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家庭聯產承包是中國農村經濟在特定歷史條件下形成的一種具體經營方式,具有明顯的歷史階段性。中國農村必須繼續深化改革,順應生產力發展要求,突出“統一經營”這一集體經濟的經營層次,啟動農村土地(耕地)“碎片整理”、綜合規劃和集約利用程序,嘗試建立現代農村企業(農場),促進小農經濟的徹底蛻變、農民個體的全面發展和城鄉統籌的順利推進。
關鍵詞:家庭聯產承包;經濟體制改革;人民公社;現代企業制度
中圖分類號:F320.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3-291X(2013)03-0032-03
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是中國農村經濟的一種合作形式,是農村經濟體制改革的產物。自1978年開始的聯產到人、聯產到戶、包產到戶和包干到戶等多種形式的農業生產責任制,到1984年底已在中國農村全面鋪開[1]。責任制的實行,推動了中國農村合作經濟經營方式的歷史性變革,為農村集體經濟的發展和整個中國的繁榮昌盛,作出了偉大的貢獻。隨著改革開放的縱深推進,時至今日,歷時三十余年的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在某些環節已經逐顯弊端,日漸表現出其滯后的一面。
一、現狀與問題
中國農村集體經濟在突飛猛進的同時,耕地急劇減少、部分土地荒廢等現象不容忽視,主要表現為以下三個方面:
(一)耕地撂荒嚴重
近年來,農村土地撂荒現象日益嚴重,影響農業穩定和糧食安全。農民普遍對發展農業生產特別是糧食生產興趣不大,僅在湖北省的濱湖村,2008年全村耕地撂荒面積達40%以上 [2]。據載,20世紀90年代中期,在重慶一個人均耕地不足1畝的貧困縣奉節,全縣舉家外遷12 900戶,39 370人,撂荒耕地40 660畝,分別占全縣總戶數、農業總人口、耕地總面積的55%、63%和46%,而且還有相當一部分農戶正準備舉家外遷,撂荒耕地越來越多[3]。
撂荒導致耕地功能退化。國家糧食安全中長期規劃綱要(2008—2020年)指出,2007年全國耕地面積為18.26億畝,比1996年減少1.25億畝,年均減少1 100萬畝。勞動力缺乏是撂荒現象產生的重要原因。光明日報曾報道,河北省崇禮縣獅子溝鄉西毛克嶺村,如果不算留守兒童,村里常住的勞動力里,最年輕的是一對46歲的夫婦 [2]。
(二)種糧面積銳減
近年來,中國農資價格漲得太快,種糧成本太高,糧食種植現狀令人堪憂。多地農民的種糧積極性面臨新的挑戰,生產資料漲價逼退農民種糧積極性,有些地方的農民基于經濟效益的權衡,對是否繼續種田猶豫不決 [4]。江西省余干縣白馬橋鄉是國家級商品糧基地——鄱陽湖平原的核心組成部分,幾千年以來都是一年種植兩季水稻。2005年,除了發現告別三千年“皇糧國稅”的當地農民流露出的對免除農業稅喜悅之情外,還有一個現象不容樂觀,就在這一年,一半以上稻田都改種一季。村民普遍認為,種糧沒有任何意思,種植1畝雙季稻,最多收獲1 500斤,市場價不到1 800元,僅相當于外出務工1個月的收入 [2]。完全不種又覺得可惜,“對不起祖宗和傳統”,“算了,勉強種它一季,心里好受些”。
糧食補助政策并不能激發村民種糧的積極性,壟斷與市場的雙重性挫傷了農民種糧的積極性。陜西省橫山縣波羅鎮高家溝村,2004 年前,全村種水稻1 200多畝,人均1畝多,是地地道道的產稻大村,2009年全村水稻種植面積不足20 畝,五年時間,水稻面積減少98.33% [5]。中國糧食種植面積多有虛報現象。據報道,2008年,橫山縣雷龍灣鄉上報水稻種植面積為9 000畝,但實際種植面積卻不足2 000畝,當年減少到不足1 000畝,其中的雷龍灣鄉沙峁村當年總共不足200畝,產稻大村黑河村,也只種百余畝稻子。此情此景令人觸目驚心[5]。
(三)流轉亂象叢生
從某種程度上說,出讓土地的農民往往是弱勢群體,流轉雙方大多以種植效益作為商定流轉費用的依據,結果往往使承包農戶吃虧。有的地方實行反租倒包,簽訂二級或三級租賃協議,租金兌付逐級傳遞,承包農戶落成末級;有的地方村社干部行政包辦,直接進行土地流轉,并且作為甲方簽訂流轉協議,致使農戶知情權、參與權、決策權和監督權在很大程度上受到削弱和侵犯,合同是否公平,是否存在惡意串通也便不得而知,這也給鄉鎮和村社帶來諸多的廉政和法律風險 [6]。
同時,大部分流轉合同過于簡單,有的只要寥寥四五十個字,一旦遇到市場風險等其他意外情況便無法處置。有的流轉協議一次性給付租賃費用,且顯失公平;有的協議在承包后期無法操作和兌現。重慶某地承包流轉合同第二條為“承包時間從2005年5月1日至2035年4月30日”,第3條為“分配方案:前十年,每畝400元整,農戶自行種植藥材,后二十年,按產值比例分配,甲方占49%,乙方占51%”,甲方為村委會,乙方為承包業主。根據中國合同法第52條和第54條 [7],從公平角度和主體地位看,這實際上是個無效或者是可變更、可撤銷的流轉協議。
二、研究與分析
一方是到處尋找耕地的成熟的農業企業,一方是視耕地為負擔的農民個體,如何改革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從家庭分散經營走向集體統一經營,把現代企業制度推向農業和農村,成了擺在中國各級組織面前的一個全新課題。
(一)經營方式具有歷史階段性
任何一種經濟體制都是以生產力為中心,以生產力為轉移的,不存在一成不變的經濟體制。作為一種具體的經營方式,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更是如此。它是20世紀70年代末80年代初為克服“大鍋飯”建立起來的,為公平起見,耕地被裁成一小塊一小塊,每戶農民都搭配有好、中、差的耕地,這與分散經營的公平性、勞作過程的原始性(手工勞動、人力畜力耕作)相適應,在當時物質技術條件下,極大地調動了農民積極性,在促進農村生產力發展上有著偉大的歷史功績。但在20世紀80年代初至90年代中后期,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和農業科技的進步,規模種植、科學經營和農業現代化成為大勢所趨,這種延續五千年的分散的、割裂的經營方式顯得越來越不適應。
(二)體制改革具有客觀必然性
土地分割過細,影響農業機械化的推進。目前中國農村耕地依然是20世紀七八十年代遺留,分割過細、田埂多而雜,道路、溝渠凌亂,面積不一、形狀各異,分布零散(如江西某農民1畝耕地分布于13處,且每處耕地之間相距數里)。這種耕地分配方式與小農經濟相適應,保證每個農戶公平擁有耕地,現在遠遠落后于時代。尤其是在長江中下游平原地區,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本可以營造一望無際、以千畝計的水稻產區,現在許多地方卻只能以分厘計。如此溝埂縱橫、條塊分割,是對大自然稟賦的極大浪費和無情踐踏。五千年后的今天,中國南方很多地方依然采用牛耕,跟這雜亂的耕地劃分不無關系。
家庭分散經營,影響農業現代化的進程。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目前中國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阻礙著農業現代化的進程。現代化客觀要求社會化大生產,而家庭分散經營卻在某種程度上類似小農生產,以家庭為單位,很難進行規模經營。受責任田束縛,限制了人力資源的自由配置。大量的農村剩余勞動力不得不兼顧農田,薄種薄收,在自己農田和沿海城市之間來往奔波,尤其是在“雙搶”季節,得不償失。雖然擴大了交通運輸的“內需”,但卻嚴重影響著非農產業發展和城鎮化的進程。
產權主體虛位,影響農村市場經濟的發展。以家庭為單位,嚴重制約著集體經濟。在中國農村很多地方,集體經濟實際上是個空殼,很難進行公共服務和基礎設施投入,靠農村集體經濟來解決農村社保和人居環境更是無從談起。另外,在目前狀態下,農村土地集體產權難以落實,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在土地產權的設計上是集體所有、家庭經營,實行的是一種不徹底的原有框架之內的產權改革,沒有解決集體所有制下農村土地集體產權主體虛位問題,影響著中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完善和發展[8]。
(三)集中經營具有現實可能性
“擺脫”土地是絕大部分農民的期待。土地不再是農民生存的唯一依靠,分散經營的土地效益不高,責任田成負擔田,大量農民外出務工,要求集體經營、“自己光拿工資”的呼聲很高,普遍不愿將青壯勞力“浪費”在“修地球”上。2006 年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針對2 749 個村莊的調查顯示:74%的農村已無可以進城打工的“剩余勞動力”,僅有25%的農村還有40歲以下的勞動力[2]。承包經營改革,只會發展農村集體經濟,促進農民增收,不會影響農村社會的繁榮穩定。
成為工人是絕大部分農民的“夙愿”。大量的鄉鎮企業如雨后春筍,開放的世界造就開放的農民,打工潮的出現,除草劑、收割機的使用,很多農民在一定程度上已經厭倦傳統的手工作業,普遍要求轉換“身份”,期待以“工人”身份參與機械化大生產。在對江西余干的留守村民和在浙江溫州打工的余干籍農民工調查問卷中,95%的農民工期待“農民工”這一稱呼改為產業“工人”或公司“職員”。
國企改革為農業現代企業樹立“典范”。從實踐來看,突出集中經營這一經營層次具有可行性和可操作性。產權清晰、權責明確、政企分開、管理科學是中國現代企業制度的基本特征,國有企業的現代企業制度的建立和完善、農村集體工業企業的發展和壯大,為農村集體耕地經營企業建立現代企業制度提供范本,為農民領取“股東”收益和勞動“工資”提供現實依據和制度可能。
三、結論與建議
改革是社會主義制度的自我完善和發展,統籌城鄉發展、構建和諧社會,有待于現代農場的制度確認,有待于農村集體經濟的快速發展,有待于農業生產力的更大釋放。
(一)可以而且必須
農村經濟是中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家庭承包經營是農村集體經濟中集體統一經營和家庭分散經營的雙層經營體制中的一個經營層次,不是社會主義的根本制度。生產力是最活躍最革命的因素,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進步,變化的頻率會日益加快。只有不斷改革完善,滿足中國農村生產力進一步發展要求,縮小乃至消滅城鄉差別的農村經營制度,才是個先進的經營制度;只有不斷與時俱進,活躍農村集體經濟,促使農民、農村和農業發展的農村經營方式,才是一個先進的經營方式。
(二)四個重點環節
在遵循“試點—示范—推廣—普及”這一路徑的基礎上分步實施,重點把握好以下四個環節:一是土地“回籠”。將“分散經營”的土地收歸集體,然后鏟除埂壩、填平溝壑、修筑溝渠,進行農村土地的規劃整治和“碎片整理”(有條件的地方可以率先進行農房搬遷和宅基地復墾),徹底消除奇形怪狀、大小不一、彼此割裂的低產農田特征,從而營造上規模上檔次的高產農田,為土地利用的集約化、科學化,耕作過程的規?;C械化創造條件。二是組建“農場”。突出“統一經營”這一集體經濟的經營層次,將土地(耕地)通過公開招標等方式交由企業經營,培植農業生產企業,建立農村集體經濟現代企業制度,實現企業化管理和公司化運營。三是體制配套,合理處理股東(全體農民)、所有者(村社)、經營者(企業)、職工(受聘農民)的利益分配關系。農民從土地中“解放”出來,“洗腳上岸”,成為“干”的股東,愿意受聘農場的部分農民就是領取“工資”(勞動報酬)的農企職工。四是端正職能。村社利用集體收益這一穩定來源,強化村社管理和公共服務,著力環境綜合整治、人居環境營造、留守兒童幫扶,健全計劃生育管理,完善思想道德建設和基礎設施建設。
(三)歷史和現實意義
改革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農村集體經濟實現現代企業制度,具有極大的現實意義。它能最大限度地釋放農村生產力,加速農業現代化的進程,推動城鄉統籌發展。有利于建立“造血型”農村社保體系,緩和基層干部群眾矛盾,繁榮農村集體經濟;有利于推動商品化建房、城鎮化發展和農村土地的集約化利用;有利于促進農業科技、刺激農業機械制造業、第三產業和整個國民經濟的發展。
改革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強化統一經營層次,是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實踐和豐富。中國是個農業大國,如何解放和發展農村生產力,幾代人都進行了思考和實踐:1949年新中國的成立使中國歷史上五千年的“均田”愿望變成現實,第一次真正擁有土地的中國農民沒有獨立耕作的能力,于是實行互助組、人民公社,順應和促進生產力的發展。隨著生產力的提高,人民公社慢慢出現“大鍋飯”弊端,于是1978年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又一次解放和發展了農村生產力。九十年代中后期,生產力極大提高,包產到戶已經呈現一定的滯后性,若及時改革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將現代企業制度推向農村,又將進一步促進生產力的發展。
“人民公社—家庭聯產承包—現代農場”都圍繞“解放生產力、發展生產力”這一根本標準,是一脈相承的?,F代企業制度在農村集體經濟中實現,是對毛澤東思想、鄧小平理論的繼承和發展,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只有這一次,中國五千年的男耕女織的小農模式徹底結束,農民徹底從落后的生產方式中解放出來,從土地的束縛中解放出來,更大地促進社會發展,促進了人的發展,“農民”這一詞匯從此成為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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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吉曉華.和諧社會視角下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歷史地位的再審視[J].巢湖學院學報,2012,(1):34-37.
[責任編輯 劉嬌嬌]