業的道德責任訴諸于企業自身的發展,它就不能構成一種社會規范。二是社會契約論。社會契約論認為,企業的形成源于社會契約,其發展和繁榮也離不開社會契約。社會契約論當然也是正確的,但是它必須回答:企業的法律責任也屬于社會契約,為什么還要在法律責任之外再加諸道德契約呢?哪些道德契約對于企業和社會的共同發展是必須的?本文試圖從這一視角入手來尋找企業社會責任之所在。
第一,將企業或有限責任公司確定為在不侵害他人利益條件下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這是企業或有限責任公司之所以存在的最根本的社會契約,這一契約是其他所有契約的基礎,不得違背。從這一點來看,利益相關者理論是合理的,因為該理論要求出于自身利益最大化的考慮而追求經濟責任之外的道德表現。第二,利益相關者理論的不足之處在于將具有普遍意義的社會責任建立在企業與利益相關者的互惠互利的基礎之上,而互惠互利是單個企業的策略行為,企業可以選擇實施,也可以選擇不實施。換言之,在利益相關者理論視角下,企業可以承擔社會責任,也可以不承擔社會責任。第三,由上述兩點可知,企業社會責任是與企業利潤最大化不違背的、在道德意義上應當承擔的、有助于企業和社會共同發展的社會契約。
在進行以上討論和限定之后,本文提出,創新是企業唯一應當承擔的社會責任:第一,1912年,熊彼特在其《經濟發展理論》一書中提出“創新理論”,突破了西方經濟學僅僅從自由市場競爭的角度來考察經濟社會發展的傳統視角。熊彼特認為創新是“建立一種新的生產函數,把一種從來沒有的有關生產要素和生產條件的新組合引入生產體系。他認為創新是企業家的唯一職能,如果沒有創新,資本主義經濟就不可能產生,更談不上發展。基于社會契約論的觀點,企業的“有限責任”基于以利潤最大化為基石的自由競爭的市場理念,其本質是一種基于社會契約論的人為創設,那么,在熊彼特創新理論之后,就應該將創新補充進去,即將創新作為企業的社會責任。第二,創新與企業利潤最大化沒有矛盾。熊彼特認為,創新發生的根本原因在于社會存在著某種潛在利益,創新的目的就是為了獲得這種潛在利益。在利益的追求中,企業不斷地改進生產函數,從而達到利潤最大化。從全社會的角度而言,企業依靠創新實現的利潤最大化推動了整個社會的發展。第三,創新是企業唯一需要承擔的社會責任,這是因為如上所述,創新并未改變自由競爭的實質,而其他所謂“社會責任”如慈善等,將改變自由競爭的“企業—社會”契約,從而危及到企業本身的存在。所謂慈善責任,只能算是企業美德,而不屬于責任范疇。
四、市場經濟倫理與儒家價值觀的多元創造性轉化
朱貽庭認為中國傳統農業經濟社會中“農為邦本”“農本商末”的格局導致以儒家為代表的傳統倫理思想具有如下特點:一是“重義輕利”;二是“禮以定分,貧富均平”;三是勤勞敬業;四是倡導誠信,反對競爭。朱貽庭上述說法具有一定的正確性,然而,在數千年來儒家學說的發展史中,也曾出現功利主義偏向的學派,這一學派以宋代的陳亮、葉適等人為代表。
陳亮、葉適的倫理思想與孟子見梁惠王時說的“王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的觀點有極大的差別。在葉適看來,義利范疇中,首要的是利的概念,但又不是“逐利舍義”,而是“成其利,致其義”,與董仲舒的“取義舍利”及朱熹的“循義必利”有很大的不同。陳亮、葉適的功利主義儒家觀點已經很接近于現代企業倫理思想。
如前所述,現代企業倫理思想是建立在保護企業私產、促進自有公平競爭的原點基礎之上的,而創新作為企業唯一的社會責任與此并行不悖。因此,中國傳統儒家倫理在當代市場經濟條件下的創造性轉化應當吸取陳亮、葉適等功利主義儒家的觀點,而不是一味從孟子、王陽明心性學說中尋求根據,儒家傳統的創造性轉化應該是多元的。
參考文獻:
[1] 呂力.管理倫理原則、多元性及折衷:管理學“實踐導向”中的倫理問題[J].管理學報,2012,(9).
[2] 呂力.企業社會責任的混合論、分立論與對立論[J].內蒙古財經學院學報,2011,(2):20-26.
[3] 朱貽庭.中國傳統經濟倫理及其現代變革論綱[J].倫理學研究,2003,(1):30-35.
[4] 麻桑.葉適功利儒家管窺[J].浙江社會科學,2005,(5):116-121.[責任編輯 劉嬌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